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下文
玉傾垂目。
夜舞在她耳邊輕輕道:“小傾兒,越公子雖然口口聲聲說不識得來人,不過今夜之事,只怕蹊跷頗多,我們最好還是先不要妄動,先看清形勢才好。”
玉傾忽地擡頭,看着夜舞,雖然聲音輕微卻清晰地道:“夜公子,秋風會上,七煞門的獨門武功可是你施展的,這些人自稱來自于七煞門,卻似乎又不識得你,夜公子可能解些其中玄妙?”
夜舞頓了頓感,方輕笑道:“小傾兒果然好記心,不過我似乎從未應承過我來自七煞門吧?我只是沒有反駁罷了。”
玉傾冷漠一笑。夜舞的來歷她根本一點興趣也沒有,此時突然問起,也不過是因着今夜之事實在太過離奇,不但越傾國不識得對方,連那來逼婚的小姑娘都挑明了說是不得已而為之。不得已?何來的不得已?
或者說,他們到底,為何而來?
“我只是奇怪,就算你現在已經與七煞門脫離關系,但當日的同門此時竟然對面相逢不相識,未免太不一般。”
夜舞卻不多做解釋,只輕笑一聲:“夜某又并非什麽名人,何來見面便要相識?更何況,對于他們,夜某卻也是對面相逢不相識的,看那旗上大書特書七煞門門主寧,我卻從未聽過,七煞門中,何時門主姓寧了?”
玉傾淡淡道:“我只想說,若你覺得是同門,不好出手,束手旁觀便是,我自不會怪你,想來你那些‘同門’大概也不會相怪的吧?”
夜舞湊近了笑道:“這個嘛……我說過,我既是為小傾兒而來,為小傾兒出些力,卻又有何不可?”嘴裏的熱氣觸到了玉傾的耳朵上,玉傾偏了偏頭,沒有答他。
他們這邊私下低語,那邊場中卻已是熱鬧非凡。
平白無故冒出幾個人來逼婚,而且身為新娘子的少女不但一點羞意也沒有,反而還大大方方對被逼婚的新郎官說,自己不但要強娶他,還要爬牆給他看,這只怕是個人都受不了。更何況越傾國既同玉傾情投意合,此時再見到這有幾分胡攪蠻纏嫌疑的來歷不明者,心上的警戒早超過了平時,哪還可能會答應她的離譜要求?
那邊秋百合眉頭一皺,道:“閣下可是七煞門門主?不知該如何稱呼?”
男子笑道:“在下寧可,正是此次的新門主,有勞秋姑娘動問。”他對于場中之人的姓氏,倒似乎都是随口便可說來,可見定是早做足了功課。
秋百合冷冷道:“逼婚這種莫名其妙的事,閣下還是不要拿來當幌子吧,不如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說出來意,尚不失為一條漢子。”
男子尚未答言,少女先嬌笑道:“我又不是什麽漢子,我又為何要聽你的?況且我不是說過了嗎?我們的來意嘛,就是要娶他。”說着伸手又指向越傾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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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百合冷哼一聲,突然向少女出手。
那男子應變極迅速,再次又伸手格開。
少女突然冷哼一聲,道:“我不惹你,你自來找死。”說着突然出手,登時形勢就變成了少女與男子雙鬥秋百合的場面。所幸那少女顯然對敵經驗極淺,幾次都險些被秋百合所傷,全仗着那男子出手解圍,及時化解了秋百合的招數,這才使得場面一直處于三人對敵狀态,轉瞬之間,翻滾反複,拆招已過了百餘招。
玉傾眼見秋百合以一敵二,腳下堪堪邁上一步,那些分列兩排的人已經有所察覺,立刻一個半圓包圍了場中諸人,個個劍拔弩張的緊張氣勢,大有只要你們有一人妄動,我們必群攻而上的架勢。
玉傾卻不在意這些,她自是知道,自己這邊的人,其實身手都極為高明,若論起對敵經驗,只怕自己才是最少的那一個,自然不必為別人操心。更何況現在被夾擊的是秋百合,這叫她如何眼睜睜看得下去?
