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為了清敏郡主
聽了三公主這話,在場所有的侍女齊齊停住手中的動作,各自向三公主行禮告退,随後便排成一列魚貫而出,看起來這種情況似乎是經常發生般,倒令得她們訓練有素有條不紊。
緊接着六公主第一個站起來,面色平和地向她的姐姐屈了屈膝道:“妹妹就先告辭了。”說着衣袂飄飄,已然毫不猶豫地先行離去。
被點名的賀疏雁只向要離開的六公主屈膝行個禮,便再沒有其他動作了。黃玲月招了她的侍女北河,幹淨利落地行禮告退。而剩下來的其他人卻相互望了望,都有一些遲疑。
緊接着樓筱玉反應了過來,以為這是已查了個水落石出,三公主或是要為這兩人說和,或許要斥責于誰,反正怕是在衆人面前落了什麽人的面子影響不好,于是連忙朝樓玉寧招了招手,一起告退。
樓玉寧卻覺得三公主的表情看起來似乎有些不太對,并沒有事件到此告一段落的如釋重負感,反而隐隐有些猙獰。她遲疑地回了一下頭,卻抵不住自己族姐的召喚,只能跟着她的腳步一起退下。
賀淩韻磨磨蹭蹭倒是留到了最晚,她猶有些不願意如此輕易離開。眼角瞥見賀疏雁正垂手站在一邊,并沒有将心神放在自己身上,她鬼使神差地心中冒出了一個膽大到讓自己都有些驚訝的主意。
只見她等樓家姐妹雙雙離去後自己卻不退反進,迎向三公主行了一禮,柔聲道:“三公主殿下請息怒。若是家姐此前一時沖動,做出什麽不适宜的舉止。淩韻在此替她向您賠罪了。
還望殿下您大人有大量,從輕發落家姐。淩韻在此謝過殿下大恩了。“說着深深折腰,一拜到底。
賀疏雁從她開口就覺得事有不妙,只是公主在上,她也不敢造次,所以未能及時阻攔。此時聽到賀淩韻長篇大論說完,頓時有些無法直視這個正在賣蠢的妹妹,忍不住扭過頭去專注地看着牆壁,仿佛那陳舊的磚面上,忽然開出了一朵花來似的。
三公主倒是驚愕地看着眼前的這個小姑娘,似乎是完全沒想到竟然有人這麽沒有眼色,在這個時候還敢跳出來賣弄自己的存在,一股荒謬感,不由湧上心間,如火上澆油般,将先前的十分怒意頓時催做了滔天烈焰。
“你是什麽東西?還敢在我面前求情?”三公主厲笑一聲。
她并不認識賀淩韻,也完全沒有可能認識。即便賀淩韻是左相賀方的女兒,可她畢竟只是一名庶女,尋常情況下根本擠不進京城貴女的交際圈。
因此,別說是在深宮中久居不出的三公主,便是時不時有機會與王公大臣家姑娘們見面、相識的六公主在尋常場合也幾乎不可能認識她。
也就是這次樓筱玉的宴請,才使得賀淩韻有機會站在她們面前罷了。
賀淩韻卻不知這一點,又或者是她有意無意不去思考這個問題的結果。總之,當她聽見三公主如此喝問于她時,她的第一反應竟然是自己這是因為賀疏雁的關系而被三公主遷怒了吧。
想到這裏,她忍不住急切的向三公主的方向行得幾步,準備要做進一步的解釋。
這個動作使得三公主腦中一直緊緊繃着的那根叫做理智的弦終于受不住怒火,徹底崩斷。只見幾乎是失控狀态下的三公主随手抄起案機上的瓷杯就劈頭蓋臉地向賀淩韻砸了過去,同時口中還斥道:“滾!”
