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佛曰
剛才在鎮上,似乎看見有人在賣水燈。我以前做狐貍的時候,聽人說在河中放水燈許願,把心願寫在燈罩上,放入河中順水漂流,便可以心想事成。
聽澄鏡對許願的一番說辭,佛祖顯靈不過是看佛祖的心情。罷了罷了,求佛不如求己,我盤算着等入了夜,拐澄鏡與我一道去放一次燈。
走在招搖山崎岖的山路上,羊腸小道蜿蜒曲折,一眼望不到盡頭,密密麻麻如命運織網,将行人緊緊纏繞。
我對澄鏡笑道:“這地方難走至極,幸好你我二人已經成仙,真不知凡人如何認路。”
“也許凡人自有凡人的法子。”
我剛想笑他一個久居天庭的神仙竟然好似比我更懂塵世,一擡眼被路旁一點閃光晃花了眼:“等等,這是什麽?”
我在路邊蹲下來細細查看,那日光下閃着光的一截竟然是一根樹枝。樹枝通體黝黑,像被人用砂紙打磨過一般光潔閃亮。
我把它撿起來,拿給澄鏡看:“入手冰冷瑩潤,似木非木,似石非石。澄鏡,你可知道這是什麽?”
他接過來,略一沉吟:“似乎是迷谷樹的枝桠,我在書上有見過。‘有木焉,其狀如谷而黑理,其華四照,其名曰迷谷,佩之不迷。’世人若是遇到迷谷樹,便折一段樹枝,用以指路。這枝可能是被人用完随手扔在路邊。”
“這麽想想,用完就丢,它也挺可憐的。”我從他手中把迷谷樹枝抽出,問道,“斷口尚未枯死,可能是剛仍不久,以靈力續命,尚可一活。你準備救一救嗎?”
他面露猶豫:“我剛剛算過,它的命數中當有此劫,不宜過多插手,免得擾亂命格。”
我頗不在意地擺擺手:“我以前聽說飛禽走獸就應該安分守己,我偏偏不信,一門心思修仙,到後來還不是改了命格,壽與天齊?”我把迷谷樹枝收進袖中,“既然這裏就是招搖山,定然能尋到迷谷樹,你先走吧,我把它放回去再去尋你。”
澄鏡看了一眼我的袖口,沒說什麽,只是示意我同行。
我便歡天喜地地開了神識,搜尋這山上的迷谷樹。
迷谷樹位于招搖山的山頂,枝繁葉茂,盤踞着整個山頂。我尋到一處新近的斷口,拿出樹枝,用靈力打通樹枝的脈絡,開始修複傷口。
澄鏡至始至終在旁邊看着,不發一言。我想他大抵久居天庭,不食人間煙火,對萬物一視同仁,并不會對弱者有更多的同情心。我做不到他那般超然物外,也無法讓他體會到人間的七情六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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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樹枝跟樹幹融為一體,我放心地拍拍樹枝:“好好活着,莫要再被人折了去。有空就修仙,化了人形自己去看看這世間景色。”
叮囑完迷谷樹枝,我想起之前未完成的小算盤,直接邀請澄鏡很有可能會被他拒絕,等我把水燈買好再約他,且看他會不會同意。
便對澄鏡道:“你在這裏等我一下,我去去就來!”
他點點頭,在迷谷樹下盤膝而坐。
我捏了個訣,回到興安縣,找到要買的東西,再匆匆趕回。
澄鏡站在迷谷樹下,擡頭望着迷谷樹的枝枝蔓蔓,不知在想些什麽。
我上前叫住他:“我回來了!”
他淡淡地“嗯”了一聲。
我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你在看什麽?”
“剛剛,那根樹枝無風自動,我便渡給它些靈氣,讓她提早開了神識。”
“這樣啊……那它現在能看見我們了?”
“不行,五官尚未成型,它看不到也聽不到,只是有了自己的思想。”
“所以你剛剛是在跟它對話?”
“對。”
我好奇道:“說了些什麽?”
“它問我如何稱呼,我問它問這個作甚?它答曰它想等修出人形去報恩。我又問:你待如何報答?她道:無以為報,只好以身相許。”
我忍不住“噗呲”一聲笑了出來,看不出來,這原來還是根多情的雌枝。
“那你跟她說了我的名字嗎?”
“我只是說,有緣自會相見。”
我走到他身邊,同他并肩站在樹下,擡頭看這些互相纏繞,彼此不分的枝桠。在日光下,金屬光澤的樹皮熠熠生輝,再也分不清哪根才是剛才藏在我袖子裏的樹枝了。
難得大發善心,行了我成仙後第一件善事,我竟然沒沒來得及和對方說上一言半語,心中難免失落。
我看了一眼身邊的澄鏡,他是出于什麽原因才沒告訴迷谷樹枝我的名字呢?其實就算澄鏡告訴她,對我而言也并無影響。植物修仙本就比動物更難,等她度過歲月的長河終于幸運飛升,只怕早就忘了我這個過客了。
難道說,澄鏡其實并不想我跟別人有額外的牽扯?
這個猜測像一顆正中湖心的石子,在我心上泛起一圈圈漣漪。我悄悄瞄了一眼澄鏡,把酸脹的甜蜜感藏在心底,從乾坤袋中掏出兩個水燈一本正經地問道:“今天是盂蘭節,我剛才在鎮上買了水燈,傍晚要不要一起去河邊放燈?”
作者有話要說: #宓姑的前世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