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林天夏
越傾國在衆人呆滞的眼光中,緩緩走了過來,對玉傾微微一笑:“怎麽這麽調皮,一時不見,就跑到這裏來了?”
玉傾原本滿滿的火氣,在看到越傾國的一剎那間,突然就全熄了,現在聽他這樣溫和地問,只覺自己心中委屈,卻又不肯說,只頭一扭,轉向了一邊。
越傾國輕輕嘆道:“傻瓜。”說着拉了玉傾的手,轉身出了巷口。
一直到兩個的身影消失,那幾個傻站着的男人還沒有反應過來。
走了一段路,越傾國見玉傾一直冷着臉不說話,心下不由嘆了口氣。
玉傾雖然性子有些古怪,平時看着清高得很,私下接觸久了就會發現她有些孩子氣,可是卻又出奇的懂事,絕對不肯給別人添麻煩。剛剛他拉着玉傾走出來後,就發現玉傾的扇子尾端的玉墜已經不見了,只剩半截繩子還輕飄飄挂在扇尾上,一看而知是被人硬扯下去的。
“玉墜呢?”越傾國問,聲音一如既往的溫和。
玉傾悶悶道:“被一個小孩子搶走了。我去追,沒追到。”還碰上了那群惡心家夥,玉傾心裏恨恨地想着。
“掉就掉了吧,以後再碰到這種事情不要一個人往陌生地方沖,又不是什麽值得的東西。萬一你又迷路了怎麽辦?”
“嗯。”
玉傾的情緒果然好了些,突然擡頭問道:“哥,你給他們下了什麽藥?”
越傾國一頓。
果然是瞞不過玉傾的。
溫文爾雅的一笑:“沒什麽。”只是些讓人不舉的藥罷了,這句也同樣只是放在心裏。
玉傾看看越傾國的臉色,見他不想說,自己也便不再問。不管怎麽樣,越傾國也為她出了手,對她來說已經足夠了。
兩天後,巫女挑選百花待侍成為巫侍的日子終于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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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傾不顧別人的側目,帶着越傾國進了宮。
百花待侍們聚集在一起,大概有上百人的樣子。庭院中黑壓壓一片人頭,環肥燕瘦。據說這只是第一批,在玉傾挑選完之後,這批退下,會緊接着有下一批入內等待挑選,如此循環。
玉傾坐在正中主位上,雖然越傾國陪她進了宮,但越傾國此時連國師都不是,自然根本沒資格與玉傾平起平坐,只站在了她身後。還有幾位皇室中人坐在旁邊,靖平王爺也赫然位列其中。
玉傾其實并不太知曉挑選巫侍的方法。在巫行天的記憶中,所傳授給她的,也不過是感覺兩個字。
有那麽一個人,你看過去,覺得就是她,她合适。
那麽,便是她了。
問題是,那是一種什麽感覺?
玉傾覺得自己頗有點愣充大尾巴狼的架勢。
憑心而論,這些女子們長相都不錯,或清秀或美麗,各有千秋。只是,她們望向玉傾的眼光,總是讓她有些不舒服。
帶着希冀。
帶着熱辣。
帶着壓抑不住的興奮。
她們心裏真的明白巫侍是什麽麽?
一旦成為巫侍,終身侍奉神之巫女。雖然青春永駐,但卻永遠失去了那顆可以愛別人的心。
孤獨一生。
她們認為這樣值得麽?
那種眼睛裏帶着火辣辣的不經掩飾的欲望,一種希望盡在眼前的興奮,這些人,真的會甘心過這種生活麽?
