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求醫
玉傾身為巫女,若論身份地位,只怕比丹鳳公主還要高上一層,因此斷沒主動向丹鳳見禮的道理,況且她也對這個動辄打人耳光的嬌縱公主沒什麽好感,自也不會主動和她說話。
丹鳳公主看着越傾國,咬着牙道:“你,你真的,決定跟着她?”
越傾國垂目不語。
跟着誰不跟着誰,自己一介庶民,難道還能決定麽?更何況,相處這段時間來看,巫女其人雖然人前清冷,也常有驚人之舉,視禮教于無物,但至少沒什麽架子,也更好相處。就算能選擇,自己也是會選擇巫女的。
良禽擇良木而栖,不是麽?
那天那句陰冷的話,又回蕩在他耳邊。
丹鳳公主跺了跺腳,上來抓住了越傾國另一條袖子用力一扯,玉傾皺皺眉頭,松了手。
身為一個公主做如此動作,未免太過失禮了吧?就算是自己,都做不出來當街和另一個人争搶什麽的動作,何況那被争搶的還是個人?
越傾國被丹鳳公主用力扯拽得踉跄了一下,将将站穩腳跟,忽地臉上泛起痛苦之色,嘴角溢出鮮血。
丹鳳公主剛要說話,見到他嘴邊鮮血,心下大急,叫道:“你,你怎麽了?”轉頭看向玉傾,怒氣沖天地道,“你對他做了什麽?!”
玉傾見到越傾國的臉色和血,心裏也不由一沉,顧不得體面不體面,直接上前扶住了搖搖欲墜的他,一疊聲問道:“怎麽回事?我們先回府好麽?”說着扶着越傾國就往府裏走。
丹鳳公主見兩人又要進去,這一進又不知道何月何日才能見到越傾國,徹底急了,緊抓着越傾國的袖子不松,對玉傾喝道:“你這賤婢到底對他做了什麽?!好端端的為何他吐血了?你好狠的心,見他對你不理不睬便用這種下作手段麽?真把我皇家視為無物了不成?不要以為你做了巫女便可以為所欲為,我大洪朝律法可也不是擺設!”
玉傾眼睛微眯,見到越傾國的血她已是急了,現在還哪裏有那個耐心聽丹鳳公主在一邊咶噪,直接一掌推開了她。玉傾功力本就高深,這一掌雖沒用上靈力,丹鳳公主卻也已是吃不消,噔噔噔後退幾步,越傾城的袖子也松開了。
那些護衛見公主退後,立刻全都上前幾步。但面對的是巫女,這個洪國隐隐可以與皇帝比肩的另一種程度上的至尊所在,他們縱然上前,到底還是不敢對巫女不敬,所以全都不約而同地上前幾步之後,又停立當地。
玉傾卻沒管那些,推開了丹鳳公主,她便直接半彎身子,将越傾國的身子背于後背之上,之後在門外那些護衛們目瞪口呆之中,邁步急匆匆回了巫女府。
床上,越傾國微側身子卧着,嘴邊那抹殷紅已然被拭去,然而他的面色比之之前更加青黑,眼神晦暗無光,有一聲沒一聲地咳着,僅僅相隔不過片刻,卻渾似被人抽走了全身的精力般,一臉的萎靡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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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傾融合了越傾城的記憶,對于用毒方面相當精通,醫術一道自然也略有所知,但把過了越傾國的脈,只覺他的脈像相當混亂,時輕時重,時緩時急,竟全然診不出是何原因,只能隐隐推斷出大概是中了毒。
診不出原因,便不敢用藥。玉傾急得一疊聲問越傾國的感覺,越傾國卻只微微搖了搖頭,道:“沒用的,不必為我操心了。”
“怎麽回事?什麽叫沒用?”玉傾一半是擔心韓丹的靈魂,另外也受着越傾城的思緒影響,不知不覺心底也确是焦急。
越傾國淡淡道:“我在成為國師之前,就已經想到會有這麽一天。”
玉傾猛然擡頭盯着越傾國:“什麽意思?!”
