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面具
玉傾一路上話都不多,似乎在想着什麽。
一回到巫女府,玉傾就遣秋百合去倒茶,随即叫住了也轉身要離開的越傾國。
“巫女大人何事?”在宮中,玉傾再次出現時,越傾國就已經将玉牌還給了她,難道還有別的事情麽?
“哥,你認得一個叫林天夏的人麽?”
玉傾這句沒頭沒腦的話讓越傾國一頭霧水,他溫和道:“不認得。”
“我跟你說過的吧?我之前其實并不想當什麽巫女的,所以本來是想落跑來找你,可是趕了一段路,發現沒有銀子了,正好聽說百花待侍會有不菲的銀子做獎勵,我就去參加,本來是想拿了銀子就溜的,哪知道後來會有這麽多事。
“不過,我在百花會上碰到過一個女孩子,開始我沒有注意到她,可是她幾次害我,我自然也對她開始有了成見。但是說也奇怪,那時我沒有發覺,在回到巫女府見到十總管後,我才突然發現,原來,不知道什麽時候,我竟然恨她到盼着她死去的地步。雖然她害過我幾次,但我如果因為這些而有了這個念頭,也未免太過不該。
“讓我覺得不正常的是,我明明覺得這種盼她去死的想法是錯的,但我居然,改變不了這種想法。不論什麽時候,不論她在不在我面前,只要我一想到她,我的第一個反應就是,去死!”玉傾擡頭看着越傾國,“哥,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我怎麽會有這種反應?”她的眼睛裏閃着希冀的光,很顯然,玉傾直覺越傾國應該知道些什麽,可以幫她解惑。
越傾國微微一禮,停了一會兒才道:“巫女大人威嚴自容不得其他人冒犯,有這種想法也不奇怪。”
玉傾本來滿是希望地看着越傾國,見他這樣說,不由有些失望,也不知道是因為越傾國的不知情,還是因為覺得他知道些什麽卻不肯告訴自己。
越傾國似乎躊躇了一下,但最初仍舊沒說什麽,轉身出去了。
越傾國既不肯說,玉傾便只能自己琢磨。但饒是她琢磨了一整夜加一個上午,仍舊是理不出頭緒來。
于是秋百合在近午過來伺候玉傾梳洗時,便看到這位一向貪睡的巫女大人居然挂着兩個明晃晃的黑眼圈。
玉傾看着銅鏡中模糊的人影,問正在她頭上忙個不停的秋百合:“百合,我哥在做什麽?”
秋百合的手似乎略頓了下:“越公子在做藥。”
越傾國總是忙着擺弄這種藥粉那種藥粉,平時只要玉傾不去吵他,他基本都與藥草為伍,以至于他身上總帶着一股淡淡的藥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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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今天會不會上街?”
“不清楚,巫女大人最好親自去問越公子。”
玉傾待秋百合幫她梳洗完,果然去了越傾國那裏。
秋百合看着玉傾遠去的背影,眼神微微一暗,隐入了幻境之中。
越傾國正在背對着玉傾翻曬藥草,雖然只是從背面看去,仍是掩映不住滿身的風華。
“哥,帶我去街上玩好不好?”
越傾國似毫不意外玉傾的出現,手中仍不停翻弄草藥:“你又想出去玩了?”
玉傾微想了一下,找到了個借口:“我想試下哥給我做的面具。”
越傾國轉身微微一笑:“小丫頭借口多多。”似乎連他自己都沒有發現他自己對玉傾的稱呼改變。
玉傾見越傾國沒有反對,立刻往他屋裏去:“我去找面具。”
越傾國“哎”了一聲,眼見玉傾沒理自己,直接進了房間,不由微笑着搖搖頭。
若是真有這麽一個妹妹,溫馨相處,也挺好的。
過了一會,玉傾拿了幾張薄薄的東西出來,不解地道:“哥,這是給我的面具?”
