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穩拿勝券
那邊賀疏雁卻已經擺出了勝利的姿态。她轉身向圍觀的衆人道:“事實已如此,我看也沒有什麽好說的了。我們賀家自然會向段姑娘追究今日誣陷之事。其他的也沒什麽了,各位姐姐妹妹不妨散了吧。”
“你胡說!我沒有誣陷你!就是你打的我的!”聽到賀疏雁那話,段傾清不由急了起來,在那裏跺着腳拼命叫道。
“齊嬷嬷,你要幫我主持公道呀!對,公主殿下,公主殿下一定能幫我的!我要見公主殿下!讓她幫我讨回公道!”
齊嬷嬷臉上一時流露出為難之色。事到如此,在宮中混成人精了她又如何不能明白這事背後的真相?
是以她的心中天平也早就有所偏斜了。可是這段傾清畢竟是太後娘娘那邊的族人,若是在這種情況下将她置之不理,日後到了太後面前卻又不好交代。
雖然說這段傾清剛才情急之下所說的,要找公主來主持公道這句話,正中她齊嬷嬷的下懷——畢竟為人奴婢的,她在這件事上早已處在管也不是,不管也不是,進退兩難的境地中……
——而若是此事捅到公主那裏,不管公主殿下最後決定是罰段家姑娘還是罰賀大姑娘,至少與她齊嬷嬷就全無關系了。
只不過這丫頭蠢是又蠢了點,在這大庭廣衆之下喊出要公主主持公道,不是拿她齊嬷嬷的臉往地上砸嗎?
說的好像她齊嬷嬷就不能為她讨回所謂的“公道”了一般。更何況公主乃天之驕女,又豈是她說見就能見到的?
于是齊嬷嬷假意拿捏了一會兒,方才流露出勉為其難的神色道:“公主殿下尚在午休,我也不敢保證她是否能接見段姑娘你。不過倒也可以試試。”
說着,她又轉向賀疏雁道:“想來,賀大姑娘是不會介意陪我們走這一趟的吧?”言辭之中,倒比之前謙恭了不少。只是段傾清還在慌亂之中,并未有所發現。
賀疏雁攤了攤手道:“無妨。就是今日段姑娘說她要敲登聞鼓告禦狀,我也能奉陪到底。”
于是齊嬷嬷便帶着段傾清和賀疏雁向三公主下榻的禪房走去,自然身後還跟了一群與此事相關或無關的閑雜人等。黃玲月指使着北河壓着段傾清的侍女更是不會落下。
這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呼啦啦一下湧到了三公主門前,倒把公主門外幾個使女驚得不由微微一楞。
“齊嬷嬷,這是怎麽回事?”為首的大宮女認出了齊嬷嬷,當下便走上來屈了屈膝道。
齊嬷嬷将那宮女拉到一側,以近乎耳語的音量向她簡單解釋了一下,包括此事的來龍去脈以及所涉人等。
等到她将話說完,那大宮女的臉色也變得有些精彩,似乎沒有料到這麽點雞毛蒜皮的小事也能鬧到三公主面前來。她不由眼神中微微帶上責備的神色,看了一眼齊嬷嬷。
齊嬷嬷臉上露出焦急的神色,又是附耳向那宮女解釋了一通,估計是在解釋自己為何如此行事,這才使得那宮女臉色稍霁轉晴,嘴唇微動,似乎在說下不為例,這才轉身向衆人行來。
“各位姑娘,二位公主殿下午休剛起,婢子這就進去通報。不過可能需要煩勞各位在外稍候片刻。”那宮女客客氣氣地屈了屈膝行禮道。
賀疏雁自然無可無不可,當下也微微一福身,笑道:“姐姐自去無妨,我等反正也無她事,便在此處等候好了。”
那宮女便轉身向內行去,過了将近一刻鐘的時間才又折身出來,恭恭敬敬地對衆人道:“二位公主殿下有請賀大姑娘、段姑娘、黃姑娘,以及其他與此事有牽涉之人入內。”
賀疏雁便也不做推辭,當仁不讓的領頭一步跨入公主房內。在她身後,除了被點到名的那幾人之外,樓家姐妹作為東道主及相關人士也跟了進去。
白若菊原本也想跟去,卻被樓筱玉狠狠瞪了一眼後低聲說的“你若是敢進去一步,我就立刻讓人把你送回去”一句話釘在了原地。賀淩韻輕蔑地看了眼不敢再有所舉動的白若菊,以“關心姐姐的好妹妹”的姿态,卻是順利地在守門宮女處獲得了進入許可。
雖然同是禪房,應該規格大抵相同,但此時作為三公主下榻之處,這間禪房早已被她随身所帶來的物品改造得幾有富貴人家之感。
賀疏雁倒并未留心那些金碧輝煌之物。她進入房中第一件事便是目光逡巡四周,待确定清敏郡主不在此處時,方才放下心來,坦坦蕩蕩地于堂前站定。
三公主顯然是剛剛睡醒,一頭長發尚未挽起,只披了件大氅,更顯得她富貴雍容,清麗無雙。她從裏屋走了出來,斜斜靠在榻上,神态慵懶道:“你們精神真好,這大下午的也不休息。倒要鬧到本宮這裏來,讓本宮也作一回青天。”
說着,她懶懶地擡了擡手:“行了,也別行禮了。有什麽事你們就說吧。”
說話間,梳洗打扮完畢的六公主也從裏面走了出來,于榻尾的一張椅子上坐定,同樣也制止了大家行禮的打算。
段傾清第一個撲了過去,在那羅漢榻前的腳踏上半坐半跪地哭訴道:“三殿下,您可一定要為我主持公道啊!”說着便哭哭啼啼地将賀疏雁打她之事又說了一遍。
三公主似乎是耐着性子方才聽完了段傾清的言辭,當下便擡頭用下巴指了指賀疏雁道:“賀大姑娘,你又有什麽話要對本宮說呢?”
