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暴徒
這三十年的老樓,還不知道自己會經受什麽劫難,兀自安詳地、陰暗地聳立在市中心。
成天路想,警察要是來了,會抓墨西哥人,還是琦哥兒?那些裝神弄鬼的祭司,不過是限制人身自由,最多加上威脅恫吓罪,琦哥兒卻是要引爆炸彈!一時之間,他也不知道該不該盼望警察來了。
他制止琦哥兒:“別鬧了,我已經報了警,很快有人來救我們,我們盡量拖延時間。”
他想了想,再次打電話去報警中心。電話通了,這次他直接說,他們被暴徒綁架了。正要講得詳細些,墨西哥人走進了房間。
抽風的電源恢複正常,墨西哥人打開電燈,笑吟吟地奪走了成天路的電話,然後對話筒講起了非常地道的中文。對不起,我不讓兒子打游戲,他就說要打電話舉報我。現在年輕人啥都舉報。對了,管孩子不違反法律吧。沒揍他,我從來不揍孩子。
嗯嗯,辛苦了同志,打擾了。
成天路大怒,誰是他兒子?!可他沒法奪回手機,五個墨西哥大漢擠在這房間裏,銅鈴大的眼睛不霎眼地瞪着他們。說中文的祭司被他揍得嘴角腫起,爛面具已經扔掉了,露出一張深棕色、輪廓深邃的臉孔。
他收繳了所有人的手機,然後蹲在成天路面前說:“你的拳頭很厲害。”
成天路不語。那人用一貫溫文的語氣說:“我們不想傷害任何人,完成了工作,我們立刻離開這裏,請你不要幹擾我們。”
說完,他笑了笑,然後解開了碩大的耳環。菱形的耳環光澤柔亮,上面鑲着綠松石,典型的印第安飾品。成天路呼吸一滞,立時猜到這是什麽——玻璃狀的鋒利石頭,祭司用來活取心髒的黑曜石。這幫墨西哥人把武器戴在耳朵上了!
他本能地縮了縮身體,可這豆腐大的角落能縮到哪兒?那把黑曜石猛地刺了過來,捅在他的小腿上。成天路抱腿痛呼!琦哥兒撲了過去,把那人推開,就要去搶刀。
細微又刺耳的“咻”聲再次飛來,琦哥兒汗毛豎起,堪堪斜過肩膀,那小箭已經擦破他的T恤,劃出一道血痕。轉頭看,一人慢條斯理放下脖子上戴的管子,小箭是從項鏈般的管子裏吹出來的。
成天路顧不上疼了,連忙抱住琦哥兒,把他拖回牆角,急道:“別過去,這些孫子渾身兵器。”
琦哥兒眼睛都紅了,“你沒事吧,我看看。”
成天路的腿被捅了個口子,血流個不停。琦哥兒趕緊脫下T恤,給他稍作包紮。成天路抹了抹冷汗,道:“我沒事,甭緊張。”
琦哥兒的嘴角冷硬地抿着,不做一聲。成天路從沒在他臉上見過這表情。兩人對看片刻,默默地坐回地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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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司微微一笑,眼神卻冷酷之極:“現在你們知道怎麽做了,很好。女士,到你的表演時間了。”
童一如臉如死灰,被一個墨西哥大漢強拉過去,推倒在地。她四肢着地趴在地上,玲珑的身材丘陵起伏,宛如一只真正的豹子。墨西哥人吞了一口唾沫,嘆道:“真性感。可惜了。”
他舉起黑曜石,放在童一如的嘴邊說,“血的味道是甜的,你要不要試試?”
上面沾了成天路的血,在黑刀上色澤深紫,童一如直想嘔吐。他把血抹在她的臉頰上,順勢繞到脖子後,手快速一揮,一大束棕紅色的頭發從刀刃落下。成天路握緊拳頭,咬着牙齒,看着那把黑曜石刀伸進豹衣,流暢地一劃拉,豹衣裂開,露出了柔嫩的皮膚,先是肩膀和後背,然後是纖瘦的腰;細如絲的胸帶斷開,乳 峰如豐潤的果實挂在線條優美的身體上。腰背和乳房爬了螞蟻似的,紋着長長一列符號。
林義忠看得目瞪口呆,血脈偾張,問道:“他們……要做什麽?”
琦哥兒:“在我們跟前活剝她的皮。”
林義忠眼前一黑,魂飛祖國。
成天路的手慢慢伸進口袋裏,琦哥兒握住他的手腕,輕輕搖頭。
祭司柔聲說:“寶貝別害怕。我們商量過了,帶着一個活人過海關,風險很大,帶着一張皮會容易很多。你不用擔心,我們不會像那位先生說的那麽野蠻。扒皮之前,我會先割斷你的脖子,一秒鐘你就可以去見上帝了。先脫下你的衣服,不是對你不尊重,是因為死人的衣服很難脫。”
他嘴裏這麽說着,臉上卻露出貪婪的神色。這老大的女人,現在就趴在他腳下任他蹂躏,美麗又脆弱,如果不是事态緊急,他真想玩夠了再弄死她。
童一如臉無表情,不喊也不哭,已經是個死人了。
成天路又急又怒。墨西哥毒枭非常慓悍,由于國家貧困人口龐大,販毒養活了許多人,為了維持整個産業,毒販們行事兇殘,對付背叛者更是辣手殘忍,以警戒他人千萬不能逾規。童一如把密碼給了警方,斷送了多少人活計,是必須死的。可成天路怎能眼睜睜看他們殺人?