越傾國看了一眼:“是啊。”
不會吧?我印象中做出來的面具,怎麽和這個不一樣?玉傾心下嘀咕着,把其中一張在臉上比劃了半天,最後,還是挫敗地道:“我不會用。”
越傾國無奈地笑笑,放下手中的藥草:“不是這樣用的,我來幫你吧。”說着進房間又拿着幾種藥膏出來。
玉傾看着這幾種藥膏,看着越傾國将它們每樣取出一點,揉在一起,變成了糯糯軟軟的一團,不由問道:“要先吃了它才能戴?”
越傾國笑得很無奈:“傻丫頭,堂堂巫女怎麽只想着吃呢?這個是塗在臉上的。”
玉傾立即道:“好啊,那你幫我塗吧。”
玉傾說這話純是無心,可是越傾國聽了卻有些僵硬了。
雖然偶以兄妹相稱,但畢竟一個是身份尊貴無比的巫女大人,另一個不過是一介小民,根本無任何關系,更何況男女大防,他怎能輕易在巫女臉上塗塗抹抹?
玉傾卻似絲毫未曾覺察,道:“哥,還不過來幫我弄?”
說着頭仰了起來,微閉上眼睛,陽光照在她的臉上,有一種纖毫畢現的美。
越傾國腳下未曾動得分毫。
玉傾等了半天,不見越傾國上來,疑惑地睜開眼睛看着他。
越傾國臉上微微無奈的神色讓她似乎明白了什麽,卻又似什麽也沒明白,又等了片刻,玉傾垂下眼睛,走到越傾國身邊,取過他手中的那團東西,丢到地上,用力踩了幾腳。然後,扔下手中的面具,有些鄙夷地看看越傾國,一語未發,轉身離開。
秋百合隐在幻境中,看着玉傾從甬路上走過去,過了一會兒,又看到越傾國也向玉傾消失的方向走過去。她微微垂下眼簾,一動不動。
玉傾生長于現代,自然對那些男女大防一類的禮儀很是不屑一顧。而且易容一類,肌膚相觸也無可避免,見到越傾國為難,她自然明白,于是摔了東西便徑直回了自己房間。
只是,不過一會兒,越傾國便走了進來,玉傾立刻聞到他身上那股特有的藥香味。
越傾國的手上仍是拿着面具和藥膏。
“那些女子你既看不上,便都會被皇室收回去。”越傾國說着看似無關的話。
“我知道。一部分大概會被當禮物送走吧?另一部分說不定就進暗門了。”玉傾淡淡道。
“你知道暗門?”越傾國有些震驚。
暗門是皇家的機密組織,雖然高位上的人都知道有這麽一個機構,但真正見識到的人很少很少,而外面那些人更只是傳說,誰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有這麽一個機構存在。
如今見玉傾說得這麽肯定,越傾國自然會震驚。
玉傾看他一眼,道:“我自然知道。”越傾城本身不就是暗衛麽?不就是死于暗門門主之手麽?如今兩人的記憶已經完全合一,如何會不清楚?
越傾國低低說了一句話,聲音雖低,玉傾耳力甚好,卻仍是聽得清楚:“你的來歷果然不簡單。”
玉傾道:“你過來做什麽?不是礙着那套男女授受不親的禮節麽?”
越傾國微微一笑:“我不是你哥麽?”
玉傾心裏一翻白眼,這借口想得真好。不過倒也沒有再借機為難越傾國,原本她也只是自己不在意那套男女大防的禮法,但這裏的人卻不可能不在意,她也能理解,剛剛的事也只是自己耍小脾氣罷了。
越傾國走過來,将手中和好的藥膏塗于玉傾臉上,有的地方薄些有的地方厚些,塗抹之後,将那張面具輕輕覆蓋于玉傾的臉上,輕輕按壓幾下,然後退後幾步,看了看,道:“可以了。”
玉傾沒試過這種易容法,覺得新奇,拿過桌上的銅鏡看了看,只看銅鏡中一個二十歲左右的男子,雖然影像比較模糊,仍能看出濃眉大眼,奕奕有神。而且雖說是覆蓋了一層面具,但是細細看去也看不出什麽接合處,直如真的是自己長出的一張臉般。
玉傾心下不由甚是歡喜,有了這張面具,她只要換了男裝走在街上,相信沒有一個人會知道這是個女子,而且也不必再每次都要秋百合花較長時間在她的臉上描來畫去。
越傾國溫和問道:“感覺如何?有哪裏不舒服麽?”
