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被躺槍了
此時另一個女子的聲音低低響起,倒是聽不清楚在說什麽,只聽見之前那個刁蠻的聲音訝然道:“什麽?既然沒賣掉,怎麽不拿來給本郡……本姑娘?!”
另一個聲音又絮絮了一陣,那個刁蠻的姑娘不耐煩了,似乎一把推開了什麽,撞到牆上而傳來的悶響聽得連賀疏雁這個旁聽者都有些疼,然後一陣靴音傳來,她們包廂的門簾就被呼啦一下子掀了起來。
“我倒要看看,是什麽人這麽大的架子,因為她在看東西以至于本姑娘都不能買了?”來人一邊說着話,一邊大步走了進屋。
衆人面前瞬間出現了一個身着男裝的妙齡少女,烏黑的頭發攢成細細的辮子,梳至頂心,由一枚羊脂玉翠羽蓮花小冠束住,再直垂腰後,更顯得腮粉面玉,櫻唇星眸。
雖是男裝,卻也并未刻意掩飾身段,反倒襯得肩削腰細,好一段風流體态。
那少女環顧四周,見到江氏時微微一愣,方才拱了拱手,行了個男兒禮儀道:“原來是賀夫人在此,敏敏失禮了。”
江氏起身還了一禮,笑道:“臣婦不敢當,清敏郡主言重了。”
被稱作清敏郡主的少女不置可否地笑了一笑,轉眸看見賀淩韻身邊的那枚翡翠挑心,頓時便擡起了下巴,傲然道:“不瞞賀夫人說,這枚挑心是我方才便看中的,只是一時猶豫沒買下來罷了。這會兒便是特意來買的,所以我是不會相讓的。”
說話間,竟連讓衆人行禮的機會都沒給,直接一揮手道免禮免禮,你安我安的太過麻煩。
江氏被這姑娘一會兒客氣一會兒蠻橫的做法鬧得沒脾氣,好笑道:“既然是郡主先看中的,那自然是歸郡主所有,臣婦并無意相争。”
“嗯。”清敏郡主點了點頭,卻對着賀淩韻道:“這位是賀三姑娘吧?這話賀夫人說得不算,既然你也看中了這枚挑心,讓不讓的,還是你說句話吧。別到時候說我清敏仗勢欺人,巧取豪奪。”
賀淩韻一時愣在那裏,這位清敏郡主簡直不按牌理出牌啊。一般來說,當家主母已經發了話,事情就已經成定局了,幹嘛還要來問過自己啊?
清敏郡主見賀淩韻呆在那裏半晌沒有回應,不耐煩道:“讓你說就說啊,不就是一句話的事情麽。要不這樣吧,你把這枚挑心讓給我,我給你五把琉璃簪做補償,如何?”
“民、民女……也不知道……這挑心本是家姐看中的,郡主要問……或許得問家姐吧……?”賀淩韻似乎回過神來了,連忙怯怯地垂頭答道,聲音輕如蚊讷,清敏郡主差點沒聽清。
正在一邊小口小口吃着桂花糕的賀疏雁茫然而無辜地回看賀淩韻,嗯?怎麽就變成自己看中了的呢?
“哦,賀家大姑娘啊。”清敏郡主的聲音裏帶上了一絲難以察覺的鄙夷和厭惡,“快點,五支琉璃簪換你這枚挑心,你讓是不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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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疏雁靜靜地看了眼清敏郡主,緩緩搖了搖頭。“郡主恕罪,民女不同意。”
“雁兒!”江氏警告地叫了女兒一聲,那邊賀老夫人也重重咳了一聲,拐杖威懾性地頓了頓地板。
“好,你好。”清敏郡主壓着火,伸出一只瑩白如玉的手掌比了個七的手勢道:“七支,你同意不同意都得給我換。”
賀疏雁莫名其妙地看了她們一眼,再度搖了搖頭,平靜道:“既然這枚挑心是郡主所好之物……有道是君子不奪人所好,民女雖非君子,但也做不出奪人所好之事。所以郡主何需用琉璃簪來換,盡管将挑心取去便是。”
說着,親自執了那放着翡翠挑心的小碟,送至清敏郡主面前。
看着面前的翡翠挑心,又看看一臉平靜坦然的賀疏雁,清敏郡主略有些疑惑地蹙了蹙眉,但還是伸手接了過來道:“賀大姑娘,你倒是和傳言不同嘛。這份情,我清敏承了,來日必當重謝。”
“郡主言重了,些許小事,何足挂齒。”賀疏雁微笑着擺了擺手道。
