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街巷
玉傾怏怏道:“我換男裝,好麽?”
越傾國溫和笑了。
玉傾立刻高興得跳起來道:“耶!”然後眉頭一皺,小臉扭成一團,額頭上的花瓣都擠在了一起,“痛。”
秋百合現身,幫她在腰上揉捏着。
玉傾随便捶了捶腰,道:“百合,不用管了,你去拿胭脂水粉幫我化男妝吧,好不?”
秋百合微一欠身,隐了身。
玉傾百無聊賴中,轉頭看到越傾國手裏折着一張紙,好奇地問:“那是什麽?”
“幾味藥的名字。”越傾國道。
玉傾眉眼彎彎:“幫我做面具要用的嗎?”
“不是。”越傾國看着玉傾驟然變得失望的臉,心下有幾分好笑,“面具其實已經做好了,但是要放置三天才可以用,不然會破損。”
“就知道國師大人最好了!”
越傾國微一欠身:“在下已經不是國師了。”
“是哦,”玉傾倒并不在意他到底是不是國師,反正只要他身體裏有韓丹的靈魂就可以了,“那以後叫你什麽呢?”
“稱呼在下名字即可。”
玉傾小嘴微撇一下:“不好,太生份了。”繼而又眉眼彎彎地一笑:“我叫你‘哥’好不好?”
越傾城,你的思緒一直盤桓在這具身體裏不肯離去,是不是尚有什麽未了的心願?既然我借用了你的身體,那在我的力量範圍內,我可以幫你做一些事情,來回報你借用身體的恩情。你其實,很想叫他一聲“哥”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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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傾國又微施一禮:“巫女大人身份尊貴,在下不敢高攀,還是稱呼在下名字即可。”
玉傾無所謂地道:“你敢不敢高攀是你的事,我叫不叫是我的事,反正我以後就叫你‘哥’了。記得哦,以後我叫‘哥’的時候,不許不應我。”
越傾城,其實,我在現代,也是有一個哥呢。他對我,真的很好。我現在,也很想他。
秋百合又現身出來,手上多了梳妝盒,打開,裏面各色水粉和化妝工具都有。
玉傾淨了面,坐在青石上,任秋百合細心在她臉上描畫,不過她嘴裏也沒閑着:“百合,過兩天就要看皇家推薦待侍了。”
秋百合輕輕應了一聲。
百花會,兩個人都曾參加過。那時玉傾帶着秋百合闖出幻境,似乎沒花費太多力氣。秋百合當初還驚訝于玉傾的實力之強,如今到了巫女府才明白,原來,巫女本就是幻境之主,又怎麽可能會被困于小小的幻境之中?不過自己自成為真正的巫侍之後,實力也已經大增,早不是當初那個在百花幻境中苦苦掙紮的小人物了。
玉傾突地一轉臉,秋百合反應奇快,立刻将手中的筆一擡,這才沒因了玉傾那個突然的動作而将玉傾的臉畫花。
玉傾道:“哥,選巫侍的時候你陪我去。”
秋百合似乎早習慣于玉傾的想什麽是什麽了,對于她突然出口的那聲“哥”,絲毫沒表現出意外。
越傾國輕咳了一下,才道:“巫女大人選巫侍,在下去——不好。”
