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騷擾與戀愛2
“為什麽!為什麽!”蓄積已久的怨終于在這一刻爆發,江星星突然的大吼讓整個操場靜下來了。
九班長先是愣了一下,而後沉下臉看過來。
章程程摸不着頭腦的問:“她是在吼我嗎?”
貝貝也被江星星突如其來的一喊給驚住了:買買(天啊),舍長精神不太正常咯。
所有人大眼瞪小眼,看着神經質的江星星。
“江星星,你幹什麽!快坐下!”張坤作為班長,趕緊開口。
騎虎難下了。那一聲喊完,江星星的腦子就清醒過來了,意識到自己想得太多陷到回憶裏了,趕緊補救才是。
“報告!我要唱歌!我代表歷史學班唱歌!”
“唱什麽?”
“唱《你》!”
她清清嗓子,毫不怯場的開唱:“你從天而降的你/落在我的馬背上……”
這首曾作為《孝莊秘史》主題曲的歌,是她和阿禮共同喜歡的歌。每一字每一句,如此刻骨銘心。
以前她和阿禮相處,好像雙方一直拿錯了劇本,她永遠是流裏流氣的大爺,負責誇張的唱曲調笑。而阿禮一直是被她調戲的良家少男,回回羞澀得耳朵紅通通。
她曾多愁善感的對阿禮說:多爾衮太癡情了,至死不悔的愛着大玉兒!
阿禮說:你太當真了,演戲而已,不要這麽傷感。
今日,歌兒依然會唱,聽歌的人已不知在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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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曲唱罷,操場悄然無聲,而後才有人稀拉拉的鼓掌叫好。
如果說拉歌那天晚上,九班長和張程程是剛剛有了苗頭,那麽在醫務室的相遇,則讓江星星相信兩人是徹底愛了。
因為擒敵拳打得好,江星星被胥玲玲要求出列,一遍又一遍的為大家示範每個動作,一個上午下來,江星星明顯的感覺到胳膊和後背拉傷了。
“咋咯喽?”操着一口雲南話的校醫面無表情地問。
“我胳膊疼,擡胳膊就有根筋扯得疼。後背這兩邊肩胛骨也疼,手不能舉。嗓子也疼,咽吐沫都疼,好像是扁桃體發炎了……”江星星說着自己的病情。
“哪點疼?我看看。”醫生為她又捏又照的檢查。末了問一句:“你開不開?”
“開什麽?”她摸不着頭腦。
醫生有些不高興了:“我問你開不開!”
江星星皺着眉頭,她讨厭這聽不懂的雲南方言。
“咋咯不說話?開不開給知道?”
“江星星,醫生在問你咳不咳?”一個悅耳的聲音幫她解了圍,07漢語言的章程程和九班長剛好在校醫室。
“謝謝!”
對方說完“不客氣”,江星星扭過頭去繼續和醫生交流,“我不咳,就是嗓子疼,咽口水、吃東西都疼。另外,我是外省的,聽不懂雲南話,請跟我說普通話。”
“咋咯不早點說,你不說我咋咯知道你不是雲南點……”
醫生啰裏啰嗦的抱怨着,江星星用餘光看到章程程和九班長走了,心下松了一口氣。一個教官一個新兵,他們怎麽一起來看病?
看完了病,拿了藥,剛出醫務室又被人叫住了,還是章程程。
“江星星,你的病嚴重嗎?”她笑吟吟的,和九班長站在一起怎麽看怎麽般配。九班長那樣嚴肅的人在她面前,棱角都變得圓融了。
“感冒而已,外加肌肉拉傷,醫生給拿了雲南白藥膏。”伸手不打笑臉人,更何況對方還是女生。
“你怎麽會肌肉拉傷?”章程程繼續問。
“打拳打的,胥教官說我打拳很有力,要我給全班表演擒敵拳。”
“你打拳之前沒有活動開,準備動作沒有好好做,打的時候太用力了,所以就拉傷了,下次要注意,熱身動作要做到位。”雲桑無極一本正經的交代,她被叫出來示範擒敵拳,他其實看見了。
“知道了。”她不以為然,聽不慣他一派教官的口吻。
“九班長,現在是午休時間,你不要說話這麽嚴肅,把人家小姑娘都吓到了。”章程程嗔怪了一眼。在江星星看來,那代表着打情罵俏。
“我還有事,你們聊吧。”她告辭。
“哎,江星星,你唱歌挺好聽的,聲音真高啊。”
江星星頭也不回的擺擺手,留給兩人一個孤傲的背影。
“這女孩挺個性的,就是不好相處。”章程程很想和她做朋友。
“07歷史的刺頭,連教官都敢頂撞……你把藥帶回女生宿舍,我不方便送你回去。”
“哎,九班長,我……”章程程欲言又止的低了頭,露了羞怯,任是她開朗大方,有些話她也不好意思說出口,以前可都是別人對她說的。
“有什麽事軍訓結束了再說,快回去休息吧。”九班長罕見的和聲細語,他內心的波瀾不比章程程少。
等章程程走得看不見了,他才轉身朝男生宿舍走去,嘴角大大的咧上去。
軍訓結束的那天,貝貝和江星星吃燒烤,蓋章認定了九班長和章程程的戀情。
“舍長,你曉不曉得九班長和章程程在一起了,今天公開了。”貝貝辣的吸溜吸溜的,蘸着蘸水吃烤臭豆腐。
江星星很淡定:“軍訓結束了,他們也該公開了。”
“舍長,你不要傷心嘎。”
“他們戀愛,我傷什麽心啊。”
“你喜歡九班長啊,我早就看出來了。”貝貝得意地說,“軍訓的時候你老是偷瞄九班長,我就在你旁邊站着,一眼就看出來了。拉歌那回,你看着九班長唱歌,都快哭了咯,九班長都不好意思擡頭了……”
“沒有吧,我沒有看着九班長唱……”那次唱歌,她恍恍惚惚的陷在回憶裏,根本忘了自己的表現。
“有!絕對有!你就是看着九班長唱的,你最後唱完什麽話都不說,往那兒一坐,九班長還偷偷看你,嘎!”
