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中

第59章

今天是秦瑤姐姐的忌日孫筱也是知道的， 第一年在一起的時候，秦瑤還帶孫筱來過，後來她就嫌路途太遠， 山坡太陡就不來了。

難以置信， 孫筱今天居然只身來到了這裏。

季庭安剛要向前走， 就被秦瑤攔住了，“我先過去，免得你們起沖突。”

季庭安有些不滿， 覺得自己像是被故意藏着的一樣。但是秦瑤這麽說，她也想不出什麽話來反對， 只是臉上表現出了些生氣的樣子。

秦瑤拉了拉季庭安的手， 讓她不要生氣。

季庭安可憐見兒的癟了一下嘴，松開了秦瑤的手，像是在說：我知道了。

“等我啊。”

說罷秦瑤就徑直朝姐姐的墓走去了。

她的步子邁的穩健， 如同在舞臺上一樣的大步流星。

可心裏卻是在打鼓。

如果孫筱在這裏鬧起來怎麽辦。

如果孫筱對自己姐姐說了季庭安的壞話怎麽辦。

……

一個多月前她對季庭安大打出手的情形還歷歷在目，秦瑤覺得孫筱現在像是顆炸彈，沒點燃前， 你根本不知道她要炸成什麽。

“你來了？”

秦瑤剛在孫筱身邊站定，孫筱就笑着看向了她。

孫筱瘦了不止一星半點，本是緊身的黑色小西裝穿着也空蕩，她兩腮瘦的往裏凹陷的嚴重，突出的顴骨有點吓人。原本金黃色的長直發如今掉色剪短，長度只達耳垂上一點， 透露着幹練。

“我要出國了， 明天十點的飛機，去美國，可能一兩年裏是見不到你了， 所以想再看你一眼，跟你說幾句話。”

“知道你肯定是不肯見我的，我也只能以這樣的方式，在這裏跟你見面了。”

孫筱講着，語氣完全沒了之前的傲氣，像是被揉搓了很久的紙張，皺皺巴巴，軟軟塌塌，碰一下還會擔心會不會掉紙渣。

“出國好啊，那邊比這邊繁榮，更适合你。”秦瑤不知道孫筱這話究竟是否出自真心，不冷不淡的講道。

孫筱笑了一下，扯起的嘴角再也裝不出溫柔，疲憊不堪的，有些苦澀，“但願吧。”

兩個人伫立無聲的站在秦瑗的墓前，山間的風吹起一陣，掀起兩人的衣角。只是孫筱的衣擺過短，糾纏不住秦瑤的衣角就落了下去。

曾幾何時兩人也是這樣并肩站在這裏，只是臉上的表情跟現在截然不同罷了。

“對不起，跟你在一起的時候我做錯了太多了。”孫筱講道。

“我現在才意識到，自己做的是有多麽的不可原諒，對不起，辜負了你兩年的心意。”

“沒關系了，都過去了，不是嗎？”

秦瑤回答的雲淡風輕，仿佛絲毫不再去在意這件事了一般。

孫筱的瞳仁明顯的震顫了一下。

這不是她預想的對話。

“只是這些嗎？”孫筱心有不甘，還在求一聲“沒關系”。

秦瑤偏頭看向孫筱，看着她被額發擋住的失去光芒的眼睛，啓唇道：“只是這些。”

孫筱極盡克制着的渾黑心底的那片寧靜，終于還是被秦瑤這句話注入的水滴攪亂了。只一句話，就讓她心力衰竭般的痛苦。

秦瑤，你真的就這麽狠心嗎，連一個讓我贖罪的機會都不給我，就這樣讓我帶着無法纾解的負罪感離開這個有你的城市，有你的國家，去到那個我連前途如何都不知道的地方。

我已經被我的家族抹去意義，抛棄掉了，現如今連你也不願意在你的記憶中留下一個屬于我的烙印。

這就是你對我的報複嗎？

孫筱眼底閃過一絲嘲諷的笑意，寒光乍現，一抹而過。她注視着秦瑤的臉，要把這張漂亮的臉蛋刻進心底。

“秦瑤，我們就到這裏了，以後也不會再見到了。”

孫筱的話說的心碎，她垂下了頭，把手抄進了口袋裏，一聲再見也沒有說便離開了這裏。

這一次，是她先離開的秦瑤。

走到路口孫筱望着前方那棵巨大的不知品種的大樹後有一角女士風衣的衣擺，她知道這是誰，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

她怎麽也沒想到，季庭安居然會被秦瑤帶到這裏來祭拜她的姐姐。

季庭安也知道孫筱發現了自己，便也從樹後站了出來。

四目交鋒，像是有火花迸現。

秦瑤在後面看着，緊張的攥起了拳頭。

出乎意料的，孫筱只是對季庭安意味深長的冷笑了一下，擡腳走下了墓園。

秦瑤，我是不會告訴你，季庭安有多愛你的。

我會帶着我的懊悔離開，而你跟季庭安

哪怕是晚一天在一起，我在異國他鄉的煉獄中也會多開心一天。

這是我送給你的最後的禮物。

季庭安看着孫筱離開的背影，不覺眉頭微皺，她捧着一束包裝簡單的金黃色的菊花走到秦瑤身邊問道：“她跟你說什麽了？”