玉傾正待上前,忽然那少女嬌笑一聲,退出圈外,接着右手一招,秋百合原本正在閃躲那男子的攻勢,此時猝不及防下忽然腳下一亂,便向那少女身前飛躍過去。
這下就連越傾國臉色也微微泛白。那少女眼見功力其實極淺薄,許多次都是仗着她身邊師兄的援手才能勉力支撐下去,哪知道此時看起來竟似會一些隔空取物一類的上乘功夫?更何況,縱然是隔空取物,一般練得高深的人頂多也只能相隔四五尺內奪人兵器,現在這少女與秋百合眼見相隔六七丈遠,居然看似輕描淡寫的一招手便讓秋百合亂了自家陣腳,武功之高當真是匪夷所思。場中諸人都是武功高強之人,但眼見與這少女一相比,就算是功力最高的玉傾,自忖若非動用靈力,也是做不到這少女的地步。一時間,又是震駭,又是驚疑。
玉傾眼見秋百合亂了陣勢,哪還管得其它?直接縱身而上,越傾國便是想攔阻隔于她卻也已經來不及。
那邊男子正欲對秋百合出手,卻不及防玉傾自身後攻來,只得先轉身化解玉傾的攻勢,這樣一來秋百合無身後受襲之虞,腳下又踉跄幾步才站穩腳跟,她猛擡頭,一臉冰霜地在“綠意”上拂動幾下,幾聲樂音傳來,只聽得铮铮數聲,卻似什麽緊繃着的東西被割斷了一般。
那少女忽然臉上大怒,叫道:“你這妖女,居然斷了我的‘天蠶索’,當真是留你不得,既然你舍不得越傾國,今夜我便将你與他送做一堆,叫你們當一對死鬼情人罷!”說着怒心沖沖地揮了揮手,卻是在喝令場中的那些手下齊動手的含意。
只是她這話一說出口,場中尚在驚疑中的衆人便登時明白,原來她那招手亂了秋百合的步法的招數并不是什麽高深的隔空取物,只不過大概是她手上有着數根“天蠶索”的緣故。所謂“天蠶索”便是天蠶絲絞成的細索,天蠶在這世間數量極稀少,形體要遠比普通的蠶小得多,通體無敵,一生都不會做繭,吐絲也極少,但每一根絲卻都具有極強韌性,就算只是單絲,但已經極難扯斷,若是數根絲絞織在一起成細索狀,那索因着透明,又細如發絲,因此旁人僅憑肉眼幾無可能看出,而且縱然是刀劍亦不易斬斷。看來這少女先是出手,趁着秋百合對敵之際,便悄悄發出了天蠶索,纏住秋百合手腳,待得手後,便立即後退拉動“天蠶索”,難怪以她微薄的功力居然也能讓秋百合手忙腳亂,幾乎受制于人。
只是秋百合畢竟對敵經驗極豐富,再加上細索一被拉動,她便立即察覺。在玉傾為她解了身後之襲時,她立即運靈力,彈綠意,靈力鋒利更甚于刀劍,登時便把那緊束住她手腳的天蠶索齊齊斬開。這天蠶絲數量極為稀少,少女不知從哪裏得此異寶,自将它視為了心愛之物,此時見到毀到秋百合之手,如何不急不怒?
秋百合冷笑一聲:“鬼祟之人,行這鬼祟之事。來歷既不能光明正大說出,便連手段也是這般卑鄙下流,倒枉費你們白生一副好皮囊,不如早日做鬼超生來得好罷?!”她平時極清冷,但此時心下憤怒,說話竟也較平日更刻薄了幾分,再不容情面。
那少女聞言更是惱火,眼見自己喝令場中人動手,那些人卻俱都不動,不由怒喝道:“你們這幫吃裏扒外的狗奴才,如何還不快動手?”
喬容卻清笑一聲,道:“醫仙谷雖然從不介入外人争鬥,但并不代表便會容得別人欺到自己頭上來。小姑娘,你來醫仙谷搗亂之前,可先行掂過自己的斤兩?現下你的這群狗奴才,不是因為他們吃裏扒外,只是因為他們已經動不得了。”
少女大驚,忙看向身邊正與玉傾纏鬥的男子。那男子雖然被玉傾步步緊逼,但臉上卻絲毫不見驚慌之色,此時聽得喬容這樣說,他便反擊幾下,趁機退出圈外,仍是衣衫整潔,舉止文雅,猶似剛剛在自己的院中閑庭信步過一般。
玉傾見他退回,秋百合危機已解,自己便也沒有再趁機進逼,只站到秋百合身邊,昂首睨視。
男子微微笑道:“我們七煞門做事,一向不圖虛名,諸位不信,倒也沒關系。不過,這幾人俱是門中灑掃逢迎扛旗之輩,就算被制住了也沒關系。倒是喬醫仙,可有把握将剩下的人也一并制住麽?”說着擊了下手掌。
此時四野一片寂靜,這掌聲遠遠傳開去,突然四下裏又傳來衣袂飄飛之聲,片刻便有數十人疾風般飛奔過來,這些人俱是玄色大氅,裏面穿着緊身黑衣,容色冷峻,身手矯健更甚于先前那數人,雖然不過數十人,但聲威氣勢,舉手投足之間,均遠非先前那些人可比,并且每人手中均持一樣樂器。
喬容眼見這些人前來,臉色更是變了一變。
七煞門,七煞門,衆所周知是以樂音禦力,将力蘊于音樂之中,達到控制他人或者攻擊敵方的目的。之所以先前玉傾等人對這些自稱七煞門的人百般懷疑,一是因為當初夜舞施展過七煞門的武功,而這些人居然對同出一門的夜舞似乎毫不相識,這未免讓人太過懷疑;另一面也是因為,這些人出現時,俱是空手,無一人有樂器傍身,這與七煞門以音控人的傳言也着實不符。
此時再看這些人,每個人不但氣勢十足,并且對于手中的各種樂器明顯駕輕就熟,顯是得心應手至極,一看便是極難相與之輩,何況這男子輕拍次手,就現身了這麽多人,茫茫夜色之中,不知到底伏了多少人在裏面?今夜,場中諸人,可否還能全身而退?
這些人一口咬定是沖着越傾國而來,到底是不是真的為他?若将越傾國交與他們,難道場中諸人便真能全身而退了麽?退一萬步講,場中人若想将越傾國交出,就算連越傾國本人都出于大局着想而同意,只怕有一個人,也是絕對絕對不會同意的。
喬容忽然眼中閃過一絲迷茫。他将場中人一個個看過去,看得仔細認真,之後又一點點打量着自己居住了十數年的醫仙谷,這裏是他從小長大的地方,他的師父在他小時,就親手教他每樣草藥的名稱特性,這裏的每一草每一木,都幾乎有着他的回憶。
而現在,這裏,就這樣被危險籠罩。
若這些人真的動起手來,整個醫仙谷,還會平靜麽?
他生于斯長于斯的醫仙谷,會不會就在今夜,從江湖的名冊中消失?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