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恐怖劇本
成天路打開一個門縫,只見走廊上有兩人把守。他把門大力推開,和琦哥兒、童一如、林兔子一起沖了出去。兩個墨西哥人以為這些中國人吓破了膽又受了傷,不可能反抗,沒想到他們跟喪屍一樣撞了過來!
其中林兔子跑得最快,簡直就是一顆發射中的量子,直直沖到樓梯,然後擊到了一面人牆,被反彈了回來,咕嚕嚕在地上滾了幾圈。
成天路趕緊把他扶起他,放眼看去,好幾個墨西哥壯漢已經從樓梯爬了上來,擋着去路。走廊狹隘,施展不開,成天路當機立斷,用指紋刷開旁邊那扇門,把童一如和兔子一起塞了進去。
一股大力推向了他,定神一看,原來是琦哥兒把他也推進去。琦哥兒擋住門口,吩咐道:“從窗口跑。”
又來!像在多米家一樣,琦哥兒想自個兒擋住墨西哥人,讓成天路他們從房間逃走。千鈞一發之際,一個墨西哥人呲着牙撲了過來,成天路心髒快要跳出胸腔,哪裏肯扔下琦哥兒?正要拉上琦哥兒,那墨西哥人卻突然僵住了,臉現驚恐之色。
琦哥兒立即縮回門裏,砰地關上大門。
佛經悠揚。
這是大編輯部,整個樓裏最大的房間。由于裏面有不少攝影器材,門口裝了指紋密碼鎖,比一般門構造複雜,興許能多阻擋墨西哥人一會兒。成天路打開窗戶,腦袋剛伸出去,勁風襲來,一支小箭從旁邊的窗射向他。他趕緊縮回腦袋。這裏也不能爬窗——無路可逃。
琦哥兒慢悠悠拿出那盒雷酸汞。
成天路心煩意亂,“大導演,別玩了,這個炸藥你用過嗎,怎麽引爆?”
琦哥兒搖搖頭:“沒用過。這是禾師哥加工過的穩定晶體,不會一摩擦就炸開,但可以加熱來引爆。”
“不會炸死自己?!”
“不知道。”
成天路無法确定墨西哥人和琦哥兒,到底哪個更恐怖,只覺前路坎坷。
“太危險了,不能用!”
琦哥兒沉吟:“我擔心的是它不夠危險,這麽一點炸藥可能做擦炮都不夠,我們要增加它的威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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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喂!”
琦哥兒又說:“我有一個劇本。”
“我反對!”
琦哥兒牽嘴一笑:“你怕了?”
“你不怕?”
琦哥兒拉着他的手,“又不是我一個,怕什麽?”成天路再次沉淪在琦哥兒的眼睛裏。他是怕的,黑刀捅進來的疼痛讓恐懼有了實體,他怕死,還怕琦哥兒會死;即使最終結果不會死,可恐懼已經脫離了實際的後果,幽靈一樣漂浮在空氣中。
琦哥兒完全不害怕嗎?他有缺陷的腦子沒有杏仁核,沒有恐懼的神經?但不管琦哥兒是怎樣的怪物,他們共同陷在了這裏,他唯一應該做的,就是确保所有人安全地走出這裏,然後跟琦哥兒手牽手,永遠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想到未來,幽靈逐漸遠去,他鼓起勇氣面對琦哥兒的暗黑宇宙問道:“你想怎麽做?”
“你剛才看見了,那孫子怕我。”
成天路回想起來了,墨西哥人本來要襲擊琦哥兒,結果吓傻了。“對啊,他為什麽怕你?”
琦哥兒指了指自己的額頭,“因為十字架?”
