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碰壁與幸運3
與江星星而言，這是一次很有意義的吃飯，因為她多了一個哥哥。分別的時候，她還約他下次去吃砂鍋套飯。但于張坤而言，卻是喜憂參半。
回到宿舍，他告訴了雲桑無極自己的約會經歷。後者聽完後，直搖頭。
“你這不像約會，倒像教官請士兵吃飯。”
“是啊，我也覺得，她把我當哥哥了。”張坤很洩氣。
雲桑無極安慰他：“不要悲觀，她願意跟你吃飯，就證明是對你有意思的。她不是說下次請你吃飯麽，這證明她想跟你保持聯系，想再觀察你。”
“真是這樣？”
“真的。我敢保證，她對你有好感，你記不記得軍訓的時候，她不跟同學坐一起吃飯，就和你坐一起。證明她早想找機會接近你了。只是比較驕傲，不太好意思說出來。”說得連他自己都快要信了。
“好像是這樣。你這麽一說，我覺得好多事情都說得通了。”張坤串聯起以前的交集，突然間信心倍增，原來江星星是這麽內向慢熱的人，她心裏應該真的早就在留意自己了。
“我要陪程程去看電影了。”雲桑無極穿好衣服準備出門。
“晚上還回不回來？”張坤笑得內涵很豐富，宿舍裏的人經常這麽調侃無極。
“當然回來，不回來去哪！你怎麽跟他們一樣亂說話。”
那一年最大的幸運是江星星和所有的朋友度過了一個難忘的篝火晚會。
12月31日的晚上，M大一年一度的元旦篝火狂歡晚會開幕了，校車載着分部的同學一直開到本部校區足球場。張坤、九班長、章程程、江星星、貝貝在同一輛車上。
“舍長，在整個昆明，只有我們M大才年年辦篝火晚會，這是我們民族學校的特色。”貝貝穿着彜族服裝興奮地介紹，“看，好大的樹根，買買（天啊），要花不少錢嘎！”
足球場上堆着四根碩大無比的樹根，看體積一輛卡車只能裝一根，不知道是怎麽從大山裏挑選又運過來的，難為學校有心辦這個狂歡會。
“雲桑教官，你看那邊都是穿藏袍的，你們藏族隊伍真是帥呆了，酷斃了！”章程程調皮地叫着男朋友‘教官’，把下巴親昵的擱在對方的肩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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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星星，我家雲桑教官今天帥不帥？像不像草原上牧馬的漢子？”
“帥，正好配你。”這是江星星第一次看到九班長穿這麽隆重的藏袍，長身玉立，別有一番英武之氣。
章程程咯咯咯笑起來，很是受用：“小樣，小嘴越來越甜了，大爺我很高興。雲桑小妞，你滿意不？”
“唉，你呀！”雲桑無極真是拿她沒辦法。
江星星別開目光，看向人群。
場上彙聚了熙熙攘攘的人群，學生們穿着本民族的盛裝，戴着閃爍的頭飾，在星火下争輝。人群松散散的，對于本校學生來說，常規的民族歌舞表演讓人審美疲勞。當熊熊篝火燃起來時，最令人期待的篝火打跳開始了，人群才終于跟着火苗沸騰了。
各種樂器響起來，各種號子喊起來，各民族的學生代表作為帶隊人，手舉一面五彩招展的旗幟，後跟幾個敲鑼打鼓的人，其他的學生自由選擇加入任意一組隊伍。每隊的人或抓着前面人的衣服或拉着身邊人的手，圍成一個圓，由排頭的人教舞步、教號子，随意歌舞狂歡。