玉傾道:“反正你得陪我去,你不在我身邊,我不放心。”萬一有哪個不開眼的怎麽辦?像那個耳光公主,人是驕縱慣了,雖然玉傾擺明了态度,也将越傾國領了回來,但難保這個人不想些什麽手段出來對越傾國下黑手。
越傾國雖然并不認為自己不在玉傾身邊會真有什麽危險,但他也知道玉傾雖然有時看起來似乎有點迷糊,但決定了的事情向來是說一不二,自己就算真的和她說也沒什麽用,索性便閉了嘴。
那邊,秋百合精心一筆一畫之下,一個翩翩濁世佳公子又在她的手下誕生了。
玉傾沖回房間,換上了男裝,秋百合将她的頭束起,額前仍舊用紅寶石的緞帶圍起,又遞給她一把綴了上好玉墜的扇子,然後出來對等在門外的越傾國一笑:“哥帶銀子,我要吃東西。”
玉傾每次同越傾國一起上街時,總是對那些街邊小吃很感興趣。
當然,她也并不是什麽都喜歡吃,每樣東西她只嘗一口,若不合口味,她會立即丢掉,而且以後都不會再買來吃。不過若是碰上她喜歡吃的,她就以後每次上街都買上一小包,托在手裏慢慢吃,也不管邊手邊吃會不會有損她的形象,明明一個才俊公子的形象,往往是不一會兒就被她的貪吃敗壞了形象。
不過,她身上從不帶銀子。
她嫌重。
所以每次帶荷包付帳的任務都交給了越傾國。
越傾國要去的藥鋪離巫女府有一段距離,中間要經過兩條比較出名的小吃街。
玉傾雖然對于宅在家裏的生活并不厭煩,但能出來走走透透氣,她倒也并不反對。只是越傾國雖然總是一臉溫文的模樣,卻着實話少了些,基本上玉傾若不是主動和他講話,他便不作聲。
玉傾倒不以為意。
剛開始和越傾國相處時,她其實很拘謹,也有些無措。但相處時間一久,慢慢便去了窘意,也能像普通朋友那樣說一些話了。而越傾國并不像那種盛氣淩人的人,他總是從內而外透着一股溫潤,讓人不知不覺中便會漸漸放松下來。
“哥,我要吃那個。”玉傾指着一種看起來白白糯軟的糕餅道。
越傾國付了錢,玉傾接過包着糕餅的紙包,小心拈起一塊放進嘴裏。
“到了冬天,就會有冰糖葫蘆賣了。”越傾國忽然道。
對于自己的家以及自己的父母,随着年紀的增長,他已經漸漸忘記很多,就連父母的樣子他都有些記不清了。只是他總記得,有一年,過年的時候,家裏沒有存糧,開不了鍋,有一個靠賣冰糖葫蘆為生的好心鄰居,遞給他一串冰糖葫蘆。
玉傾卻道:“哥,我和你說,其實冰糖葫蘆并不怎麽好吃。”玉傾在現代便不喜歡吃那個,一是味道不好,二則是據說那些做冰糖葫蘆的小販,做法相當不衛生。
越傾國沒有回答。
“哥,你說那些女子如果真的被選中巫侍,她們願意麽?”
越傾國微微一怔。
巫之侍女,終生侍奉神之巫女,地位高貴,世人矚目。一旦成為巫侍之後,便與凡俗斷了聯系。可是饒是如此,那些出了巫侍的家,仍舊是覺得與有榮焉,別人也會對這些人家刮目相看。
但,似乎從沒有人想到去問一問,那些女孩子,可否願意成為巫侍?
“大概,應該是願意的吧。”越傾國道。畢竟,只要成為巫侍,便可一躍而成為人上人,再不必看別人的眼色行事,不用受被人打壓之氣,如何還會不願意?
玉傾卻輕輕道:“再高貴,不過是個侍候人的。真的會有人願意麽?”
越傾國不知道玉傾在想什麽,也不能理解她的想法。在越傾國看來,這個社會也莫過于如此,要麽努力爬到上面,要麽就一直被人打壓欺負。不是壓制別人,便是被別人壓制。
一向不都是如此的麽?