越傾國垂下了眼簾:“巫女大人大概應該知道在下的來歷吧?”
“出身麽?”
越傾國不語。
“我知道你出身越家,後來不知怎麽卻失蹤了,你的父母一生惦記着你,臨死前都念着你的名字。”——你還有一個妹妹,她只活了十六年,可是自有了記憶,便知道有了你,她死前,都惦着那個已經在她腦海中被抹去痕跡的哥哥,雖然,那時,她只隐約記得一個影子。
越傾國勉力一笑。
“我還知道你與錢南望錢太醫是師兄弟,而且——錢太醫便是暗門門主。”因為是暗門門主,所以才會有那麽大的權力,不但不将國師放在眼裏,還可以時時出入一些原本不必太醫出現的場合。而越傾城,便是死于錢南望之手,數年的主子,如何能不記得?
想來,錢南望也是因為玉傾與越傾城容貌太過相似而起了疑心,才轉而試探她的罷?畢竟,若是忽略越傾城頭上的疤以及臉上那一大塊胎記樣的毒素,玉傾與越傾城,雖然舉止言行不同,但長相,幾乎一模一樣。
越傾國的名字,其實滿朝之人知道的不多。大家當初見到他時,都會表面恭敬地喊一聲“國師大人”,但至于這國師大人到底姓什麽叫什麽,則很少有人去關心了。玉傾知道越傾國的過去是來自于越傾城的記憶,而關于越傾國與錢南望是師兄弟這一處,則是她在半山亭處于錢太醫糾纏越傾國時聽到的。
越傾城卻似乎對玉傾知道這些都已經是意料之中的事,臉上并不見驚異,只微微苦笑道:“你果然知道很多。當年我與錢太醫拜了相同的師父,甫入門時,都服過一種藥,那種藥可增強人的潛力,原本對身體并無害處。但是,在國師即位時,為能在巫女換代時能準确感應到下一代巫女的位置而不出差錯,必須要服用另一種藥。那種藥,不幸與之前的藥藥性相左。”
玉傾皺眉。
國師即位要服藥這事,她是知道的。在她吸收的記憶裏,那藥還是首代巫女親自寫的單子交給了洪國皇室。但是,兩藥居然藥性相沖,這她完全沒料到。
拜越傾城所賜,她于毒之一道很是精通,醫術卻不見得多高明。看看越傾國的臉色,玉傾一咬牙,就要往外走。
“你去哪裏?”越傾國問。
“找錢太醫。他不是太醫麽?更何況還是你師弟,如今你中了毒,他自然不能袖手旁觀。”玉傾回道。雖是暗門門主,卻也是太醫,而且據說還是金牌太醫,醫術精湛,若他敢袖手旁觀,自己便直接治了他的罪,再替越傾國另想辦法。
越傾國苦笑:“真的要去找他麽?”
“真的。”玉傾說得斬釘截鐵。
錢太醫倒是到得很快,也沒有為難越傾國,在玉傾要他給越傾國把脈後,他就盡心盡力地照做了。玉傾原本還擔心他會不會記恨越傾國趁機推托,若果是這樣她就算擺起巫女的架子也必不會讓他好過,不過目前看來錢南望倒是識相得很。
錢南望診過脈後,起身對玉傾回了一禮,才道:“巫女大人,越公子這是中了毒。”
“說詳細些。”
“越公子數年前服用過一種奇藥,那種藥可強身健體,增強人對即将所學東西的領悟能力,原本對身體無害。但……。”
“但又吃了別的藥所以藥性相沖,現在就中毒了是麽?”
錢南望對于話被截斷倒沒有半分不滿,仍舊表現得畢恭畢敬:“巫女大人果然聰慧。這兩種藥都屬世間奇藥,越公子因為當初即國師之位因此可以借國師固有之力強行将藥性壓制了這麽長時間。但現下他已不再是國師,體內不再具有巫女大人的神眷,自然藥性反噬,能活着已是萬幸。”
玉傾臉色一冷:“什麽叫活着是萬幸?”
“下官的意思是,因為藥性太過猛烈,凡人之軀本就承受不住,若再不及時救治,五日之後,必死。”
錢南望的話讓玉傾呼吸不由一窒。
必死?
