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失蹤
幾人忙亂了一陣,卻又無法。夜舞傷重,長途奔波不得,于是玉傾遣秋百合去別院再探下風聲,并囑她務必小心,一有不對便即退回。
不久秋百合便回轉來,回答說:“靖平王爺的別院已成一片焦土,一個人影也未見到,更不用說喬容的身影。”
玉傾聽了,心下也沒有辦法,又勉強奔了一段距離,再看夜舞更是面如金紙,氣息奄奄,卻咬牙不吭一聲。玉傾長嘆一聲,尋了處僻靜的野外之地,安頓下來。
幾人心下都怏怏不樂,眼看天已過午,這般折騰了大半天,早晨吃過的那點酒水早已消化掉,但卻毫無食欲。越傾國與秋百合自去生火打野味,玉傾守着夜舞,看他傷口居然不知何時又已迸裂,心下對他那一點嫌隙早不知飛到何處。
夜舞微微側了□子,便牽動了傷勢,明明痛得要龇牙,卻生生在臉上轉成一個扭曲的笑,痞着聲音道:“小傾兒,親親傾兒,來幫我換下藥可好?”
玉傾眉頭稍皺一下,冷聲道:“傷成這樣,還在讨口頭便宜?”手裏卻輕輕将他上衣脫了下來。只是玉傾不論是在現代還是在這個時空,都不是那種伺候別人的人,這番手忙腳亂下來,已是幾次觸到他的傷口。每碰一下,夜舞都扯着嗓子叫一聲:“啊——。”
于是,僻靜的野外,便不時聽到夜舞悠長帶些甜啞的聲音:“啊——,啊——,啊啊啊——。”
終于,玉傾抵受不了,忍不住推他一把,厭惡地道:“你能不能不要叫得那麽……那麽……。”卻不知該如何措詞。
夜舞的傷勢原本極深,傷口透胸而出,傷了右肺,這一路上都不住嗆咳着。玉傾那無意中的幾下碰得不輕,想來他呼痛也是正常,但他這聲音居然叫得極為yin dang,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只是耳聞的話,不知內情的人還不知道會想到什麽地方去。
玉傾原本只是順手,可一推之下,夜舞居然身子一歪,随即噴出一口鮮血。
玉傾哪想到會如此?登時心下大為驚懼,急忙扶起夜舞,只覺得夜舞身子軟綿綿地無半點力氣,顯然傷勢之重遠超過自己想像。
夜舞唇邊沾血,卻仍是笑着道:“親……親小傾兒,謀殺……親夫也不要下……這麽重的手吧?”
雖然夜舞一臉蒼白,聲音低弱至極,但不知怎麽,那帶着痞樣的笑臉突然不再讓玉傾像适才那麽驚懼,似乎心慢慢安定下來,玉傾手下不停,将藥粉重新塗到他傷口上,嘴裏道:“住口吧你!一個大男人,輕輕碰一下也會吐血,下輩子改當女人好了。”
夜舞輕聲道:“小傾兒也輕點麽……你突然下這麽重的手,誰知道你是不是在趁機報複我在第一次見面時喂你毒藥啊。看在我為你傷這麽重的份上,我現在也算不容易……”
玉傾的話裏也微微帶了笑意:“活該!誰叫你那時那般做法,是個人都不會再對你有好印象。”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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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叫什麽!我還沒給你纏好繃帶呢。”
“啊————。”更為悠長yin dang的叫聲。
“喂!別再叫了,夜大公子!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把你怎麽樣了!拜托你叫也叫得正常一點好不好?”