她對這郡主倒無惡感,作為一個出生在鐘鳴鼎食世家又千嬌萬寵的女兒,尤其那個世家還是太後娘家榮國公,比起那些自視甚高的公子貴女來說,段家的這位清敏郡主能僅有幾分刁蠻已經是很難得的好品質了,何況她自幼便得太後歡心,有得是無法無天的資本。
只是前世裏卻不知何故,最後下場頗為凄慘。
那邊清敏郡主拿了挑心,心滿意足地走了。
賀疏雁看了眼适才把禍水東引到自己頭上的賀淩韻,冷冷笑了笑。
賀淩韻心中一寒,賠笑道:“姐姐,妹妹不是故意的……實在是,實在是被郡主吓了一吓,就……”說着便蹭了過來,駕輕就熟地扯着賀疏雁袖子讨好地搖了搖:“還是姐姐有風範,都沒有被郡主的氣勢壓倒呢。”
賀疏雁似笑非笑:“是啊,若不是我還算有些膽子,被妹妹這麽一嫁禍,說不得就要得罪郡主了呢。”
賀淩韻的手頓時一僵,搖袖子撒嬌的動作再也繼續不下去了。
賀老夫人坐在那裏冷不丁哼了一聲,道:“雁姐兒你這是說的什麽話,你妹妹膽子小,遇到事情驚慌失措也是有的。你也不說多照看着些,還反過來指責你妹妹。”
“母親說得是。”江氏笑容滿面地接口道,“雁姐兒你還不反省下,往後再遇到這樣的事,可知道該怎麽做了罷。”
賀疏雁也笑了,屈了屈膝道:“是,女兒知道了,驚慌失措地往更高的人身上推便好了。”母女倆一唱一和,倒把賀老夫人弄了個臉色青紅交加,不甚好看。
“……”老夫人張了張嘴想說什麽,又思及“家醜不可外揚”而放棄了,這會兒即便是訓斥起來,在外人看起來也是賀家失和,這是老夫人萬萬不能做的。
只是老夫人有點不明白,為什麽江氏和賀疏雁就沒有這半點覺悟,在這種場合裏也敢怼完賀淩韻怼自己?她們就不怕賀家名聲受損,連帶她們自己也名聲受損嗎?
她卻不知,賀疏雁比她看得透徹,今日在這聚寶樓裏的其他人,也是都不可能把任何消息透出去鬧得滿城風雨的,畢竟她們身後是位高權重幾乎可以一手遮天的賀相,誰又有那麽大膽子,敢冒大不違,擅自把這些後宅消息透出去呢?
這不是給自己、給聚寶樓找麻煩麽。
至于她們會不會私底下和聚寶樓背後的東家彙報,那就不是賀疏雁需要擔心的事了。
事實上,即便真有什麽仇家得知此事,想要利用這種矛盾給賀家找麻煩……嗯,難道那麻煩還能大過太子登基将導致的危機?
接下來再無枝節,賀淩韻精挑細選了一支八寶金累絲嵌珠蟲草步搖和一對翡翠鑲白玉的雕花耳墜,賀疏雁則随便拿了支琉璃花草簪和金鑲羊脂玉牡丹滿池嬌前分心。
于是一行人又往天工坊而去。
天工坊相對聚寶樓來說年輕朝氣些,面向的顧客主要是些少婦、未出閣的姑娘,乃至兒童幼兒都有兼顧,整體裝修也更明亮歡快些,倒是頗為亮眼。
而且并不特別設置雅座包廂,只在頂層預備了出入便宜的客房,以備不時之需。
衆人下得車來,江氏見賀老夫人面上流露疲色,便讓丫鬟們伺候着兩位姑娘在下面大廳裏挑選,自己則扶了老夫人上樓去要了間客房供她歇息。
如果說聚寶樓的物件材質偏重金玉,則天工坊則更傾向于各色寶石。
就連無色的昆吾石,因其堅硬異常,無法琢磨而幾乎無法加工,只能加工成雕琢玉石的工具,這天工坊裏也不知如何加工的,竟讓它能在光線照射下綻放無比絢麗的光芒,頓時吸引了衆多女子的目光,眨眼間便被定出數套鑲嵌了昆吾石的發簪耳墜項鏈等物。
賀疏雁也一時為之失神。前世裏她也曾聽聞天工坊的昆吾石飾品清似水精,炫如群星,堪稱鎮店之寶,大婚之日方銘絕也曾為讨她歡心答應送她一套頭面,結果……呵,物是人非,又有什麽好回憶的。
賀疏雁一哂,轉而去看其他材質的飾品了。
只是她堪堪轉身,便聽見有個尖利的女聲輕蔑道:“我說今個兒怎麽出門就聽見烏鴉叫呢,敢情在這兒等着我呢。這天工坊也是越開越眼皮子淺了,什麽暴發戶家的草包也都能放進來,一點品味都沒有。”
一時間大廳裏鴉雀無聲。不少姑娘面面相觑,然後又一起循聲望去。
由于聲音是從背後傳來的,賀疏雁并不清楚是誰,又對誰而發,所以也就置若罔聞,自顧自看着眼前的各色璎珞。
“說你呢,賀家大姑娘。”誰知那個聲音不依不饒,帶着濃濃的嘲笑意味,堅持着點明了那個“暴發戶家的草包”的身份。
賀疏雁聞言,挺直了身子,緩緩轉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