第70章
魏無牙自盡室內,石窟裏異動再生。
一波未平,忽的又一波再起。
梅超風忽而化掌成爪,朝着剛剛被黃蓉解開穴道的郭靖攻去。“小子,是你吧?江南七怪的徒弟,十年前在大漠殺了一個人。”
郭靖尚且來不及緩一口氣,便迎上九陰白骨爪,他真沒認出來這zhōng ? nián ? měi ? fù居然是大漠那個披頭散發的瘋婆子。“你是梅超風?”
“果然,沒找錯人。”梅超風一聽郭靖的語氣,便不再猶豫,朝着他的頭頂全力一擊。如果注定要困死石窟勢,必要将殺了陳玄風的兇手一同帶下地獄。
“梅師姐!不要!”黃蓉被眼前的突變弄蒙了,但她反應速度極快,已經拉着郭靖且避且退。“爹不會同意你殺我的朋友。你這都認不出來嗎?我一路上用的輕功,是桃花島的功夫。你忘了你的師父是黃藥師嗎!”
梅超風最怕莫過黃藥師,最愧對莫過黃藥師與馮蘅,她淩厲的利爪猛就頓住了。愛屋及烏,她亦是愧對黃蓉,是她讓黃蓉生來就失去了mǔ ? qīn。可也是郭靖讓陳玄風死了,與她天人相隔。
郭靖努力調節着氣息,卻沒躲在黃蓉身後。“十年前,我不是主動殺了陳玄風。是他,要殺我的七個師父,抓我做了人質。那一刀,我沒有想到,但也不後悔。如果你要報仇,不要為難黃姑娘。”
“郭靖,你還敢說!”梅超風正掙紮不已,聽得郭靖的話,一股惡氣又竄上心口。只對黃蓉道,“他死,我的命陪給你。這也算兩清了。”
黃蓉眼看勸不住梅超風,又無法緩解她與郭靖的死仇。偏生郭靖這shǎ ? zi不懂暫時服軟,那怕真要一戰定生死,也不能再他重傷之際吧。
“晏公子。”黃蓉不得已出聲喊了一句,可是晏歸舟沒有立即應答。
一時間,三人或攻擊,或迎戰,或勸架,纏鬥一團。
晏歸舟注視着魏無牙的屍體,确保他死透了,則以氣覆掌确保能隔絕毒物不沾手,翻查起他的衣物,而對背後的亂戰充耳不聞。
直到過了兩刻鐘,用化屍粉處理好屍體,這才轉身看向三人。“鬧夠了嗎?”
“梅超風,我給過你選擇離開的權利,你說太遲了。既然拒絕了選擇離開,那麽你想死經過我同意了?什麽讓你以為,我将你吃力不讨好地帶到江南,是在請客吃飯過家家。”
話音落下,晏歸舟已是衣袖一揮,剛才散落于地上的暗器,盡數朝梅超風周身擊去。
Advertisement
這一dà ? bō暗器堪堪擦過了郭靖與黃蓉的位置,盡管梅超風閃避,還是将她刺成了半只刺猬。
說來古怪,這些暗器的用勁甚是刁鑽,沒有整根紮入體內,全都留了半截在外,難辨是故意還是無心。
黃蓉見狀,微微側過頭去。說不清因為梅超風是桃花島弟子,落得到如此地步而不忍,還是為場面暫且控制住而松了一口氣。
她卻在無意識裏靠近郭靖一些,不去細看晏歸舟的表情,隐隐有了敬畏之感。
‘噗——’梅超風吐出一口鮮血,但絲毫沒敢怨怼晏歸舟,僅餘悲涼。
“你想登上桃花島,這不已經有了黃島主的女兒,為何還要抓牢我不放。就連報仇,都不能讓我如願嗎?”
晏歸舟一臉不可置信,“你說的是人話?我要黃姑娘做什麽?拿她向她父親換好處?我是這種人嗎?”
難道不是嗎?
)
梅超風差點脫口而出。她分辨不清晏歸舟究竟何時真情何時假意,虛虛實實,恐怕沒幾人真能猜透。
晏歸舟語氣無奈,“這種事,我肯定做不出來。抓你,因你是桃花島叛徒,我是幫助黃島主緝拿回棄徒。你與黃姑娘,兩者怎麽能夠同日而語。”
猶覺不夠,晏歸舟好心添補,“智者見智,愚者見愚,我不指望你弄明白裏面差別。若你真聰明,半途同行,居然連黃姑娘用了桃花島功夫也分辨不出。該說你是忘得徹底嗎?還是壓根不敢再念起桃花島?”