玉傾搖頭道:“沒有。”又看向另外幾張面具,“那些也都是男子的面具麽?”
“有一張是女子的。”
玉傾一笑,先前的不快便抛到了九霄雲外:“哥,帶我出府去玩好不好?”
“我沒什麽藥草要買呢。”
“就當陪我嘛,好不好?萬一我走在街上,一陣風吹過來,面具掉了,哥還要幫我粘回去,是吧?”
越傾國忍不住又是一笑,玉傾為了诳自己上街,連這種蹩腳的借口都搬了出來,實在讓他覺得有些可愛。
兩人整過裝,玉傾叫了秋百合,告訴她守在府中,便随着越傾國向府門走去。
快到府門時,越傾國突然停下了腳。
玉傾不解,伸手推開巫女府大門。
越傾國只來得及說了聲:“不要……。”
不要什麽?巫女府大門吱呀聲中,玉傾沒有聽清,不過也不必聽清。
洞開的門外,耳光公主在侍女的攙扶下一臉煞意地站在那裏,身後遠處,站着數個貼身保護公主的護衛。
原來丹鳳公主眼看着即巫女之位的玉傾在天下衆人的面前,與越傾國比肩而站,心下便有些明白大概這位不知怎麽就弄假成真的巫女是真的看上了越傾國。
倒也是,越傾國外表出衆,氣質更是萬裏無一,站在他身邊的人常有一種如沐春風的感覺,如何能拒絕這種人的魅力?可是畢竟越傾國是自己看上的,巫女這樣橫插一杠,丹鳳公主再心裏明白如何沒法與她争,畢竟心裏還是憋了一口氣。
而這股氣憋久了,慢慢便積成了瘤,割之不去,只每天在心上反複。再加上自己的心上人現在居然與玉傾同居于巫女府上,孤男寡女,雖說例來巫女做事便随心所欲,但這樣明目張膽,有傷禮化,真真叫她差點咬碎了口中銀牙。
來巫女府,丹鳳公主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她只盼着能見越傾國一面,向他陳以利害關系,不要再和巫女這麽不明不白地糾纏在一起,最好能和她一起回去見皇帝,她自會求皇帝允了兩人間的親事。雖說越傾國現在身份上已經是一介庶民,但只要她願意,求皇帝賞了一官半職也不是難事。
但巫女府的幻境世人皆聞之色變,她雖然來過多次,卻每次都只能徘徊于門外,根本連門都入不得,更別說見上越傾國一面。可是她相信功夫不負有心人,常常是一有時間便往巫女府跑,終于讓她得到了這麽一個機會。
丹鳳公主見到開門的玉傾,臉色一沉,不過随即看到玉傾身後的越傾國,微沉的臉上便又透出幾分喜色來。
玉傾雖然明白了越傾國的話裏含意,但卻并沒有把耳光公主放在心上,甚至連見禮都免了,只回首對越傾國笑道:“你說晚了。”
越傾國微微嘆氣,沒有說話。
丹鳳公主喜滋滋走上前,伸手去拉越傾國的衣袖:“國……越,我終于等到你啦。”
越傾國把衣袖往後一甩,丹鳳公主便拉了個空。
玉傾直接伸手過去,把越傾國的衣袖抓在手裏,笑眯眯對他道:“今天天氣真好,我們快走吧。”
丹鳳公主看着要随玉傾離開的心上人,落空的手也定格在空氣裏忘了收回來,只顫着聲音道:“你們……你們果然這般不知廉恥。”
玉傾只做聽不到,拉了越傾國便走。
越傾國卻站穩腳,施禮道:“庶民越傾國見過公主千歲。”
只是,他的衣袖始終被玉傾抓在手中,這原本莊重十足的禮儀便似乎帶了幾分滑稽成份,引得丹鳳公主的臉色更加難看。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