賀淩韻躲避不及,只能勉力往側面偏過腦袋。只見那茶杯“砰”一下直直撞在她的額角之上,碎成無數大小瓷片落在她的身上,又飛散一地,茶水和着鮮血淌滿了她的前襟。
賀淩韻只覺額上先是一涼,随後疼痛難當,眼前猶有金星亂冒。她條件反射般伸手摸上自己的額頭在哪,到眼前時卻看見上面滿是殷紅的血跡。當時就吓得雙腿一軟,跌坐在地“嗚嗚”地哭了起來。
“本宮叫你滾!”三公主猶不解氣,一抄手将茶壺也拿了起來,直直向賀淩韻擲出。所幸這一次卻是失了力度與準頭,茶壺直直落在賀淩韻的腳邊,也“啪”的一聲碎成了千萬片。
賀淩韻被這一下下回了魂,耳邊猶回蕩着三公主的怒喝聲。這一回她如受驚的兔子般,禮也不行了連臉也來不及抹,連滾帶爬狼狽不堪地跑到了屋外。
終于把礙事的人全部都清場完畢,三公主轉而怒目看向段傾清。
“好一個段姑娘,你可真是能言善道啊。”三公主也不顧什麽金枝玉葉的風儀體統,直接走到段傾清的面前,拎着對方的衣領強迫她擡頭看向自己。“你知不知道本宮為什麽要把你留下來?”三公主怒而冷笑道。
“臣、臣女不知……。”段傾清顫抖着聲音。臉色蒼白。
三公主一把就将一直捏在手中的那張供狀直接拍在了段傾清的臉上。“你不是很能說嗎來呀,你再把這話給本宮重複一遍啊。”
“臣、臣、臣女……不知什麽話……。”段傾清的舌頭仿佛都打結了,說話的時候還能清晰的聽見她口中牙齒不受控制相互擊撞的聲音。
三公主怒極而笑,正要再說些什麽的時候。一邊的賀疏雁終于動了。
她走到了三公主的身邊,輕柔的搭上了三公主捏着段傾清衣領的那只手,溫聲勸道:“公主殿下。再生氣也是身體要緊。”
她卻是不敢再冒讓三公主怒極傷身的風險了,何況現在侍女們都不在。萬一三公主再次發病,在沒有他人的協助下,賀疏雁也沒有把握能及時控制住對方的病情。
然而她這話所起到的作用卻比她想象的還要大——三公主在聽到這一句話後,遽然望向她的眼神中竟然有一絲恍惚。
甚至于在這恍惚的當口,賀疏雁可以很清晰的看見香公主的表情都變得柔和了起來,之前高漲的怒意也瞬間消散了不少。
然而很快她又回過神來,那一絲柔軟瞬間消失不見,三公主低低的笑了一聲道,原來是你。
說着她又轉頭看向段傾清,只是消散的怒火卻是再也沒有重燃——現在的三公主明顯比剛才平和了許多。
只是平和歸平和,對于段傾清的憎惡卻是還在那裏。三公主吐出長長一口濁氣,松開了揪着段傾清衣領的手。
她的身姿忽然間看上去有些疲憊,卻仍是拒絕了賀疏雁想要扶她的意圖,轉身緩緩走到榻前,慢慢地坐了下來:“賀大姑娘,本宮問你。”三公主忽然開口道,只是聲音裏也透出了幾分疲倦和冷淡。
“殿下,有話請講。”賀疏雁向三公主的方向欠了欠身。
“本宮問你,你可要如實回答。”三公主輕嘆了一口氣。“你第一個巴掌是為誰而打。”
賀疏雁愕然擡頭,她完全沒有想到三公主坐定下來問的第一個問題,竟然是這樣子的。
三公主或許是看見了她的驚訝,毫無溫度地扯了扯嘴角,算是笑了一下。她重申道:“聽着,本宮要你回答實話。”
“民女是為清敏郡主而打。”賀疏雁回憶了一下當時情景,十分确定的回答道。
“那你可知道這段傾清乃是太後娘娘的族親,在太後娘娘面前也頗為得寵,更與我等姐妹相熟?”
“回公主的話,民女不知。”賀疏雁坦然道。“但若民女知道這些,這巴掌民女也是一樣會打的。”
“為什麽?”三公主蹙了眉。
“公主殿下有所不知。民女之所以會選擇打她,是有兩個原因在。一是段姑娘該打,二是民女敢打。”賀疏雁微微垂首,神情一派謙恭,語氣裏卻是滿滿的不卑不亢。
“為什麽你敢打?你就不怕太後娘娘和我們怪罪于你嗎”三公主略去第一個原因不問。顯然是對那段傾清被打的原因心知肚明,且頗為贊成。
賀疏雁笑了起來。“若是太後娘娘那邊,民女倒是不怕。段姑娘再受太後娘娘寵愛,又怎能比過清敏郡主得寵?若是娘娘要因此而責罰于民女,民女也只好自認倒黴了。”
“只是民女相信若那樣的事情發生,清敏郡主必然不會作壁上觀。所以說到底,民女所受的責罰很有可能便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而公主殿下這邊,民女其實并無把握。但民女想,公主殿下從道理上來講,卻未必會真的偏袒于她。畢竟當時在場的除了段姑娘與民女外,還有黃家姑娘。”
“公主殿下或許能偏袒段姑娘一時,可若是事後,不小心從民女和黃姑娘口中将這事真相洩露出去,公主殿下這麽做不是給自己招黑嗎?”
“那本宮若是以權勢封你們的嘴呢?”三公主不以為意道,神容驕揚。
“民女的嘴或許好封,可黃姑娘的卻就不一定了。黃大将軍遠在北疆為國戍邊。就沖着這一點,便是聖上,也不會輕易讓黃姑娘受委屈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