梅超風閉上眼睛,默運真氣,現将一身暗器逼出。不該問晏歸舟的,這人想傷人心時,慣會直紮心口。
“對了,再說報仇的問題。其實,郭靖已經說得很明白。當年他七歲,被你男人抓了做人質,随時會被撕票。他反抗,不對嗎?”
晏歸舟理性分析,“這事起因是你、你男人與江南七怪的仇怨。盡管子代父受過,郭靖代師父受過也說得通,但是那會他才拜師幾天?會不會武功?現在你想報仇,說到底應該找江南七怪,再不濟,也是等郭靖恢複了。”
當然,講道理的話,梅超風可能是不是梅超風了。
晏歸舟也沒打算講道理,“以上,是明理的做法。可你不願意,奉行弱肉強食,那我有本事阻止你,不過是彼此彼此,你何必面露悲苦。用你的那套,活該你認了。”
眼下,梅超風認或不認,她都沒選擇的餘地。而最重要的是查清楚石窟又出了什麽變故。
魏無牙性格癫狂,但他所說的話卻句句包涵深意。這地方由逍遙門原駐地改建而成,被叫做天外天,恐怕不僅是一種稱呼。
為防止梅超風與郭靖再起沖突,黃蓉一個人阻止不了,晏歸舟只得靜待他們調息過後,四人再一同探窟。
三個時辰後。
四人已經将天外天能尋摸的地方重探一遍,确定外頭的通道再次移位。整個石窟沒有多餘的聲響,一路走來屍體無數,看來無牙門衆都給魏無牙陪葬了。
魏無牙怕不只想要手下爪牙陪葬,但凡闖入天外天的都要死。就見四人至今未能尋得一個出口,而被困在其中繞圈圈。
根據郭靖回憶,他被抓時整個人無法動彈,但未被蒙眼,也沒被奪去意識,有記得一些線路,但如今的洞窟布局截然不同。
“我感覺整個洞窟變小了。”
郭靖說不太明白,依着記憶畫了他進窟時的地圖,再其上又添了幾筆,大圈圈套小圈圈,線條雜亂地像被貓玩壞的毛線團。
“shǎ ? zi,你這圖誰看得懂。”
黃蓉如此說着,卻已用手指沾着灰,在地上比照着畫出了釋義版本。“這是不是你想說的意思?”
郭靖連連點頭,“黃姑娘,你真聰明。一眼就懂我的意思。”
‘哎呦,我的眼睛’。
晏歸舟面上保持微笑,她真想知道黃蓉是怎麽讀懂的。這種技術不是聰明的範疇了,而是心有靈犀,腦波相通了吧!
“那就再查一下這幾處。”晏歸舟心裏吐槽,端的一本正經,“郭兄臺受苦了,難為你被挾持還能記得這些。希望能以此找到突破口。”
郭靖愧不敢當,“是我連累了你們,如果不是我被抓,就不會讓大家困在這裏了。”
)
黃蓉終于想起還沒問的事,“魏無牙,那個瘋子到底為什麽要抓你?”
“魏無牙說,最喜歡看着老實人怎麽變得殺人不眨眼。”
郭靖厭惡地皺了皺眉,當時魏無牙還說只要他肯殺了一起進山的同伴,就立馬放他離開。這種條件,他如何能答應。
別和biàn ? tài講道理。
晏歸舟對魏無牙抓人的心路歷程沒興趣,但再一個時辰後,接連擊碎了郭靖圈出的石窟變化處,石牆後露出之物,讓她有了把魏無牙拉出來鞭屍的沖動。
“這是究竟什麽東西?”
連一直沉默的梅超風也忍不住驚愕,石牆被擊碎後,剝去了磚石外層,裏面竟是非石非玉半透明的岩壁。
可怕的是,梅超風以內力相擊,居然似石入大海,見半透明的岩壁泛起一層波瀾,接着就紋絲不動了。“它會吸收內力?我從來沒聽說過有死物會吸取內力,它還是人間的東西嗎?”