“還能有什麽，吃到苦頭了才知道自己之前做的有多不對。”秦瑤平靜的回答道。

這世上，刀子不劃到你身上，你是永遠都不會切身處地的感受到曾被你傷害過的人同樣的痛苦的。

季庭安輕撫着秦瑤的後背，将她拉到秦瑗的墓前，轉移話題道：“給你姐姐介紹一下我吧。”

秦瑤點點頭，深吸了一口氣舒緩了一下自己的心緒，“姐，這是我現在的老板，她叫季庭安，人很好。”

季庭安也不見外，一邊将手裏的花放到秦瑗的墓前，一邊講道：“姐姐好。”

像是一聲回應，秋風乍起，吹過季庭安剛剛放好的花束，将墓前的另一束包裝更加精致的菊花吹倒在了地上。

這是剛才孫筱帶來的花。

季庭安彎腰把那束倒了的花倒着拿在手裏，“姐姐不喜歡。”

秦瑤蹲下身，把剛才倒下殘留在墓碑前的幾片菊花花瓣拂到了手裏，“待會兒拿出去丢掉就好了。”

兩人在秦瑗的墓前沒有待很久，畢竟已經接近中午了，兩個人奔波了一路，尤其是季庭安一個人開了三個小時的車，是得好好休息一會兒才行。

下山後山腳有個垃圾桶，季庭安順手就把手裏的花丢了進去，脆弱的花瓣散滿了裝着枯葉爛枝的垃圾桶，在它最美的時候徹底破碎。

秦瑤老家所在的村子離公墓不遠，一輛卡宴的駛入吸引了不少村頭聊天嗑瓜子的大媽的注意。她們哪懂什麽牌子，只是看着這車又大又亮，一看就是個價值不菲的四輪車。

秦瑤本就跟這些人不熟，也沒讓季庭安停車，徑直朝村子裏駛去。

秦家的老宅之前在村子裏也是響當當的大戶，只是這些年村子裏都賺了錢了，這房子也就被襯得不怎麽顯眼了。

季庭安的車緩緩在秦家門口停下，一方白石門匾就先吸引了來人的注意。老宅的特點就是無論時代怎麽搬遷，它都保留着一份獨屬于它的歷史韻味。這是無論其他房子怎麽修建都沒辦法複制的。

秦家的整個正門都不是常見的農村紅色，而是白石壘成的白色，盡管歲月侵蝕，依舊透亮。

季庭安站在門下仰頭看着那兩個遒勁有力的“秦宅”二字，撲面而來的歷史氣息，讓她沉浸且享受。

“你家這房子多久了。”

秦瑤想了一下，講道：“有百來年了，我曾爺爺還在的時候，我還來住過幾天。”

“你家裏人長壽。”季庭安講道。

“也不算是，我爺爺跟我爸爸都是他們這一輩的最小的孩子，那個時候父子之間也就相差十來歲，能差出來一整輩人。”秦瑤解釋道。

“那你輩分一定很大了？”季庭安問道。

秦瑤看着季庭安，眼睛裏還閃着點驕傲：“別看我現在還沒有嫁人，生子，我前年就已經是小姑奶奶了。”

“姑奶奶？”季庭安雖然家裏人口多，但像這樣跨度這麽大的輩分，實屬讓她驚訝。

“乖。”秦瑤一副長輩模樣，慈祥的摸摸季庭安的頭，拉着她的手講道：“我帶你去見你曾奶奶。”

“怎麽還占起我的便宜來了？”季庭安順勢将秦瑤往緊閉的大門上一抵，摟着她的腰湊近她。

這樣大庭廣衆之下，這樣親密的樣子，秦瑤被季庭安按着，心髒裏像是踹了一個小兔子一樣，撲騰撲騰的跳着。

秦瑤看着季庭安身後那條悠長寂靜的路，生怕下一秒就會出來一個人，緊張的推了推季庭安，“會被人看到的。”

“姑奶奶會害怕這個嗎？”

季庭安偏是不聽，又湊得近了些，鼻息溫熱的全部撲在秦瑤的臉上，騷撓着她，讓她臉紅心跳，又不得不清醒的拒絕。

“快松開了，真的會有人路過的。”秦瑤把手橫在兩人中間，無力的推着幾乎就要壓到自己身上來的季庭安。

已經是中午十二點了，這個時候大家都在家裏吃飯，根本不會有人出來走動。整條路上安安靜靜的，只有吹來的風會撫動路邊的枯草，沙沙的響起一陣。

季庭安輕輕勾起嘴角，在秦瑤耳側講道：“如果我說我不想松開呢？”

“不行啊，快松開。”

秦瑤還在掙紮，她只覺得自己身後的門一陣抖動，而後像是沒了支撐的力量一樣，她居然在朝後仰去。

季庭安看到大門被緩緩拉開，想起身可已經有點遲了。秦瑤整個人都朝後面倒去，連帶着想要保護秦瑤的季庭安也一起摔在了地上。

門前還有一個快到膝蓋的門檻，兩個人摔得四仰八叉的，狼狽至極。

季庭安覺得眼前的天地都颠倒了，一個穿着樸素又不沾土氣的女人一臉驚恐的倒站在面前，她的眼睛看起來跟秦瑤有兩分相似，瞪起來會圓圓的，少了幾分兇樣。

季庭安還在打量這個人，一旁的秦瑤就開口了：“媽？”

作者有話要說：鴿子：孫海王我謝謝你（摔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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