成天路恍然大悟,琦哥兒剛亮相的時候,很拉風地帶着哈利波特的綠閃電,那是用熒光筆畫的,在明亮的走廊裏熒光淡去,黑色的十字架顯露出來。墨西哥人是天主教徒,驟然見到琦哥兒的異色瞳和十字架,大概是覺得邪門,一時不敢進攻。
琦哥兒:“這幫人刀口上舔血,都迷信。我們吓吓他們。”他掃視編輯部,是個再尋常不過的辦公室,窗臺養着發黃的綠植,堆着一排排回收的鋁罐和啤酒瓶。飲水機和咖啡機邊上是麥當勞順來的糖、吸管、蕃茄醬等等。桌子卻比一般辦公室淩亂,各種發布會拿來的紀念品、零食水果、沒用的毛絨玩具、無數的紙袋和包裝、試用的數碼産品和化妝品、拍照使用的小飾品等等。
收音機播放着佛經,牆上挂着健身用的彈力帶;房間裏還有個小房,是攝影部的辦公室,堆着好些器材。
成天路聽完了琦哥兒的計劃,嘆道:“導演,還是算了吧,你的爛片在豆瓣都沒超過五分的。”
“豆瓣能打倒暴徒?我剛開始拍片的時候,沒錢沒人,有什麽用什麽,道具化妝都自己搗鼓,票房也不差。”
成天路只覺不靠譜,除非墨西哥人弱智——但話說回來,為什麽很多爛片都有票房呢?可能跟智商無關,只要氣氛對頭,稍加煽動,人腦就願意停止思考,任由劇情把自己帶坑裏。
童一如走了過來,“導演,我能幫上什麽忙?”琦哥兒用片場裏的尋常語氣說:“當然,你是大女主。”
童一如坐在辦公椅上,琦哥兒站在她的身後。屋裏伸手不見五指,只有兩盞從攝影室拿出來的強光燈,給兩人身上鍍了一層光。
琦哥兒:“我們要做的是用這裏有限的道具把他們吓跑。沒有時間鋪墊了,所以第一幕就要把他們帶進恐怖片的氣氛裏。”他的大手掌輕輕拂過童一如的長發,“第一,讓他們脫離現實,預想有不尋常的事情發生。”
“第二,恐怖片要有熟悉的文化母題,什麽樣的鬼故事最恐怖?小時候聽的。”琦哥兒把身上的豹衣碎片繞在童一如身上,“人披着什麽皮,就會變成什麽。這是他們自己的故事,不用我們編了。”
“第三,要鎮住暴力,就要更加的暴力。他們想殺人,那我們殺得更多,讓人死得更慘。”
林義忠站起來抗議:“搞這麽多做什麽?這小辦公室,哪裏有人可以殺?”
琦哥兒和成天路一起盯着他受驚的眼睛。
“你們……你們想幹嘛?”
琦哥兒舉起啤酒瓶,輕輕一笑:“宰了你。”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了,墨西哥人還沒把門撬開。他們不敢大張旗鼓地破壞房門,大門口來了七八個工人在卸貨,最好不要去驚動他們,橫生變故。
啪嗒,指紋打卡機被毀掉了,門鎖也被破壞了。他們對看一眼,小心打開門扉。
房間裏一片黑暗,半點人的聲息都沒有,只有佛經綿綿不絕地呢喃着,在黑暗裏找不到源頭,仿佛來自四方八面的虛空中。他們不自覺繃緊了神經,呼吸放輕。
有人打開手機電筒,去找電燈,射燈照處,他大罵一聲。其他人轉頭看,只見面向牆壁吊着一個腦袋,汁液從發梢滴下來。祭司認出來了,棕紅色頭發是童一如的,其中有一部分被鋒利的黑曜石削了去。
墨西哥人抓起人頭,又驚呼了一聲,頭發裏是毛絨笑臉玩具,不是人臉。這時,兩柱射燈亮起,房間變成了昏暗的紅色,墨西哥人張大了嘴。只見房中間吊着那個黑色的兔人——嚴格來說,他已經不算人了,臉凹了進去,插着個綠色的啤酒瓶,血肉模糊。
“嗷呀!”有人在角落痛呼。
幾個人立即湊了過去。昏暗的燈光中,辦公桌底下躺着兩人,腦門上有十字架的男人,安詳地躺在地上,臉無血色,小箭插在他的心髒上,皮肉翻了出來。
另一個是那武力值強的中國人,一身汗躺在地上,腿裂開了一個大口子,深可見骨。他拉着祭司的手,惶恐說:“救我……救我!她殺光所有人!”