張坤、九班長、章程程、江星星、貝貝一行人拉着手，穿過擁擠的人群，跟上了一組藏族的隊伍。
江星星第一次見識到這樣狂歡的場面，此起彼伏的都是喲喲喲、吼吼吼的喊聲，一圈圈忽前忽後、左轉右轉的人群，既陌生又新鮮。
她手足無措，既怕撞到別人，又怕被人撞到，所以就死死拉着章程程不放。
“江星星，快松手，跟着無極學藏族舞，右腳擡起來，右手劃過去，左手舉上去向後擺……對，跟着轉一圈。”章程程跳得形神具備，袅娜多姿，仿佛就是一個綽約奔放的藏族姑娘。
江星星慌裏慌張，像在學廣播體操，肢體不協調，動作頗滑稽，引得九班長、章程程哈哈大笑。
“江星星，你跳得什麽呀！是擡腳，不是要你踢腿。是這樣……”九班長做着示範，每個動作都雜糅着力與柔的美，像一條靈活的馬鞭抖動揮舞。
江星星羞得滿臉通紅，不敢看他。
張坤解圍：“不要緊，星星，慢慢來。”
貝貝拉了拉她：“舍長，我們去跳彜族舞吧。”
她跟着貝貝加入了彜族的歌舞圈，跳跳腳舞。貝貝邊跳邊指導江星星：“舍長，手在前面這樣擺幾下，擡起來放右邊拍幾下，右腳跳起來向左踢。換個方向，向左拍，踢左腳……”
奈何江星星天資愚鈍，手忙腳亂的什麽都不像。
貝貝哈哈大笑：“舍長，你随便跳吧。”
江星星索性放開了手腳，撒了歡的上演靈魂之舞。她揮灑着汗水，臉被篝火熏得紅撲撲熱乎乎。自從那年發生了那件事後，她從來沒有這樣肆意的放縱過了。
她忘了周遭，忘了貝貝，被一群群的人裹挾着帶到不同的隊伍裏去。她也不管是什麽民族，就跟着人家一起跳。
“星星，星星……”張坤的呼喚聲被掩蓋了，他好不容易找到了江星星。
江星星玩嗨了，沒聽到他的喊聲。
張坤躲過來來往往的人，擠到江星星身後，伸手拍了她的背。
這突如其來的觸碰，讓江星星一抖，猛然身體倒退，眼神裏盛滿了警覺和驚恐。張坤一愣。
江星星看清是他，緊繃的身體放松下來。兩人離了足球場遠遠的，張坤雙手糾結的磨搓着。
“江星星，2007年要結束了。”
“對啊，明天就是新的一年了，很高興能認識你們。呵呵。”
她笑得純淨天真，熊熊的篝火和人聲都淨化成背景，仿佛有奇異的光形成了一個無形的結界籠罩着她，觸手可得而又缥缈遙遠。
張坤心裏湧起不可抑制的沖動，他伸出手想摸一摸他日思夜想的臉龐。
“你幹什麽？”江星星被吓了一跳，下意識的疏遠戒備。
她的反應打擊了他的自信心：“我……我看你臉上有東西。”
“哦。不好意思，你太突然了，我沒反應過來。”她的解釋更坐實了她的防備。
“星星，你有沒有想過……談戀愛。”
“沒有。你不會想給我介紹男朋友吧，現在流行哥哥幫妹妹介紹男朋友？”
“是啊，我忘了，你叫我哥哥呢。”黯然爬滿了他的臉，他攥着口袋裏的東西，遲遲不敢拿出來。
“你沒事的話，我要回去跳舞了。坤哥哥。”她笑嘻嘻的，不曾洞察張坤的異樣。
“星星，我可以……”
“什麽？”她全然不懂的看着張坤，讓他生生的把那句未出口的“可以抱抱你嗎”咽回了肚子裏。
“沒什麽。”
“那我去跳舞了，拜拜，元旦快樂，坤哥哥！”她調皮的倒退着向他招手，像一頭活潑的小鹿，卻離他越來越遠。
掌心裏，一只玉石貓咪被他攥得發熱，最後還是沒有送出。
篝火晚會從晚上8點持續到12點，當樹根即将燃盡，人群疲憊的時候，廣播通知學生離場。
足球場被踩成了爛泥地，江星星深一腳淺一腳的找人。