玉傾坐在上位,眼睛向下掃過,然後擡頭,看向靖平王爺,微微搖了搖頭。
靖平王爺示意,立刻便有人帶着這些待侍走了出去。
之後,下一批待侍走了進來。
這樣一連換了三四批,玉傾卻還是沒找到那種所謂的感覺到底是什麽,心裏反而有一種疲累的感覺。
靖平王爺倒不覺得意外。每次皇家推選的待侍們,巫女看入眼的極少極少,甚至一個都不曾入選的情況也不是沒有,再加上這代巫女的脾氣着實有些古怪,自己雖然一路把她帶回來,卻也不曾明白過她所思所想。——當然,也不曾明白過別的女人的所思所想就是了。
一揮手,下一批待侍們又走了進來。
玉傾眼光仍舊只是微掃過去,迎着那些同樣火辣灼熱的眼神。
只是,這一回,她的眼光定在了一個人身上。
一個淺黃衣衫的女子。
眼中的那股灼熱與其說是欲望,不如說是仇視和刻骨的痛恨。
雖然以前見面時這人曾白紗罩面,不曾見過真容,而此時這張臉清麗中帶有幾分靈秀,但那種憤恨的感覺卻并未因此而減少一分一毫,直覺上的排斥,從未曾變過,反而愈來愈強。
她認得這個女子。
那個百花會上的黃衣。
玉傾垂目,生生把心裏的那份失望壓下去。
她不知道黃衣為什麽恨自己,不過黃衣恨着自己是顯而易見的。
原本那段時間,自知道靖平王爺屠城之後,她以為除了自己和秋百合,那座城中已無一個活人。但後來在府中見到了“十大總管”,那時她駭然發現,“十大總管”中居然有四人是自己見過的——便是百花盛會上第三關的四個主考官。
經過詢問這四人,玉傾才知道,原來他們原本就是巫女府中的人。只不過之前國師測出了巫女現身的方位,他們便随着靖平王爺的軍隊趕去迎接巫女,中途因為那個小鎮上百花幻境出了點小差錯,之前的主考官突然病故,四個總管便留下主持百花幻境,算是為巫女出一份力,同時也是候在小鎮上等待迎接新任巫女。
當日玉傾輕易破幻境而出,還帶了秋百合,這四人便一直對玉傾的身份隐隐有些懷疑。雖說巫侍也分初等巫侍,中等巫侍和高等巫侍,但就算是高等巫侍,在舉行脫凡儀式之前,也絕沒有這種輕松入幻境還能帶一個人出來的可能。之後靖平王爺屠城,但四總管是巫女身邊的人,自不在被屠之列,同樣那些百花待侍都是有機會成為巫侍的人,所以四總管也同樣将百花待侍們都帶了回來,并沒有遭到靖平王爺的毒手。
雖然四總管這樣說,但玉傾本能便很排斥那個黃衣,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幾次三番對自己下黑手的原因。因此也沒有向四總管詢問黃衣的下落,她自己內心裏,倒是隐隐希望黃衣以後都不要出現在自己的視線內,玉傾總覺得,黃衣那樣針對自己,只怕是不死不休。
此時,看到黃衣出現在這裏。雖然是情理之中,卻還是讓她感覺不甚舒坦。
看着玉傾對這批待侍沒什麽反應,靖平王爺又是一揮手,這批退下,後一批上前。
這是最後一批了。
玉傾随意掃了幾眼,不出意外地,仍舊是沒什麽收獲。
靖平王爺示意所有人都退出去,也不顧那些女子們臉上浮現的失望之色。
玉傾待室中待侍們全部出去後,站起身,對靖平王爺道:“王爺,那我就先回了。”說着走下主座,就向門口走去。
卻不防靖平王爺突然喚道:“巫女大人。”
玉傾停步轉頭,微帶疑惑:“何事?”
