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驚變
喝到最後時,場中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了點醉意。
夜舞開始還只是輕拍酒壇淺唱低吟,到後來幹脆就擊打着酒壇,放聲高歌,歌裏訴不盡的蒼涼。一向清冷的秋百合竟然合着他的節拍旋律,在場中舞了起來,舞姿雖然動人,但卻帶了幾分矯健,并無半分女兒的嬌氣。
舞畢,喬容輕輕拍掌,秋百合卻未理會,只坐在一邊,将“綠意”抱于懷中。
喬容低頭,不住在酒壇上畫着圈兒,嘴裏低低地說着含混不清的話;越傾國坐在玉傾身邊,臉上仍是一向的溫文,但修長的手卻悄悄握住了玉傾的柔荑,玉傾轉頭看他,他的嘴角噙着溫柔的笑意。
玉傾張了張嘴,剛要說什麽,越傾國卻将手指壓在唇邊,做了個噤聲的動作,之後将手伸出,輕撫上了玉傾的臉。
玉傾靜待着越傾國将要出口的話。
j□j,就在這時産生。
先是一道劍光沖着越傾國急馳閃過,在這只有火光的暗夜裏尤其明顯,場中諸人雖然身手都不弱,但微微醺意之下,各自沉浸在各自的情緒當中,此時明顯只有夜舞先反應了過來,手中酒壇飛快沖着劍光丢出,直迎劍光而去。登時酒壇破裂,酒水四濺。
越傾國抓着玉傾的手緊了一緊,猛地一拉玉傾,伸手将她向正起身躍向這邊的秋百合推去,唯今之時,場中之人,他只相信秋百合對玉傾的忠心。秋百合緩解玉傾身體的沖勢,反手将她護在身後,接着一翻手,将“綠意”橫于胸前。
越傾國揚身而起,長發飛揚。
夜舞卻直接奔到玉傾身邊,對她笑道:“小傾兒,我說過是為你而來,自然只會為你而戰。”
玉傾心下苦笑,自己雖然江湖閱歷确實極淺薄,但若單論武功,自己只怕是這些人中最強的,何以反而被他們當成最弱的那個層層保護起來?不由道:“夜公子,我自己護得了自己,不必夜公子費心。而且尚有百合在我身邊,也有……也有我哥護着我,夜公子還是要自己當心還好。”
夜舞立即一臉的不是味兒,道:“越公子自然會護着你,但多一個人護着,也是好的。若單論武功高低,我未必便輸了給他。”
玉傾怔了怔,也不知道該說何話回他。夜舞适才的話自是一片好心,但大敵當前,縱然不是大難臨頭各自飛,也必沒有多餘時間在這裏低語,所以也沒有說些別的。
來襲之人一擊不中,倒也并未再出手,只緩緩站立身形。
喬容緩步上前,朗聲道:“尊駕深夜來此,不知有何貴幹?醫仙谷向來并不參與外界江湖人的争鬥,來者即是客,希望尊駕能明示來意,與在場中人若有間隙,還望離谷後自行解決。”他這話合情合理,而且江湖中人俱知醫仙谷在江湖中的地位,所謂“人在江湖飄,哪能不挨刀”,雖然一時半刻或許求不到醫仙谷頭上,但誰也不敢保證日後自己是否會有求上門的一天,因此大家都默守着一個規矩,那就是就算有殺父之仇,奪妻之恨,也必不會帶到醫仙谷中來,縱是天大的仇恨,也都會在離開醫仙谷後再行解決。是以自醫仙在此隐居以來,醫仙谷中竟從未有過刀兵之事。如今竟有人深夜來襲,喬容身為主人,自然不得不出面斡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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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卻不理會,只從懷裏取出一個形狀怪異的東西,放在嘴邊輕輕一吹,立刻一股尖銳的嘯聲響了起來,遠遠傳揚開去。
喬容臉色一變,正要說話,卻聽到四野都有附和的古怪哨聲響起。原來幾人不知不覺中竟然已經被人包圍了。
過不多久,便聽得衣袂飄飛之聲,四個人分從四個方向趕将過來,每人手中分別執一杆大旗,奔得近了,借着火光便看出,那臨風招展的旗上都繡着同樣的大字:“七煞門門主寧”。四人奔到火堆邊,也不與場中人說話,只将手中的旗杆深深插入地中,自己便站在一邊,默不作聲。饒是如此,見到這四人剽悍矯健的身手,已知來人武功不俗。
稍過片刻,又有十數人奔将過來,分成兩排,立于兩邊,也皆不作聲,竟似在靜候什麽人一般。
夜舞忽地微微一笑,語帶譏諷地道:“七煞門久已不現江湖,怎地現在忽然門主出現于此處?也不知是真是假?現下立了這等排場出來,卻是立威給場中的哪一位來看呢?”
這話雖然說得尋常,但夜舞顯是灌了內力于其中,因此話語聲激越,遠遠傳出。遠處此時也有一聲輕笑傳來,随即一個年輕的男子聲音回道:“夜公子此言差矣,七煞門雖然近年來在江湖中走動不常,但不過是因着新門主上任,受門規束縛甚深罷了。若說今日,倒還真是沖着一個人而來的。”這話剛剛說起時,聲音的主人尚在遠處,在說到最後一個字時,來人已經到了左近,輕功顯是甚佳。
現身的卻不是一個人,而是并肩而行的兩個。
一男一女。
男的面如冠玉,二十左右年紀,女的明豔秀麗,年紀不過十六七歲,兩人的眸子均是燦然有神。
喬容眼睛微眯,冷冷道:“閣下此時在醫仙谷擺出這等排場,可否說出來意?”