“啊——————。”
“喂!沒完沒了了是吧?……若你受不住,就叫出來,不要用這種方式來安慰我的心吧?我其實沒那麽脆弱……”
“啊————————。”
……
…………
………………
玉傾再也忍無可忍,最終确定,夜舞這種人,天生不需要別人的同情和可憐,她三兩下纏好夜舞的傷口,直接把他丢到一邊,轉身走人,免得和他在一起再丢自己的人。
另一邊,越傾國和秋百合耐心地将野味炮制好,篝火上烤熟的野味散發出香氣。
秋百合将烤熟的肉撕下一塊來,遞給玉傾。
玉傾接過來,轉頭看看夜舞,将手裏的肉遞給他。
夜舞卻沒有接,可憐兮兮地看着玉傾。
玉傾與他僵持片刻,最後沒有辦法,還是從上面撕下一小條來,正要伸出手去,卻不妨中途伸過一只溫暖修長的手來,将那肉截走。
卻是越傾國過來,溫文地道:“我看夜公子似乎對這野味并不感興趣,大概身嬌體貴之人,都不習慣這種粗野之食罷。就不勉強夜公子了。”
這話說得當真是冠冕堂皇,夜舞作繭自縛,眼見玉傾并沒有倒戈相幫自己之意,只得苦笑幾聲,巴巴坐在一邊看着三人分食野味,那表情活像一只被主人抛棄的小狗。
最後還是秋百合将自己的份量分了一份給夜舞。
四個人圍着火堆,用過了飲食。雖然是野外,周圍花香浮動,草木茂盛,可是畢竟剛剛遭遇過大變,幾人的心情都有些沉重。尤其是夜舞,重傷在身,雖然用過傷藥,但那一箭頗為驚險,所造成的損傷相當嚴重,這裏缺少藥材,只靠越傾國身上那一點藥粉,顯然并不足夠。幸好夜舞內功深厚,不然只怕撐到此刻再加之前一番颠簸,命都沒了。
吃過飯後,夜舞就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過了一會兒,居然發起燒來,迷迷糊糊中開始呓語起來。
玉傾試了試他的額頭溫度,甚是燙手,不由心下有些發急,看向越傾國,看他會不會有什麽辦法。
越傾國卻也無甚好辦法,撕了一條布巾,去不遠處的河邊沾了些水,敷在他額頭之上,權作退燒之用。
玉傾心下焦急,因着越傾城身體記憶的關系,對于草藥倒也有所知曉,便自告奮勇去四處看看有什麽合用的藥材。但她一路上分花拂柳而去,雖然尋遍了矮樹花草,可一直尋到昏黑,仍是只找到一味藥材。無可奈何之下,她只好又慢慢沿自己先前作的标記回到衆人歇息之處。這時夜舞還在昏睡中,玉傾将那味藥搗爛了,慢慢喂夜舞服下。越傾國一直默默看着她的行為,知道她心裏難受,倒也沒有阻止她。
忽然夜舞猛地伸出手來,緊緊抓住玉傾的手道:“小傾兒,別離開我。”
玉傾這樣被他一抓,以為夜舞醒轉過來,忙看向他,卻見他星眸緊閉,并無一絲清醒跡象。
夜舞卻又道:“小傾兒,別離開我……我在這裏孤獨寂寞,你來陪我,可好?”夜舞以前雖然也“小傾兒小傾兒”地叫得親熱,但一向是痞痞的笑,這種示弱的話卻從未說過,玉傾心知他是在說胡話,可實在束手無策,只能示意秋百合将他額頭的布襟拿去溪邊重濕了水,再敷到他額頭之上。
眼見夜舞兩頰潮紅,薄唇緊閉,每說胡話時,平時甜膩的聲音都摻雜了喑啞,只有那雙眉毛依舊黑亮非常,玉傾求助地看向越傾國,卻只碰到越傾國愛莫能助的眼光。