「此地逍遙門,天外天裏無活人。」
魏無牙臨死前無聲的這句低語,現在看來像是一種詛咒。
晏歸舟左手微微一動,此物不似人間有,會否是從天外來。
好似曾遇到的風月寶鏡,與之相似的神器殘片,同源卻自身意志将葉孤城帶出原世界的劍靈,那麽多非凡之物,可不都有非常之處。
這種半透明的岩壁,恰好圍成一個圈。在石窟機關啓動後,以它構成了最核心的包圍圈,将留在其中的人牢牢鎖住。
黃蓉再繞了一圈,也不再心存僥幸,“這東西嚴絲合縫,想來魏無牙斷了所有能開啓的機關。這成了一個死陣,魏無牙是要所有人都陪他死。”
“我查過了,這裏沒水也沒吃的。”郭靖沒閑着,但查探的結果不妙,此地有的只是一些自殺的屍體。“在大漠,也有相似情況,恐怕只能堅持七天。”
這邊廂,晏歸舟倒是很有耐心,已然不去想什麽鞭屍,而一寸寸地試着半透明岩壁。
哪怕此地是天外物構成,到底僅是一個小圈。即便內力似泥牛入海,但岩壁也有承受極限。
“黃姑娘,久聞黃島主見多識廣,上知天文下知地理。”
晏歸舟随意問到,若能得到只言片語的線索更好,再不濟也能緩解一下氣氛。“他有沒有提過逍遙門?或許,會對眼下的情況有幫助。”
黃蓉深吸一口氣,如今幹着急毫無作用。看着晏歸舟依舊不急不緩的模樣,她也漸漸沉靜下來。努力回想有關逍遙門,依着她的好記性,竟只記得零星話語。
“好像是很小的時候,爹說過什麽南海長春谷,天長地久不老長春功,逍遙子羽化登仙。”
黃蓉再認真回想,卻再難有什麽了,“當年,爹像是做神話話本說的。開頭好像是逍遙之秘,非本派弟子絕不外傳,還有什麽北冥靈鹫。晏公子對不起,別的我都不記得了,如果我後來多問問爹就好了。”
“沒關系。孩童時期的事,記不起很正常。如果黃島主說的不是故事,那恰如逍遙派的規矩,本門之事絕不外傳,等你長大了,他也不會再告訴你更多。”
晏歸舟沒覺得失望,遠水難解近渴,眼下已經試了一圈,而在一面岩壁前站定,再度朝其中探入內力。
)
黃蓉敏銳發現,晏歸舟兩度在同一地方查探。等晏歸舟收手,她也以內力試了試,沒差覺與別處有區別。“這裏有什麽特別的嗎?”
“它比別處要薄弱。”
晏歸舟輕撫出一個大致範圍,是一個門的大小。“如果以足夠磅礴的內力擊之,可以擊碎它。”
“要多足夠?”郭靖直接問了,此刻他也深覺應更努力練習降龍十八掌,“我們加起來夠嗎?”
晏歸舟示意郭靖伸手,見他十分聽話的擡手,再搭過他的脈搏後說,“十年吧,你再練十年,能使一把力的資格。現在還是好好養傷。
還有,下回別人讓你伸手,傻小子得留個心。真氣入命脈,是會死人的。”
“晏公子。”黃蓉低聲喚着,幾經折騰,此前對晏歸舟升起的那份畏懼已消退。這回倒添了幾分似對兄長的親近,“你別叫他傻小子,好不好?”