“你覺得她們會不願意?”越傾國難得追問了一句。
“我不知道。”玉傾實話實說。若是換做她自己,她一定不願意。并不是說什麽從小受現代教育人人平等的熏陶一類的空話,而是她并不認為會有人真的肯把別人放在主子的位子上,把自己放在奴才的位置上還一直心甘情願。
一邊說着,一邊把糕點往嘴裏送,突然想起了什麽,玉傾擡頭看向越傾國:“哥,你吃不?”白玉般的纖纖素手托着打開的紙包遞到越傾國面前,紙包裏還剩有兩三塊糕餅的樣子。
越傾國搖搖頭:“不了。”
玉傾笑道:“看,有人為了拼命維持表面風度,只好放棄口腹之欲了。”
越傾國又溫和一笑。
玉傾走過小吃街,手裏又多了兩包果子。前面,就是越傾國常去的那家藥店了。
玉傾不想進去,只站在店門外邊東張西望邊等着越傾國出來。
一個十幾歲的乞兒突然沖過來撞向玉傾,玉傾微扭身子躲了過去,那乞兒反應卻極快,沒撞到玉傾便伸手用力一扯,将玉傾扇子上的玉墜扯了下來,然後直接奔進了不遠處的一條窄巷子裏。
玉傾大出意外,擡腿向巷子裏沖去。
巷子很窄,不過很長,玉傾一直沖到另一邊也沒發現那個乞兒。他沒可能跑得比玉傾還快,唯一的解釋只能是那乞兒對這片地形很熟,不知道躲到哪裏了。
玉傾慢慢往回走。
玉墜的來源她早忘了,大概是哪個官員送賀禮送的或者是以前府裏留下的吧,雖然很值錢,不過沒什麽特殊意義,所以丢了也就丢了。她只是覺得自己站在店外都能被一個乞兒得手,雖說是出其不意,說出來還是挺沒面子的。
她邊想邊走過一扇朱漆的大門,此時心不再在那乞兒身上,她才發現這裏有點奇怪,雖然巷子很窄,但巷子兩邊居然多是朱漆或者黑漆的大門,并不是什麽小門小戶,而且門上都挂着富氣堂皇的牌匾,什麽“秋月閣”“飄香樓”一類的。看名字像書閣酒樓,但看門面又不像,哪個酒樓都不會建在這麽窄的巷子裏,而且居然用院子圍起來。
正想着,忽然那朱漆大門響了一聲,門開了條縫,裏面走出一個油光滿面肥頭大耳的男人,臉上雖然帶着笑,可是那笑讓玉傾怎麽看怎麽覺得不舒服。男人走過玉傾身邊,突然邪笑着伸手朝玉傾的臉上摸去:“小倌兒長得真的不錯,是哪一家的?新來的?爺我怎麽沒見過你啊?”
玉傾怔了一下,随即反應過來,身子微動閃開了泛着油光的豬蹄。
小倌?
那男的見玉傾閃開,只以為她是在欲拒還迎,索性張開手臂抱過去,道:“倌兒別害羞嘛。乖乖告訴爺你是哪家的,爺下次準保先過去疼你。”同時一股夾着酒氣的臭味飄了過來。
玉傾心下怒意頓起,手中扇子猛地扇在那男人的肥臉上,啪地一聲那臉上便腫起老高,男人只被玉傾這一下抽得眼前直冒金星。
這時那門裏又走出幾個同樣猥瑣的男人來,顯然都認得這最先出來的肥豬。有個男人便不懷好意思地笑道:“怎麽了鄭三兒?在裏面沒洩夠火,出來讓小倌兒打你洩火?”
又有一人道:“這誰家的孩子啊?下手倒挺重的。”
先前一人便道:“不重不爽嘛。”
說着幾個人全都j□j起來。
玉傾雖然沒見識過古代的青樓倌院,但聽這些男人你一句我一嘴的說将下來,也早明白了他們都是什麽意思。見他們居然把自己當成了倌院裏的少年,不由心下怒極。
此時,巷子端口突然有人咳嗽了兩聲,聲音不大,但明顯是要刻意引人注意。
幾個人都擡眼望去。
巷子另一端,緩緩走來一個二十七八歲的男子,黑發如瀑,雪衣傾城,此時陽光正照在他的身上,讓他全身都閃着一種讓人移不開眼睛的風華。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