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華麗打臉
賀疏雁微微笑着說:“那日在天工坊除卻陳姑娘和我還有不少姑娘在場,難道陳姑娘以為她能一語蔽天嗎?事實上,那日若非陳姑娘最先開口對我不客氣,又怎麽可能會招致她輸了那場賭約呢?而若非陳姑娘輸了那場賭約卻不肯履行賭約,還在那裏傷心哭泣,陳公子又怎麽可能在明知有衆多女眷在場的情況下依然做出直接闖入這種失禮之事呢?”
“而且若非陳姑娘哭得傷心,陳公子又總會毫不講理地護短呢?我在其中又做了什麽呢?
無非是在承受到對方給予我的惡意之後沒有選擇忍氣吞聲,而是加以反擊而已。莫非陳夫人也覺得我做錯了嗎?
那我鬥膽請問陳夫人,在有人指着您的鼻子說讓您滾出去,您不配和她呆在同一個屋檐下的時候,您是會乖乖的走出去嗎?”
說着,賀疏雁還屈了屈膝,一臉誠懇地看着對方,大有向她求教并吸取經驗的架勢。
“你……油嘴滑舌!”陳夫人怒道。
賀疏雁搖了搖頭,面上現出憐憫之色,仿佛在說陳大學士的夫人也不過如此。她灑然道:“陳夫人,我自認說話句句在理,您若要說我油嘴滑舌,煩請您指出我哪句話說的不對。”
陳夫人又何嘗能指出對方言語中的錯誤?一時無語可回,僵着臉尴尬地立在那裏。
賀疏雁卻繼續朗聲道:“鑒于陳夫人您并不知道那日天工坊內所發生之事的真相。那麽陳夫人您對于我和天工坊主人的惡意揣測也就算是事出有因了。”
“事實上天工坊主人确實給我送來過東西,我也确實收下了。只是那些東西,陳夫人你可知是以何名目送來的嗎?”
賀疏雁笑了笑,眼神中流露出鄙夷之色,她繼續道:“那些東西,正是因為令千金在天工坊內對我失禮,使我蒙受了委屈,并且掃了我的興致,更直接破壞了我在天工坊購物的念頭,是以天工坊主人才會送我東西,以、作、賠、禮。”
最後四個字賀疏雁加重了語氣,擲地有聲。
“說起來,這份賠禮我還要多謝令千金,若非她當時做出那些事,導致這樣的後果,只怕我也不曾有這機會能得到天工坊主人送出的重禮。”
賀疏雁只覺說得意猶未盡,忍不住再一次補刀道。然後滿意的看着對方那張塗脂敷粉的臉由白轉紅,再由紅轉青,最後從青轉回白,一時之間五色紛呈端的精彩。
然而,賀疏雁的暴擊還沒完。她微微晃了一下頭上的發髻,簪上鑲嵌的昆吾石在燈火照耀下更顯得璀璨絢麗。
她對陳夫人道:“您說天工坊主人送我發釵,那也是事實。可您知道他到底送了我多少支發釵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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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臉上流露出高傲的笑容。“實話告訴您,天工坊主人整整送了我一套頭面,而且皆是天工坊特産昆吾石鑲嵌。
俗話說,禮送越重,所要補償的罪孽越深重。由此可見,在天工坊主人心裏令千金所做之事,是多麽沉重的一個錯誤啊。您若還能将這種賠禮道歉的行為說成是私相授受,那我想公道總在人心。”
說完最後一句話,賀疏雁保持着得體的笑容向陳夫人屈了屈膝,随後便坐回到了位子上。
江氏滿意地拍了拍自己女兒的肩膀,以示嘉許,繼而又扭頭看着陳夫人道:“陳夫人,言盡于此,便恕我不相送了。
啊,對,還有一事。若是今日之後,我在外面聽到任何一星半點和你今日所作的揣測有關的流言,想來您家所供的旨意又要多一份了。”
江氏這刀補得,可謂是直接而兇狠,話中影射陳夫人此前接的貴妃那道特意申饬的傳旨,可謂正中紅心,痛得陳夫人臉部表情都扭曲了。
看着對方悻悻離去,葉氏表示不解這陳家是怎麽一回事,先是兒子女兒,後是老子和娘,前仆後繼的都把自己的臉送上去給別人踩。
江氏聽得忍不住好笑,搖了搖頭道:“陳老太爺倒是清貴,只是沒想到這一代确實不如一代。老祖宗好的習慣都沒有傳下來,倒是沾染了一身壞毛病。”