男子只是微微笑,那少女卻搶先開口道:“來意嘛,自然就是他了。”聲音清脆,說着右手一指,指的方向卻是越傾國。
玉傾臉上一冷。
越傾國自卸了國師身份後,已與一介平民無異。如今這些人口口聲聲說着是為他而來,所為何事?
喬容溫和道:“醫仙谷中人向來不涉江湖之事,不管諸位與這裏的人有何過節,還請等這些人出谷之後自行解決可好?”
那少女嬌笑一聲,道:“我偏不喜歡出谷解決,我就是要在這裏解決,你又能奈我何?”說着還沖喬容做了一個鬼臉。
喬容未及答話,越傾國已是走上一步,道:“在下與諸位素不相識,不知何時得罪過各位,以致諸位竟然今日追到醫仙谷中?還請各位明示一二。”
少女一笑道:“你當然是不識得我們的,不過我們七煞門可是識得你喲,大大的識得你喲。你的名聲好響亮喲越傾國,我們今天來打一架吧,如果你打贏了,我就委屈下嫁給你,如果你打輸了,我就委屈下娶了你,你覺得可好?”
那少女身邊的男子只是略帶寵溺的看着少女,卻并不阻止她。
越傾國微微愣了一下,既而道:“這位姑娘,你我素不相識,我甚至連你的名字也不知道,這相鬥甚至是婚嫁一事,姑娘可不要以這種态度随便說出口才好。”
那少女一撇嘴道:“你當我想理你麽?不過是沒法子罷啦。反正我也不喜歡你,不管是嫁了你還是娶了你,如果你不妨礙我和師兄交往的話,我自然會留你一口氣,不會太過為難于你的。”說着又撇了撇嘴,好像說這番話已經是給了越傾國天大的面子一般。
越傾國面上微露一絲苦笑。
他風華絕代,從來都不曾少了女子的傾慕崇拜,上至丹鳳公主,下至江湖俠女,在這十數年間都曾有人對他表白過心跡,但像這少女說得這般直白又說得這般理直氣壯,還搞得好像是她自己受了多大委屈吃了多大虧一樣的人,他還是第一次見到。
那少女卻不多說,只又一呶嘴,道:“你也不必說別的,你只說你肯不肯同意便是了。如果你同意了,那今天我們自然不會為難這裏的人,只将你帶走便可。如果你不同意,那我們便只好出手了,你也知道這裏是醫仙谷,輕易得罪不得,不過現下是你不同意才惹的這些事情,倒與別人的态度無關了,所以喬醫仙若怪,也便怪到這個家夥頭上好了。”說“這個家夥”時,她的手指輕輕點點越傾國的方向,一臉的不屑。
秋百合忽地上前,冷冷道:“小小年紀,出口不遜,自是少了教養。”在她看來,既然玉傾與越傾國兩情相悅,便自然容不得別人破壞。現在這少女橫刀奪愛,卻還偏偏一副滿不在乎的神氣,她脾氣再好也不可能忍受得住,何況看到了玉傾微微顫抖的手,她便已經知道,少女這話,定是讓玉傾動了真怒。
少女輕輕拍了拍巴掌,朗聲道:“我自與越傾國說話,關你什麽事,也要你來插嘴,難道這便是你口中的教養了?——還是說,其實你對這越傾國也很感興趣?那我只能告訴你,不管你是不是真看上了他,既然有我在,你也就只能靠後啦,不然休怪我手下無情,到時你哭都來不及。”她雖然語音清脆,但話語卻極惡毒,此時一字一句說來,咬字清晰,漫山遍野都聽得清清楚楚,縱然醫仙谷一向少人足跡,但那最開始的出手之人以及站在旗下的随從衆人卻都是看主人眼色行事的人,見少女如此說話,便都跟着哄笑起來。
少女正在洋洋得意地說着,忽然眼前一閃,身前三尺之地已經多了一個身影出來,卻正是适才站在玉傾身邊的秋百合。秋百合身形之快,衆目睽睽之下,竟少有人看出她是如何出現在少女面前的。少女心下驚懼,登時不覺便後退了兩步,站到那男子的身後。可是後退之後她才發現,秋百合仍是站在自己面前三尺之處,一步不多,一步不少,卻是她在後退之時,秋百合身法詭異地又欺近了兩步。少女心下心慌更甚,嘴裏卻不服輸,喝道:“人家好好地說話,你偏來這裏裝神弄鬼作什麽?嫌命長了麽?”
秋百合冷哼一聲,卻不回答,只伸手向她抓去。那站在少女身前的男子卻出手一擋,格開秋百合的手,秋百合不由倒退一步,只覺手臂發麻,顯然這男子适才出手的勁力不小,雖然自己這一抓并非施展全力,但仍不由心下暗驚。
那男子斯斯文文地道:“姑娘武功卓絕,不像我的小師妹,一向胡鬧慣了,再加上又童言無忌,心直口快,心裏有什麽便會說什麽,不會弄虛作假,因此若哪一句話得罪了姑娘,還望姑娘大人有大量,莫怪才是。”說着揖了一禮。他這廂看似彬彬有禮,但其實說話更為陰毒。
那少女卻在一邊格格嬌笑,道:“我師兄的武功,卻是你招架不住的,還是勸你莫要多管閑事的罷。若你真是對越傾國有心,也趁早斷了才好,我可不管你們是什麽關系,總之今日他這新郎官定是要當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