“有這回事嗎?”
“有的!不怕,不怕。舍長,你放心,我不跟別個說。”貝貝笑嘻嘻的保證。
她又壓低聲音,神秘兮兮的:“舍長,給你看樣東西。”
“什麽東西?”江星星摸不着頭腦。
“你看了,絕對喜歡。”她賣着關子吊胃口。
“到底什麽?”
“來了嘎,來了噶,看!”她變魔術的亮出了手機,屏幕上是一個男人帶着軍帽的側臉照片。
“九班長!”江星星又驚又喜,“你怎麽會有他的照片?”
“我偷拍的,喜歡吧。”
“嗯嗯。”江星星隔着屏幕細細描摹九班長的側臉,不自覺的露出癡癡的笑。從帽檐到線條分明的顴骨、充滿着男人味的下巴、弧度優美的頸部。
像,越看越像,這就是她為之迷戀的那個人啊。
“我就知道你會喜歡,我彩信發給你呀。”
“貝貝,謝謝你!”在陌生的昆明交到這麽好的一個好朋友,真是她的幸運。
“嘿嘿。舍長,好多教官都比九班長帥咯,你到底喜歡他哪點兒?給我說說嘎。給是因為他長得高?”
“這你倒提醒我了,雲南男生長得真矮,大部分都是一米六幾,還不如女生高呢。在我們北方,女生一般都是找比自己高的男生。”
“舍長,你再說,我要生氣了,你看不起我們雲南人噻。我阿哥就是一米六多點。”貝貝似乎真的不高興了。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這樣意思!”江星星連忙道歉,她實在有口無心,“我們繼續說九班長啊,你看他的側臉,仔細看,是不是像周總理?就是中學課本上的那張軍裝照,像不像?”
貝貝眯着眼睛看了又看,實在看不出來,她完全回憶不起來課本上周總理長什麽樣。
“哪點兒像?我看不出來咯,不過,舍長說像那就是像咯。”
“我喜歡長得像周總理的人,最好左臉頰還有個酒窩,正好九班長也有。”她邊說邊露出懷想的笑,她心中最像的那個人在遙遠的家鄉。
“舍長,你以前喜歡的人是哪點兒的?”貝貝很好奇舍長心中的那個人是誰。
江星星漸漸收了笑,丁絮是唯一分享過她秘密的人,後來她和阿禮在一起了。如今,她沒有心情再告訴別人。
“沒有。”
“沒喜歡的人?咋個會?舍長,你給是不想跟我說?那就不說咯。沒事的。”貝貝嬉笑如故,心裏卻起了失落。
一串鈴聲打破了這怪異的氣氛。江星星看了一眼手機,沒有接。打電話的人是她的同班同學羊泰林。
這段日子,江星星只顧注意九班長和章程程的戀愛,她沒有想過自己也“被戀愛”了。
自從軍訓時胥玲玲那句有誤導性的話開始,班裏的人都認為她和羊泰林有什麽,哪怕她解釋過許多次,也沒有人相信,反而成了“越描越黑”。而羊泰林也總是有意無意的加重這種誤會,所以她不想理這個人。
此刻,她的手機響了幾秒鐘,自動停止了。不到一分鐘,鈴聲又再次響起,響了幾秒,又自動斷了。
如此來了幾次,她的忍耐幾乎到達極限。
她按下接聽鍵,劈頭蓋臉的發火:“羊泰林,你不要每次都這麽莫名其妙!你要是有事,就好好打電話說,要是沒事,就別亂打我電話。你這是騷擾,知不知道?”