祭司大吃一驚,“誰要殺人?”正要蹲下察看,空氣裏突然傳來奇異的聲響,像是摩擦聲,又像生鏽的鐵門被緩慢推開,刺耳得讓人起雞皮疙瘩。大家僵住不動,都聽出了那聲音在用西班牙語呢喃:我愛你,我愛你寶貝,我可以把我的心挖給你,我愛你,你愛我嗎寶貝?
聲音帶着哭腔,聽得人汗毛豎起,胃裏翻江倒海。
是誰在說話!聲音像是從房頂傳來了,可是房頂哪裏能藏人?墨西哥人的臉色灰敗不安,在這不熟悉的城市,他們本想速戰速決,不成想會有那麽多阻擾和怪象。他們雖然信奉天主教,但印第安文化根植在血液中,好幾人在胸前劃十字,又把耳戴的黑曜石摘下來,緊握在雙手之間。
成天路留意着他們的一舉一動,祈禱劇本每個環節都能銜接上。墨西哥毒枭見過無數死人,這點倉促的僞裝絕對騙不了
人,所以他們必須一環接一環地轉移注意力,像電影轉移鏡頭一樣,讓觀衆來不及發現穿幫。
瞄向琦哥兒,發現琦哥兒已經睜開眼睛,詐屍了。“導演,你能不能敬業點啊?!”成天路心裏吐槽。
他慢慢挪向琦哥兒,躺在他的身邊輕聲道:“女主要出場了嗎?”
死人“噓”了一聲。
攝影室裏燈光閃了閃,又閃了閃。“裏面有人!”一個墨西哥人一邊說,一邊摘開面具。燈亮時,果然見到有一個人站在暗室裏,光一暗,人影則留在虹膜中,細節越來越清晰。那是赤身裸體的童一如,白玉般的皮膚爬着蟲子一樣的符號,環繞她的半個身子。
她的臉看不清楚,但是整體感覺非常怪異,身體被拉寬了似的,比例奇特。那人對祭司說:“這是什麽鬼東西?”燈光閃得眼睛幻象叢生,暗影憧憧,他們心裏同時閃過一個念頭,一起退後一步:那不是人,是人皮!
這麽說,兔人、十字男和童一如都死了嗎?
整個房間只有一個活人了。祭司派了兩人進去攝影室,自己轉頭去找成天路,逼視他追問:“那個女人呢?她死了?”
成天路心裏一陣緊張,鏡頭在對着自己,幾萬雙觀衆的眼睛都在盯着他。做演員真不簡單啊,要入戲,首先要讓自己相信這種反智的劇本……
“她變成豹子了,”成天路差點咬到自己舌頭。
“咦?”
“她……她說要報仇,要殺光侮辱她的人,蛻了皮,變成了豹子。哥們兒,你最好小心點。”
祭司眼裏出現驚慌,“變成豹武士了,對嗎?”
成天路抿着唇,努力控制自己的表情,點點頭。
他心裏其實慌得很,按照劇本,這時候攝影室裏的雷酸汞應該炸開了,但是到現在還沒動靜。只要墨西哥人進去巡視一圈,就會發現所謂人皮只是琦哥兒做的簡陋特效,用攝影機拍下童一如的裸 體, 稍微扭曲後投射在牆上。編輯部裏有不少燈光器材,正好給他們做簡單的布燈。果然,攝影室裏墨西哥人罵了一聲。
突然間一個白色的身影飛一樣跑出門口,砰的一聲,房門關上了。成天路吓了一跳,身旁的琦哥兒動了動,顯然也被驚到了。
那是光溜溜的林兔子,本來應該藏在服裝編輯的雜物堆裏待機的,卻突然不按劇本編排,自個兒逃命去了。他逃就逃了,還把門關上,那是想把成天路他們和毒枭一起悶死。
說時遲那時快,轟的一聲,攝影室的雷酸汞終于炸開!
作者有話說:
昨天小朋友生日,忙壞了,遲更了一天,抱歉。
好萊塢有個很喜歡炸白宮的導演,拍《2012》的艾默裏奇。不知道這位兄弟為什麽有此癖好,但從來沒有人幹涉他“炸白宮”,票房也蠻好的。
這文裏寫的跟我前辦公室一模一樣,我想炸掉很久了,在故事裏過過瘾吧,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