夜舞卻時不時就說幾句胡話,忽而叫“小傾兒小心!”,忽而說“不要這般緊緊相逼好不好?”語氣卻都是在他清醒時從未聽聞過的。雖然越傾國就在身邊,玉傾最後仍舊忍不住輕輕在夜舞耳邊柔聲道:“夜公子,夜公子?夜舞……沒事,我們大家都沒事呢,你不要擔心,好好睡覺罷。”
夜舞也不知道是否聽到了玉傾的話語,倒真的平靜了片刻,就在大家的心慢慢放下來時,夜舞突然又唱起歌來,那歌的曲調有些怪異,也聽不清歌詞。但是無論是玉傾還是越傾國亦或是秋百合,都立刻聽出了他所唱的那首歌是什麽。
秋風會上。
一心幾用。
玉傾當時毀琴之舉,只餘單弦一根,取碎瓷片撥弦,所唱的便是這個曲子。雖然夜舞的音調時有不準之處,但僅憑在秋風會上一聞便能達到這種程度,已是相當不易,而且以他哼唱的熟練來看,沒有一段時間的練習定然不會達到這種程度。
玉傾心中一動,不由舉目向越傾國望去,卻正碰到越傾國的溫柔目光,越傾國微微一笑,握住了玉傾的手。
那邊,夜舞哼了一會兒小調,卻又喃喃道:“一失足,千古恨……再回首,百年身……嘿嘿,嘿嘿……。”此時天色已晚,天上一彎新月,照得四野凄清,他的冷笑在這曠野之中,更顯得陰森,玉傾正不明白他這句話的意思,卻又聽到他道:“小傾兒,莫離開我了吧……你若走了,我活着便再無意義……我自小便孤零零一個人,娘親不許我對任何人好。……現下娘親早死了,我卻不知道該怎麽對人好了。小傾兒,你來陪我,教我這些,好不好?”
他的聲音原本如蜂蜜牛奶一般綿膩甜滑,此時雖然帶着沙啞,卻有一種說不出的誘惑,再加上那些話裏的含意,玉傾字字聽下來,只覺得凄迷萬狀,不自覺握緊了越傾國的手掌,忽然覺得身上一暖,卻是越傾國見她微微發抖,便伸手臂擁住了她。
又過了片刻,夜舞又哼起那首小曲來,雖然仍舊時不時荒腔走板,但玉傾只覺得心裏似乎在被一只大手握着,用力抓緊,生疼生疼的,不由緊緊縮到了越傾國懷裏。
這樣折騰了大半夜,秋百合來回給夜舞換了數次額上的衣襟布,夜舞終于漸漸睡得實了,不再說胡話,衆人也慢慢睡了過去。
玉傾原本縮在越傾國的懷裏睡着,誰料到睡到後來,居然越睡身上越冷,到最後竟然有些打冷顫的感覺,不由睜開了眼睛,才發現天氣已經微微泛白,一夜竟然過去了。
玉傾坐起身來,揉了揉眼,四周看看,眼見所卧之處仍舊是昨夜熟睡之時的野外,只是此時身邊的越傾國卻已不見蹤影,只有夜舞和秋百合橫卧在地上,昨夜燃着的篝火早已熄滅,再加上越傾國不在身邊,清晨風涼,難怪玉傾會有冷的感覺。
只是越傾國這麽早就起來整理去了麽?
玉傾站了起來,剛剛邁步,忽然覺得腳下無力,軟綿綿地似踏在棉花上一般,一個踉跄差點摔倒,她急忙站穩,心下只覺奇怪,再四處一望,發現四顧之時視野內竟看不到越傾國的蹤影。
玉傾心下隐隐有不妙的感覺,運靈力發現并沒有什麽阻礙,但雙腳卻仍是虛軟得很,她慢慢移動腳步,雙腳漸漸恢複了知覺,才向遠處稍走了走,揚聲叫道:“哥!哥!”
這樣一直喊了數聲,周圍除了風聲,卻哪裏有人聲?
玉傾轉回原地,推了推秋百合,道:“百合!百合!百合醒醒!”
用力推了數下,秋百合才迷迷糊糊醒來,坐起來問道:“巫女大人,怎麽了?”