“貝貝、程程、坤哥、九班長……”
她一遍遍的喊，今晚真的是太瘋狂了，跳舞跳得腿都抽筋了，嗓子也喊啞了，身體卻由裏到外的舒暢。
“貝貝、九班長……”
“喂，江星星，你看見程程沒有？”一個身影從淡薄的黑暗中走向她，裹挾着些許篝火的煙氣，是雲桑無極。
“沒有，貝貝也不見了，我手機放在宿舍忘了帶了，你能給他們打個電話嗎？”
“打過了，沒人接。你跑哪裏去了？人影都不見。”
“我跟着別的隊跳舞，跳着跳着就找不到你們了。”
兩個人站在冷飕飕的足球場上閑聊，還想再等等看，等自己要找的人出現。很快，章程程來電，告知了他們的去處。
“走吧，他們坐校車回去了，我們只能走回去了，還好不遠，我帶你從西門出去，抄近路。”
雲桑無極埋頭走在前面，江星星雀躍的跟在他身後。她沒想到2008年的第一個淩晨，她會和九班長在冷清清的街上結伴而行。
“今天有特別的事發生嗎？”
“什麽特別的事？”
“張坤……”
“張坤哥怎麽了？”江星星不解。
雲桑無極心裏明白了，張坤一定是臨陣退縮了。
“你叫他哥啊……”
“不叫哥叫什麽？”
“江星星，不知道你是真笨，還是裝傻！”
“喂，九班長，不準人身攻擊啊，你說話沒頭沒腦的還怪我啊。我可是記仇的，軍訓的時候你故意找糾察來抓我。”比起以前，她在他面前放松了許多，也健談了許多，有時候她恍惚覺得自己又變回了當年面對阿禮時，那個自信驕傲的江星星了。
“那是你該抓！你若是沒犯錯，糾察會抓你？你說你一個軍訓，連累了多少人受罰！”
“我哪有連累過別人！”她堅決抗議。
“還沒有！你一喊‘到齊’，我的兵就笑，你說你是不是故意的。”他可是一直記着她的劣跡呢。
“嗓門大怪我麽！那是別人笑點低，關我什麽事！我還冤枉呢，為什麽我一喊‘到齊’別人就笑，是嘲笑我麽。哼……嗞，真的好冷啊，昆明晚上怎麽陰冷陰冷的，骨頭都凍疼了！”江星星搓着胳膊打哆嗦。
雲桑無極瞄了她一眼，舔舔嘴唇：“你晚上出太多汗了，現在冷風一吹當然冷了。”
“是的啊，九班長，你真聰明。”她眼珠子一轉，壞笑了，“九班長，你說你穿着這麽潇灑帥氣的藏袍，英姿勃發大搖大擺的走着，有沒有考慮過我這個弱女子的心情，你好歹借只袖子給我暖暖手吧。”
空氣裏有那麽幾秒鐘的靜默，兩個人同時無言了，江星星懊惱自己的口不擇言。
“哈哈，我開玩笑的。”她用笑聲掩飾自己的尴尬。
雲桑無極卻用低沉的嗓音說：“好。我借只袖子給你。”
江星星一愣，她說了這是個玩笑，是調侃，冷面九班長怎麽當真了。
雲桑無極脫下了左邊的袖子：“愣着幹嘛，不是要暖手嗎？”
江星星像個犯了錯的小學生，挪步過去，抓住了還殘留他體溫的衣袖。她的心突突亂跳個不停，為什麽經歷了那樣的事情後，她還敢跟一個不熟的男生走在深夜的大街上？為什麽她會跟章程程的男朋友脫口而出這樣的玩笑？為什麽她不排斥也不恐懼，甚至有些渴望與九班長的接觸？
扪心自問，她不想和九班長怎麽樣，也沒想過要怎麽樣，她不想成為丁絮。
這一切都是因為九班長像阿禮。對，她自動把他代入了阿禮的角色，所以才會這麽放肆的。她給自己找到了答案。
他們倆亦步亦趨走得很小心，九班長放緩步子配合江星星的節奏，兩個人竟不好意思再開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