“待本王親送巫女大人回府。”
“不必了,多謝王爺美意。”靖平王爺一向擅長翻臉不認人,自己當初與他的關系便不和睦,如今還是離遠些為好,更何況,不是有一句話麽:無事獻殷勤,非jian即盜。
越傾國從始至終一句話也不曾說過,只跟在玉傾身後,走了出去。
出了室門,角門處一角黃色閃過。
玉傾心下微動,轉頭對越傾國道:“我有點事,你在這等我一下。”說着剛要走,突然又想起了什麽,轉身取出一樣東西方放到越傾國手中:“若是有人敢為難你,把這個給他看。”說着不待越傾國回話便匆匆從角門處出去了。
越傾國神色複雜地看向手中的東西,那是一塊小小的玉牌,通體澄澈,卻偏偏中間凝固着一道清瑩耀目的光華,光華閃處,玉牌上便若隐若現着一雙合握着的手的影子。
這是巫女的守護玉牌,用途幾可等同于皇帝賜予的金牌。凡持巫女玉牌者,如巫女親臨。
她便,這麽相信自己麽?
這時以靖平王爺為首的皇室中人也走了出來,都看到了越傾國手中的玉牌,臉色均變了變。他們倒不一定真的有那個興趣去借機為難越傾國,但堂堂巫女大人居然将自己的令牌交給了他。自有記載以來,凡有資格持巫女令牌的,除高等巫侍在特殊情況下偶有為之外,只有巫女的夫君可持得。
玉傾這一作法,意味着什麽?
玉傾倒沒想那麽多。她看到角門處衣角閃過,直覺那是黃衣,便想跟過去,可是随即又想起越傾國現在連國師都不是,算是一介庶民的身份,自己若是就這麽離開,不知道會不會有人暗中對他下手,于是索性便把玉牌給了他。既然玉牌可代表自己,那越傾國拿着玉牌,就沒人敢再借機為難了吧?
那黃衣在前面躲躲閃閃,一會現出個背影一會兒又露出條衣袖,漸漸将玉傾引往僻靜之處。終于,在玉傾來到一個無人的院落時,再也看不到黃衣的身影了。
玉傾在院裏等了一會兒,不見黃衣現身,猜想她大概在同自己玩心理戰,想讓自己的情緒急躁起來好趁機在氣勢上壓過自己,不由冷哼一聲,轉身便走。
既然約自己來的是她,那便說明她也有話要對自己說。既然不說,一拍兩散便是。
果然,在玉傾将将走出院落時,身後傳來了黃衣的聲音:“巫女大人好急的性子。”
玉傾轉身,冷冷道:“不是每個人都如你這般閑。”
黃衣臉色一變,似乎有什麽話便要沖口而出,卻又生生咽了回去,半晌才冷笑道:“你今天好是神氣。”
“若只是來恭維我的,那就算了,你就算再恭維我,我也不會同意你做巫侍。”玉傾擡頭看了看黃衣,“說也奇怪,我自注意到你後,便一直很看你不順眼,想來,你也是有這種感覺的吧?”不然,何以處處同我做對?
“巫侍?”黃衣陰冷狠毒地笑,“你還當真以為,我稀罕這什麽巫侍?”
“若不稀罕,何必來呢?”玉傾微嘆氣。若是不肯來,沒有四總管罩着,便逃不過被屠之列。既然相見兩讨厭,争如不見。不見的最好辦法,便是,一生,一死,一陽世,一黃泉。
“不來便要死,你還真當我是傻的?我不但要活,而且要一直活得好好的,看你是如何護着這個國家的。”黃衣清麗的臉扭曲起來,一臉怨毒,一字字道:“你記得了,若你敢背棄這個國家,我會第一個出手殺你。”
玉傾渾似根本聽不出黃衣的威脅,淡淡道:“若洪國不叛我,我何必叛它?巫女與皇室之間的事,還輪不到閣下操心。”
黃衣又死死瞪了玉傾半天,然後一步一步向院門走去。
走過玉傾身邊時,黃衣陰冷的聲音又響了起來:“你記住了,我叫林天夏。你在這個巫女的位子上一天,就要盡一天的責任,不然,必不得好死。”說到最後一句時,聲音因為激動而有些顫抖,再加上那惡毒的語調,顯出幾分詭異,活似在下一個詛咒。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