他大聲道:“等等!這裏是市中心,你在這裏殺了人肯定逃不了,怕是三環都出不去,別說回國。”
祭司輕嘆:“我們十三個人,一定有人可以把皮帶回去。唉,十三是個不詳數字,之前怎麽沒想到?”
琦哥兒:“你們有十三個人,現在是6月,這裏的門牌剛好是66號。不詳得很。”
祭司心一凜,随後笑道:“我膽子很小的,不要吓我。”
“沒吓你,你聽有什麽聲音?”仔細傾聽,外面确實有綿綿不斷的呢喃聲,有韻律而莊嚴,似是軍隊堅定的行進,但又柔韌寬和,有如源源不絕的波浪。聽久了,他們都分辨出來了,是佛經。有人在不遠處的房間裏喃喃誦經,在清晨五點多,在被墨西哥人包圍的老樓裏!
墨西哥人正迷惑不安時,樓下又傳來車聲人聲。這次動靜很大,聽人聲來了不少人。
成天路精神大振,默念一句:阿彌陀佛,這次真是佛祖保佑了!雜志社早上一般沒人,但今天恰好是出刊日,印廠工人一大早會把新刊摞到門口,等發行部的人上班再處置。
樓下人聲沸騰,墨西哥人不能淡定了。他們聚在一起商量,沒三兩句,幾個人的聲音大了起來。他們內部不能統一,有人提議先把人帶走,有人認為帶着人風險更大。
祭司回頭說:“各位,請安靜在這裏待一會,我們辦完事就回來。”一群人魚貫走出去,臨出門前,那個脖子挂着小箭的人擡起吹管,猛然一吹,小箭擦破空氣飛向琦哥兒。小箭射在琦哥兒的蛤蟆鏡上,鏡片應聲碎裂,琦哥兒頭向後仰,捂住了雙眼。那人笑着對俘虜們眨了眨眼,走了。
成天路吓得魂飛魄散,趕緊查看琦哥兒傷勢。琦哥兒慢慢坐起,取下破碎的眼鏡。那箭力度不小,還好是石頭做的,比金屬脆弱,沒傷到琦哥兒。琦哥兒俊秀的臉冷如寒冰,把絨線帽也脫了下來,對門罵了一句:“傻 逼。”
至此,成天路确定這群人是真正的亡命徒,剝童一如的皮不在話下,萬一要濫殺無辜,他們也不會有絲毫遲疑。他後悔極了!打一開始,他就不相信在大首都會出現爆米花大片裏的血腥反派,帶着童一如躲進辦公室,不過是為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有一百種更好的處理方法,假裝受傷待在志願者和保安當中、跑到熱鬧的大街、打電話給公 安機關的朋友,至不濟,當街喊救命也比現在處境好。這爛片的劇情怎麽會發展到這個地步?
他一邊唾棄自己的智商,一邊從窗口往外望,現在跳窗也在所不惜了。往下看,樓底站着一墨西哥人,熱情地向他揮手招呼。成天路嘆了口氣,掏出口袋裏的外星檢測器。祭司收繳了他的手機,卻沒發現這一臺機子。成天路心裏苦笑:“這也是爆米花大片裏常有的bug吧。”他給公安機關的朋友打了電話,為了雙重保險,他又對林義忠說:“兔子,看這裏,笑一笑!”
林義忠比了兩個V。成天路滿意道:“真可愛。”
林義忠湊了過來,好奇地問:“做什麽呢?”
“發微博啊。我好歹是大刊的總編,粉絲四五十萬是有的。”林義忠見成天路發了照片,發了個位置截圖,然後@FBI,@美國使館,@平安北京。
“喂喂喂!”他大驚失色,“你要幹什麽?!”
“報警。公 安系統反應可能比較慢,但FBI一定會火速趕來救你,放心吧小兔兔。”
成天路走向琦哥兒,問:“導演,下一步劇情該怎麽走?”
琦哥兒把玩着小箭,擡眼看成天路:“沖出去。”
“這麽簡單粗暴?”
“一般來說,警察來到的時候就該收屍了。我們不自己想辦法逃走,電影就可以結束了,剩下的都是限制級場面。”
成天路同意琦哥兒的觀點,殺個把人不過幾分鐘的事,等救世主來黃花菜都涼了。
童一如搖搖頭,不說話。成天路把衣服脫下來給她。琦哥兒拿起破裂的豹衣,纏在自己的脖子上笑道:“穿了什麽皮,就有什麽力量,別擔心姐姐,我們會保住你的皮的。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