賀疏雁卻微微笑着搖了搖頭:“回公主殿下的話,民女并無話要說。因為民女想着,有些話或許有別的人會替民女說呢。而且,她說出來的,可信度只怕比民女說的還高。”
“哦?你這話倒是有趣。”三公主顯然沒料到當事人之一會放棄自我辯護的權利,不由興致頗高地挑了挑眉道:“卻不知你要讓誰來替你說呢?”
賀疏雁便伸手指了指段傾清的侍女:“殿下,我相信此人所說之話,就能将段姑娘加諸于我的罪名洗刷幹淨。”
這一指可謂是神來之筆,倒是把在場衆人都弄得一愣。就連段傾清也不禁怒目看向自己的侍女,仿佛她真的會從嘴裏說出什麽利于自己的話來。
那侍女被所有人的目光所注視,不由吓得腿腳發軟,幾乎站不住,只瑟縮着身體,聲音顫抖道:“婢子、婢子什麽也不知道啊……”
“不,你知道的。”賀疏雁走到她面前,伸手擡起對方的下巴。“你之前不是一直在屋裏嗎?從我們進屋開始到我打了你家姑娘為止。所以發生了什麽事你一定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吧?”
“還是說,你想說你并沒有看到我打你們家姑娘?”賀疏雁不動聲色地逼問道。
“沒……不……婢子、婢子看見了……”那侍女緊張地連咬了幾次舌頭,方才把話說清楚。
“是啊,你若說沒看見,那才真的奇怪了吧?”賀疏雁微笑道,“不然你咋咋呼呼跑出去嚷嚷什麽我要打殺你家姑娘呢,對不對?”
“那既然你看見了,你自然也就知道了前後都發生了什麽事,所以——”她對着那侍女露出一個不懷好意的森冷笑容,雪白可愛的牙齒閃動着如珠如貝的光,卻把那侍女吓得一哆嗦。
賀疏雁轉身向三公主行了一禮道:“所以請公主殿下下令,将她與段姑娘分開詢問我為何會掌掴段姑娘。若是兩人答案一致,那自然是事實無疑,可若是這兩人答案不一樣呢?”
“答案不一樣,自然就是段姑娘捏造出來的。”三公主一點既通,接着賀疏雁的話道,臉上漸漸浮現出一絲帶着殘酷的快意。她笑道:“若是那樣的話,這欺君之罪,這兩人就都逃不掉了。”
“公主殿下英明。”賀疏雁屈膝退下。
這“欺君之罪”四個字一出來,便如一道晴天霹靂般,打得段傾清直接跌坐在了腳踏之上。就連那個侍女也不禁真的腿腳發軟到撐不住自己,“撲通”一下跪了下來。
賀疏雁卻仿佛沒看到這一切,只微笑地看着公主房中的幾位侍女道:“那能否煩勞諸位姐姐将她們帶去分別詢問了呢?”
那幾名侍女不由擡頭征求地看向三公主,三公主卻只是笑着揮了揮手道:“先把這丫頭帶下去吧,給本宮好好審問她。看到底當時發生了什麽事。如果是賀大姑娘随意動手打人的話,本宮自會治罪于她。可若是段姑娘先羞辱他人在前,後誣蔑他人在後的話,本宮也自然會兩罪并罰。”
于是便有侍女上來将那跪坐在地,幾乎渾身癱軟不能動的丫鬟還帶了下去。
室中一片靜谧。然而靜谧之中也完全無法聽見對那丫鬟的詢問有傳來任何動靜。大多數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段傾清身上,只見她滿面通紅,又忽而蒼白,一顆一顆豆大的冷汗漸漸彙聚在額頭上,随後又倏然一下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