玉傾道:“百合,你看到我哥沒?”
“越公子?他不是睡在……”秋百合習慣性地去指向昨夜越傾國安睡的地方,話說了一半卻停住了,那地方哪裏有半個人影?
“越公子……會不會是早起去整理了?”說着站了起來,只是她腳下也是輕飄飄的,一點力道也沒有,不由又驚道,“奇怪,這是怎麽回事?”
玉傾有些黯然道:“我們好像……是中了什麽藥……”
秋百合一驚之下,完全清醒過來:“越公子下的藥?”
玉傾的話條件反射般沖口而出:“怎麽可能!?百合你不要亂說話!”
秋百合一怔,轉眼看了玉傾一眼,卻真的沒有再說什麽。
玉傾心下記挂着越傾國的安危,又提聲喊了幾次,卻仍是沒有人回應。
秋百合在旁邊道:“越公子似乎……暫時不在附近。”
玉傾嘆了口氣,轉眼看到仍在昏睡中的夜舞,心下記挂着他的傷勢,便奔到他身邊,先用手探探他的額頭,只覺雖然仍舊高燒,但已不似昨夜那般燙手,心才微微放下來。
秋百合道:“巫女大人,我還是先去四處查看一下罷,看能不能找到越公子。說不定是越公子臨時發現了什麽,來不及通知我們就先跟去了,不然若是有什麽意外,何以我們都沒有察覺?再說以越公子的警醒,別人想設計他也并不容易。巫女大人自當放寬心才是。”
玉傾心如亂麻,于秋百合的話似乎聽進去了,又似乎什麽也沒聽到,只胡亂揮了揮手,秋百合便在左近逡巡了一陣,卻什麽也沒有發現,只得采了些昨天玉傾帶回來的那種藥草,仍舊搗爛了一點點喂夜舞吃下去。
玉傾想到自己從現代到古代所經歷的那些事,一邊擔心生死不明的越傾國,另一邊忽地之前生死之間時頭腦裏所翻轉過的那些念頭又浮了上來,想到韓丹靈魂與越傾國的矛盾所在,自己到如今都還沒有好的解決辦法,此時越傾國又生死不明,想着想着,不禁怔怔地掉下淚來。
秋百合在一邊看到玉傾模樣,心中不忍,卻又不知從何勸起,她從小便不喜多話,由于生長環境和生長軌跡甚是特殊,于女孩兒心事更是所知極少,此時玉傾這般情狀,她也只能在旁邊焦慮而已,卻想不到半點辦法。
正相對無言間,忽地那邊夜舞j□j一聲,竟似要醒來。在這種情況下,這種聲音不啻仙樂一般,兩女急忙望去,眼中都帶着迫切的希望。只見夜舞極長的睫毛微微顫動了幾下,緩緩睜開了眼睛。他看到玉傾正望着他,不由得微微一笑。
玉傾見到夜舞醒轉,心下一喜,适才的憂慮似乎也消減了幾分。她喉頭哽咽幾聲,嘴唇翕動,卻沒有發出聲來,夜舞笑道:“小傾兒,看到我醒來,怎地竟歡喜得哭了?”只是他雖然故作輕松,話語卻仍舊低沉喑啞,臉上的潮紅也并未完全褪去,一望而知仍舊極度虛弱。
玉傾忙伸手擦了擦臉上的淚珠,勉強笑道:“你剛醒來,便來取笑我了。”
夜舞伸出手,輕輕擦淨玉傾臉上的淚痕,輕聲笑道:“小傾兒,這般哭,就不漂亮了,我還是喜歡醒來時看到你在笑。”
玉傾嘴唇顫抖了片刻,仍舊做不出一個成功的笑臉來。
夜舞将視線從玉傾臉上收回,向四周看了看,只覺得似乎少了什麽,他凝神想了半天,才忽然想起什麽似地喃喃道:“奇怪,怎麽沒見越公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