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傷勢
玉傾走過大門,迎面而來煦暖的陽光。
越傾國和喬容緊跟着她走出來,都一臉擔憂的神色。
玉傾在陽光中緩緩蹲下,雙臂抱肩,忍不住痛哭失聲。
雖然越傾城與她非親非故,兩人不過是共用過同一個身體,她也是現在才知道越傾城靈魂的存在。可是,越傾城消失之後,她分明感到,心裏失去了一種很重要的東西。
不是親情,不是友情,不是愛情。
但那也是一份沉甸甸的情意。
可如今,越傾城徹底消失了。
看到玉傾的情狀,喬容和越傾國兩人都不約而同走上前去,越傾國更快一步,握着玉傾的手将她扶了起來,看着她痛哭的樣子輕輕道:“乖,有我在呢,沒事的,都過去了。”
他不說還好,這樣一說,玉傾反而更加痛難自抑。
你可知道,你那個一生都為你而活的親妹妹,犧牲了自己,換來了三個人的生存?
過去了?越傾城一條如花的生命,如何便會這般輕易就過去了?
玉傾這樣想來,心下更是悲痛,忍不住抱着越傾國,淚流得更多。
越傾國左手摟着她的腰,右手輕拍她的後背,未拍幾下,忽然肩膀一陣劇痛,卻是玉傾張口咬住了他肩上的肉,一邊流淚一邊狠狠地齧咬着。
越傾國強忍着痛,右手還是一下下輕輕拍着玉傾,他感覺到自己肩上濕濕的,想也知道是玉傾的淚浸透了自己的衣衫。
玉傾在越傾國懷裏哭了良久,最後情緒終于慢慢平靜下來,雖然還是不時抽噎一聲。
平靜之後,她才發現自己居然被越傾國抱着,而旁邊,喬容正一臉意味不明地看着自己,她不由臉上一紅,讪讪地離開越傾國的懷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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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傾國伸手擦了擦她臉上殘留的淚珠,溫和地道:“好了,不哭了?”
玉傾臉又是一紅,忙胡亂擦了兩下臉,道:“我們還是快回去吧,百合回來找不到我們,會急。”
喬容明顯有什麽話要說,但越傾國掃了他一眼,他的話便咽了回去。
越傾國随即執起玉傾的手,含笑道:“好,那我們回去吧。”對于玉傾為何在過了門後大哭一事卻是絲毫不提。
兩人緩緩向前行去,喬容看了兩人一眼,唇角忽地現出一絲莫名的笑容,也跟了上去。
玉傾哭過一通之後,心裏郁積着的負面情緒大半都發洩出來,而關于越傾城一事,她尚未想好要不要和越傾國坦白,再加上喬容就在身邊,——雖然他與越傾國一般的豐姿俊爽,兩人在舉止風度之上亦頗有相似之處,但經過山神一事,玉傾卻已經不再如之前般信任于他了。
崖頂那條路,滿是艱險,就算是體力充沛的人,最多也只能走一個單程,那麽回來的路,便只有從大門通過。
現在想來,這一切都是顯而易見的。
只是,為何喬容明知那條路的規矩卻不提前告知自己和越傾國?
他到底,是想犧牲誰?
玉傾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喬容打算犧牲的,絕對不是他自己。
這一點,單從他躲避光暈的動作便已經看出來了。
越傾國是玉傾送來醫仙谷求醫的。
喬容若不想治,完全可以如之前般不露面。如今他露了面,接了病人,卻又在采藥途中葬送誰的性命?
若是犧牲越傾國,他當初又何必現身去救?還是說,那時的出手,只是為了賣自己一個人情,與自己拉近關系?
玉傾從不認為自己有何與衆不同之處而必須讓別人對自己高看一眼。但是,她現在是巫女,巫女的身份,可以做很多事,可以讓很多人因為種種目的而接近,不是麽?
還是說,喬容本來,便是打算犧牲玉傾?
玉傾将所有的事情又細細梳理了一遍。
她想起,之前自己與越傾國攀崖之時,越傾國本是小心翼翼,後來是身子僵了一下之後才掉下去的。
他那時是怎麽了?
喬容在發現兩人掉下去時,臉上的意外與焦急神情做不得假。
他的表情是不是意味着,其實他并不是打算讓兩個人全部死掉?
他打算,害死誰?
越傾國?
玉傾的眼中漸漸浮起了一層陰影。
玉傾尚在皺眉思忖,卻感覺到越傾國緊了緊拉自己的手,随即聽他問道:“方才哭什麽?”他趁玉傾走神時暗暗探了玉傾的脈,卻沒發現任何傷處,再想想玉傾平時的作為,斷不可能因為傷痛而落淚。适才明明是自己擋在玉傾身前,但為何最後變成三人無恙離開?到底自己在閉目等死的那段時間錯過了什麽?
玉傾回過神來,看了越傾國一眼,又看了喬容一眼,俄頃方道:“沒什麽,只是突然有點想家了。”
想家?