晏歸舟不由莞爾笑出聲,“我是能說好。如果我們能順利出去,黃島主應不應好,我就不知道了。”
“哼。”黃蓉輕哼着也再說這些。想要出去,又談何容易。
晏歸舟本身倒是不懼,道種心魔dà ? fǎ已至三重境,她若是閉關,參見前人如向雨田,亦可行百年不出世的龜息之法。
依照估算,如有此身雙倍功力,幾十年則能破門而出,她完全等得起。
然而,其餘三人在不吃不喝的情況下,怎麽可能熬過幾十年。
“為今之計,只有等。我先予你們一套口訣,以此調息可延緩身體消耗。效果幾何,因人而異。”
晏歸舟歸納了龜息之術,此法源自道種心魔dà ? fǎ。原需要極深的內力為基,現在被她改良,入門簡單非常,但能否精深,都是個人緣法了。
三人聽得仔細,多虧他們都有習得上乘武功的根基,眼下一遍則懂了。試着運行一周天,都已經找到氣感。
在完全進入龜息狀态前,晏歸舟最後激勵三人,“如今也不到山重水盡的地步。小魚兒先走一步,這就等着他何時回了。”
“那油嘴滑舌的會回來?”梅超風覺得将希望放在小魚兒身上很不靠譜,“你不是讓他帶着康,嗯,廣隸先走了。這會說不定已經到半山腰了。”
晏歸舟緩緩搖頭,“聽話的魚兒,就不是小魚兒了。他會來的,只是時間多寡,我們耐心等即可。等他來了,與外頭有了聯系,總能找到破開這扇門的幫手。”
雖然如此,晏歸舟也知道高手難求,要破開門,需來一位絕世高手,與她內外合力破門。
掃興的事先放一放,“那就再交代一下吧。你們有沒有未盡的心願?梅超風就不必談了。”
這是做了最壞的打算,萬一困死,這會好歹交代遺言。
黃蓉想着眼眶泛紅,她沒別的想要,只想再見見黃藥師。
郭靖想了許久,如果他出不去,娘遠在蒙古,拖雷大哥應能照顧好娘。他還有另一沒完成的任務。
“師父們讓我南下江南,是為找到父親的故友之子。多年前,長輩們有一約定,定下我與他的一場比試。”
)
“這次,我原本去牛家莊找楊家小子。晏公子,如果将來我有不測,能否待我去捎個口信,我不是有意失約的。”
郭靖期待地看向晏歸舟,萬一小魚兒不回來,他們三個困死石窟,唯一出去的希望就是晏歸舟了。
晏歸舟想說萬yī ? zhēn等幾十年,那位楊兄弟也不知還活不活,“你先說說情況,他叫什麽?在哪裏?”
“他叫楊康。”郭靖撓撓頭,有些不好意思,“十七年前,牛家莊發生了兇殺案,我郭家與他楊家失散了。以靖康之難,郭楊兩家定下了後輩的名字。
我也不知楊康在哪裏。dà ? shī父,就是柯鎮惡師父說全真教的道長知曉一二。我本要尋他問清楚,但沒來得及。”
晏歸舟無語,這線索有夠零碎,該說好歹還有線索嗎?“那你還知道什麽?”
郭靖報出了兩個名字,“楊康的父母,父親是楊鐵心,mǔ ? qīn是包惜弱。我就知道這些了。”
什麽?姓包,包惜弱?
晏歸舟心裏咯噔一下,完顏洪烈的王妃姓包,她的兒子恰叫完顏康,沒有這麽巧吧?她本能覺得不妙。十七年前的滅門案,與父親找不到血脈骨相的完顏康,偏偏那小子又失憶成了她便宜跟班。
一個字:亂
“好,此事我知道了。”晏歸舟笑着閉眼,迅速進入打坐狀态,再沒明說是否答應郭靖。“別多想了,要相信,你能出去的。”
一天、兩天、三天……
一個月過去,不得不懷疑小魚兒是否真成了傻魚兒,是聽話地一去不回頭,等到黃蓉三人都臉白體虛,很難再支撐時,外面忽的響起了腳步聲。
由遠及近,一輕一重,有兩人來了。
小魚兒也沒想到如魚入水,這麽容易就到了天外天內部,他正感嘆着也許這回幫手白找了,就迎頭遇上了半透明的岩壁。
“好家夥,這是什麽鬼東西,居然能吸內力。怪不得,阿晏遲遲不回。”
“阿晏,你聽得到嗎?我,江湖第一機靈小魚兒回來了。給個回應,你們在哪一塊?我請了一位幫手,大家商量怎麽破門。”
小魚兒高聲喊着,“阿晏,我請來了的是破了移花宮的劍道高手。白衣大俠聽了你的名諱,就答應來幫忙了。我還真沒想到,阿晏,你這般有名!”
晏歸舟倏然睜眼,不待她出聲,黃蓉已經喊出了聲,讓小魚兒朝他們所在而來。
一牆之隔,半透明的厚岩模糊了視線,牆內牆外皆是瞧不真切。
隐約可見,有人提長劍,着一襲白衣飄然而至。
‘是你嗎?’晏歸舟右手微不可見地顫抖着,已是撫上岩壁,阿雪兩字到嘴邊,但又咽了回去。須臾,她已壓下千般心緒,“敢問哪位朋友來此相助?晏某,先多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