電話那頭,羊泰林顯然沒料到她突然就接了。自打從班級通訊錄上得到了江星星的電話,他開始樂此不彼地玩上瘾了,沒事就打電話給她,但每次不等對方接,就立刻挂斷。如果對方不主動回電話,他就接着打;如果對方回了,他就嬉皮笑臉聊幾句。
這于他而言,是有趣,全宿舍的人都知道有個外省女生跟他講電話,特別有面子。但于江星星而言,是不堪其煩的騷擾,她真想不顧同學情面,幹脆把他拉黑,一了百了。
“江星星,說話不要這麽嚴重咯。我是有事找你噻。”
“別慢吞吞的,有事快說!”
“你不是生活委員嘛,管着班費,我想問可不可以班費買個籃球,咱們班男同學都喜歡打籃球,買個大家一起用咯。”
原來真的有事,剛入學的時候,班裏選幹部,她莫名其妙就被選為了生活委員。
江星星的氣消了一大半,語氣也和善了:“跟班長說了嗎?你們男生都同意的話,我沒問題,但這事要跟班長說一下。”
“我等一下去問問他咯。”
“行。你跟他說一下,明天告訴我結果就行了,沒事就挂吧。”
“咋個說,聊個天不行咯,沒事聊聊天呗。我曉得你想跟我聊天,別不好意思咯……”羊泰林嬉皮笑臉的閑扯。
他舍友看他一臉發騷的樣子,立刻調侃:“羊泰林,你又跟你的外省情妹子聊上咯,你繼續聊,我們當沒聽見,開個免提讓我們也聽聽咯。”
“是咯是咯,你們想聽,我問問她咯。”。
這頭,江星星清楚地聽見了他和舍友的談話,真的是頭大了。不等羊泰林開口,她迅速地吼一句:“羊泰林,我跟你無話可聊。請你自重!”
一把挂斷電話,她氣得将手機拍在桌上。
貝貝倒是笑眯眯地看着江星星:“舍長,給是那個唱情歌子的人又來騷擾你?”
“除了他,還有誰這麽無聊。”簡直掃了她吃飯的興。
“舍長,他不會真的喜歡你吧。不然咋個老是打你電話呢?”
“他就是閑得無聊,純粹寂寞。”江星星沒好氣,“別人是談戀愛,我這是爛桃花。”
她已經領教過好幾次了,頭幾次通電話時,羊泰林莫名其妙地跟她說暧昧的話,其實都是說給他舍友聽的。若不是那次聽見了一句“羊泰林,你雄起,搞定個外省女生,在我們雲南你就有面子喽”,她還不知道他會無聊到這種地步。
“舍長,你小心點陳明生吧,我聽說她要報複你。”貝貝欲言又止地提醒她。
“報複我什麽?小動作已經夠多了,不是把我的牙膏擠出來,就是用我的牙刷擦地,不是往我的護膚品裏倒墨水,就是把我的枕頭踩髒,她真是幼稚!”
“你小心點,軍訓結束了,老師又不會管,她沒有顧忌了,一定會報複你的。”
“随她去。”
貝貝看她并不放在心上,不由得替她發愁:“說真咯,舍長,大家住一個宿舍,她要整你的話太方便了。她爸媽都是老師,舅舅在昆明有工作,你誰都不認識,沒人幫你咯。”
“我不需要別人幫,我從來不指望別人會幫我。”
“舍長,你就是性格太奇怪了,要不然能交到好多朋友。”
自軍訓結束以後,學校開始正常的上課,但有關江星星和羊泰林“戀愛”的謠言卻有愈演愈烈之勢。每次只要在班裏遇到,羊泰林在內的“彜族四少”一定會起哄,會把羊泰林推到她身邊來,羊泰林也會順水推舟的和她坐同桌,找她說話。
哪怕江星星無數次用冷漠拒絕,自己獨坐一角,也擋不住同學們用暧昧的眼光打量他們。男生們對着她指指點點、竊竊私語,外加猥瑣的笑;女生們別有含義的問她為什麽不和羊泰林一起來上課,幹嘛要冷落他。
這讓她覺得很苦惱,羊泰林持續不斷的電話騷擾加重了她的苦惱。當她意識到周圍人都在用“她和羊泰林在戀愛”的眼光看她時,她決定要說個清楚。
她打電話給羊泰林說,你跟我沒有任何事,現在同學們都在亂猜測,影響到我了,你能出面解釋下嗎?
羊泰林說,啊,你要我出去跟你約會。
她說,不是約會,你聽清楚行不行,是要你解釋。
他繼續裝作耳背,說,你想和我結婚?不好吧,我們還在讀書。
男生宿舍那頭,傳來一連串的爆笑和鼓掌聲。
江星星聽得咬牙切齒,她真的讨厭死羊泰林了,她吼道:羊泰林,滾遠點!我告訴你,我在老家有男朋友,他叫阿禮,你別自作多情了。
阿禮,這是她的護身符,算她撒謊吧,希望能替她擋住羊泰林的胡攪蠻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