若是死了,韓丹尚未被修補完全的靈魂是不是也會随之消散?
若是死了,越傾城的思緒是不是會再次絕望?
不然,為何她會隐隐有絕望之感?
玉傾深吸口氣。
“有什麽辦法麽?”
“下官無能力為,請巫女大人責罰。”錢南望說得倒是幹脆。
“是麽?你剛剛不是說在國師之位,便可借國師之力與藥性抗衡麽?那麽,如果我把我的力量輸入他的體內呢?”若真的一點辦法也想不出來,莫要怪我手下無情。
玉傾一臉冷漠。
她這話一出口,越傾國微微僵了一下,随即恢複自然,錢南望的臉上也閃過一抹詫異之色。
“巫女大人,此舉萬萬不可。”
“有何不可?”
“歷代巫女大人皆是神女即位,神力屬陰,自然不可在凡俗的男子身上施用。而且越公子此時體內兩種虎狼之藥相鬥,他的身體便如戰場一般,若再加巫女大人的神力進去,越公子凡人之軀必承受不住,會立時崩潰。”錢南望倒是答得有條有理。
玉傾看看越傾國,不知道是不是關心則亂,心理作用,她覺得他的臉色似乎比之前更加灰敗
“這樣啊——。”玉傾沉吟了一下,道,“可是一點辦法也沒有?”
錢南望躊躇了一下,才道:“若說絕對沒有,倒不一定。”
玉傾心裏一喜,要整治錢南望的心思便暫時放在了一邊:“還有什麽辦法?一并說将出來。”
“不知巫女大人可曾聽過‘醫仙谷’?‘醫仙谷’是醫仙所居,醫仙乃這世上公認醫術最高明之人,若他說毫無辦法,那才真是毫無辦法。而且,下官聽說,醫仙本就有幾顆能起死回生的丹藥,若真能‘生死人、肉白骨’的話,越公子這毒便更多了幾分把握。”錢南望似說得極誠懇。
玉傾看他一眼,沒有說話。醫仙谷?醫仙?喬容?那個表面溫和下手狠辣的男子。
自他師父死後,繼醫仙之位的,就是他了罷?
錢南望恭敬地站立一邊,也不再多語。
榻上,越傾國微動了下身子,立刻又是幾聲咳嗽,一縷血絲又順着他的咳嗽從嘴角溢了出來。
“錢太醫,據傳醫仙谷入口甚是隐秘,我等怎可能輕易尋到。況錢太醫此言也只是可能罷了,若那醫仙亦無辦法,沒的白白奔波一回。”越傾國道。
“若越公子是為這個擔心,下官倒是因着數年前與醫仙有一面之緣,倒是對醫仙谷入口有些印象。”
“你說。”玉傾道。
“醫仙谷距此地大概三天的路程,從京城出發一直向西而行,只走中間大路,三天後會到一個叫‘青牛集’的鎮上,鎮外有處高山,只有一條入山的山路,但順着那山路一直走入深山的話,最後會發現一處絕壁,看似再無路可走。不過若是細尋,便可在一叢雜草後發現一個山洞,大小大概只能勉強讓一個人過去。
“不過那醫仙據說脾氣相當古怪,是否出谷救不救人,都只在他一念之間。若他看不順眼的人,便是千求萬求他也會任別人死在外面不露一面;若是他看中的人,或許會出手一救。數十年來,醫仙谷雖然所在隐秘,倒也不是全無外人知曉,但所有上門求醫的人,百人中所救者大概不過一兩人。”錢南望解說得倒是很詳細。
錢南望走後,玉傾看了看越傾國,起身喚道:“百合。”
百合在門口應聲而出:“巫女大人有何吩咐。”
“将我的拜帖送靖平王爺一份,就說我有急事想離京一段時間,想借他馬車一用,時間緊急,回來後必當面拜謝。”秋百合微一禮,領命而去。
越傾國道:“你果真決定去麽?”
玉傾轉頭看着他:“我不想去。可是,我如何能看着你死?”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