賀疏雁悠然道:“其實都只是被寵壞了罷了。陳老學士在朝中清望甚高,兼之人品正直,如今朝中大小官員不是受過陳老學士恩惠,便是尊其為人,便是家父提及陳老學士也贊不絕口。可見在這樣的父親的影響下,他們對于陳大學士便多有寬容。”
“縱然陳大學士做出什麽不恰當之事,看在陳老學士的面子上,也不會有什麽人當真去追究。久而久之便将陳家這兩代寵出了一身臭毛病。那陳姑娘又何嘗不是因為在貴女圈子裏久被人容讓,方才逐漸自以為真的了不起,眼睛也逐漸往頭頂上移了麽。”
葉氏聽了賀疏雁這一番話,掩唇笑得花枝招展,她道:“哎呦呦,這是誰家的孩子呀,怎麽生了這麽一張巧嘴?江姐姐,你聽她這說得真是頭頭是道。難怪不管是陳姑娘還是陳公子甚至是陳夫人,在這樣一張伶俐的小嘴面前,還不是自取其辱,铩羽而歸。可是你看這會兒站在我這邊說話真是怎麽聽都讓我心生歡喜。真真是個可人兒。”說着便一臉笑容地作勢要去擰賀疏雁的嘴。
黃玲月本在一邊吃着東西,左顧右盼,樂得自在,這邊說話唇槍舌劍,她也沒太過注意。
可這回一回頭看到這一幕可就坐不住了,撲身上來隔開了她母親的手,急道:“娘親,你可下手輕一點。賀姐姐可沒你女兒我這麽皮糙肉厚的,弄疼了她那可怎生是好”
小姑娘這一段話說得葉氏和江氏不由笑作一團,賀疏雁也只能笑着直搖頭,看向黃玲月的眼神中充滿了喜愛和寵溺。小姑娘猶自不知發生了什麽事,呆在那裏愣愣地看看自己面前忽然笑到抽風的這三個人。
江氏一把摟過黃玲月道:“這才是真正的可人兒呢,怎麽就這麽可愛,真想把你拐回家去。”
葉氏聞言一臉嫌棄,揮手道:“快拐快拐,省得她在家裏天天上房上樹的折騰。也好讓我好好休息一下,緩一緩氣。”
莫名其妙被衆人笑話,又莫名其妙被自己親娘嫌棄,黃玲月一臉無辜的站在那裏,小臉委屈得都快要哭出來了。賀疏雁見狀忍住了笑,伸手去攬她道:“好妹妹可別這樣。別介意,令堂只是與我們說笑罷了,你可是她的心頭肉啊。”
看到女兒失落的樣子,葉氏也見好就收,一把把女兒拉到自己懷裏,道:“是啊,是啊。心頭肉呢,我的小祖宗小冤家,你若是哪一天能有像你賀姐姐這麽通透,為娘的才能放心了。”
“哼!我就不。我就要娘親替我操一輩子的心。”小姑娘緩了過來,皺皺鼻子在親娘懷裏撒嬌道。
賀疏雁看着眼前這對母女溫馨無間的樣子,又看了看在一邊笑得開懷的母親面上的歡容,忽然覺得人世靜好。自己此番重生,仿佛也就是為了此刻所蘊集的那個東西。
然而還是那句話,月兒彎彎照九州,幾家歡喜幾家愁。這邊賀黃兩家女眷在宴席上言笑和睦,其樂融融。那邊陳家可就不是這麽一回事了。
卻說陳雪明掩面泣奔出大殿之後。一時彷徨,只覺天地之大,自己竟無處可去。只漫無目的地随便走動着。
暗中負責宮宴和禦花園內警戒的禦前侍衛們認出這是此番來參加宮宴的女眷,又并非要往內宮而去,便也不曾現身前來制止。
陳雪明更覺這天地悠悠,草木蒼莽,竟無一人能與之訴心事,得溫暖。越想越傷心,見燈火通明衣香鬟影的大殿離得遠了,不由找了個牆根蹲下哭了起來。
這細碎的哭聲在禦花園中傳出老遠,倒是無端讓執勤的侍衛們起出一身雞皮疙瘩。只是他們也無可奈何,又不能直接出現在對方面前,說:“喂,你別哭了,聽着瘆人。”只好硬着頭皮強守着。
然而事實上陳雪明的悲泣并沒有持續多久。不一會兒就有桀桀靴聲停在了她的面前,一道溫雅寬厚的男聲從頭頂飄落:“這是誰家的姑娘,怎麽在這裏哭得如此傷心?”
陳雪明一時驚起,不由擡頭去看。卻見入目一張俊顏,薄唇如削,懸鼻若膽,一雙桃花眼溫柔如春水,再往上又是一雙劍眉斜飛入鬓。好一派英明神武。
“太、太子殿下!”陳雪明驚訝之下跳了起來,忙不疊地屈膝行禮。
來人正是當朝太子方銘絕。
之前說到方銘絕泡了一陣冷水,之後又灌了幾口姜湯,最後還被灌下一大碗祛風寒的苦口良藥。這人倒是緩過來了,只是卻沒想到他體內潛伏的藥性竟有反複之功。
一時稍得舒緩,可過不久,至多一個時辰,便又開始隐隐複發。百般無奈下,他只能讓宋澤備上冰塊随時接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