喬容和越傾國雖然臉色不變,但眼神都掠過了一抹異色。
雖然玉傾似乎從未存心對他們隐瞞過什麽,但細究起來,關于玉傾的來歷,出身,他們對她确實是一無所知。
此時看到她突然提起“家”這個字,兩人便不由都盼着她往下說些,但玉傾只說了這一句,便閉了嘴。
三人經過這一番折騰,幾乎都已是筋疲力盡。讓玉傾不解的是,走出洞重見生天沒多久,走了一段後,那路慢慢漸漸變得眼熟起來,居然赫然便到了自己在醫仙谷的住處附近。
再想想适才去崖下時,行了那麽遠的路,而進了洞後沒多遠再出來,居然便見到了陽光,那山崖再怎麽輕薄,也不可能到這種地步。想來想去,只怕是那山神門有甚玄妙。
只是想到山神門,便難免想到越傾城,玉傾的心下,便忍不住又隐隐作痛。雖然越傾城要自己不要将她的存在告訴越傾國,但自己,真的忍心這樣做麽?
秋百合倒是已經回來了。放好采買的糧食後,她遍尋三人不得,便邊做飯邊等待其餘人出現。哪知道這一等居然便等到日過當空,這才看到三人的身影。
乍一看到玉傾,秋百合的心才放下來。但再細看去,秋百合又不禁皺起了眉頭。這三人個個衣衫破爛,發絲散亂,手上身上俱都帶傷,這是發生過什麽?
而越傾國居然攜着巫女大人的手,雖然以前也偶有這種時候,但越傾國那時縱然拉着玉傾的手,身上也給人一種漠然的感覺。
怎麽這一次,居然感覺與前大不相同?
玉傾看到秋百合的表情,心下不由有些暖意,微笑道:“百合,你何時回來的?等很久了吧?我們幾個去稍遠的地方采了些藥材。”
秋百合看了看三人,淡淡道:“去洗過手臉來吃飯吧。”說着轉身進了竈屋。
等玉傾三人收拾妥當換過一身衣服出來時,秋百合已經将飯菜都端上了桌。因為反複熱過很多遍,那菜的顏色微微有些黯淡,不似新炒出來時那般鮮嫩。玉傾三人卻毫不在意這一點,忙了大半天,大家都已餓得狠了。
吃過飯後,玉傾徑攜了越傾國的手,道:“哥,我幫你看看後背的傷。”說着也不待越傾國反對,直接拉他出了房門。
身後,秋百合和喬容眼神都極黯淡。
越傾國脫了上衣,俯卧在床榻上,轉手遞給玉傾一瓶藥粉。
玉傾将手中盛着清水的盆與毛巾放在床邊,伸手接了藥,轉眼再看越傾國傷痕累累的後背,不由吸了口氣。
她早知越傾國後背傷得嚴重,可是沒想到居然會重到這個地步。
越傾國後背上的皮已經全部被磨掉,雖然越傾國自己清洗過,但那血淋淋的傷口裏,仍舊混着不少泥土細砂,有幾處磨得甚重,大概在滑落途中還被什麽突起的地方刮過,明顯比別處深得多,連肉都有些翻卷了起來。而且越傾國清洗後就穿上了碎衣,那碎衣與血肉粘到了一起,之前他換衣時被大力扯下來,傷口重又迸開流出了鮮血,雖然越傾國自己上過藥,但後背畢竟眼睛看不到,手也基本無法顧全,因此那藥也是塗得東一塊,西一邊,不但不均勻,大部分傷處也沒有沾到藥,仍舊露着猙獰的面目。
想到崖底越傾城幾次以身護己的行為,玉傾心下說不清是什麽感覺,突然又想起在山神洞中,越傾國以為必死的時候,落在她唇邊那個輕如羽毛的吻。
玉傾下意識眼睛向上移去,卻在看到越傾國的肩膀時停住了。
越傾國的肩膀很寬,圓潤厚實,并且沒受到什麽傷。
可是,那肩上,落了幾個明晃晃的牙印。
很深很深的牙印。
那是自己在痛哭的時候咬的吧?
越傾國趴了一會兒,不見玉傾有何動作,便側頭看了看她。
玉傾醒悟過來,急忙将毛巾浸到水裏,再擰出來。還好越傾國只是看她一眼便轉過頭去,并沒有發現她現在微微泛紅的臉頰。
玉傾用毛巾輕輕将越傾國傷口裏的髒物一點點擦出來,很細心,用力很輕。那盆清水随着玉傾毛巾一次次的沾水清洗擰幹,漸漸有些渾濁。
越傾國一聲不吭,可是抓着床褥的手有些用力,手指微微泛着蒼白。
“哥,說些你的事給我聽吧,好麽?”
若是有些事情讓你分心,你便不會感覺有這麽痛了吧?
越傾國沒吭聲。
就在玉傾以為越傾國已經無聲拒絕了自己這個提議的時候,越傾國卻緩緩開了口。
“你知道越家的來由麽?”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