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敵我親疏
艾蕭也聽出個中玄機,撓了撓腦袋道:“大概算是吧。其實我自己也搞不太明白,就連這算術,也是時靈時不靈……不過賀相您可千萬別誤會,這時靈時不靈啊,一般就是指和大姑娘有關時就靈,其他時候偶爾靈偶爾不靈的,屢試不爽。”
“既如此,老夫就信得過小艾太醫的醫術了。”賀方聞言也愣怔了一下,好容易才內心掙紮着說出這麽一句話來。
艾蕭聞言欲哭無淚……賀相,您這是把心裏話不小心說出來了吧!合着我沒肯定自己的來歷之前,您壓根就是沒信我啊!
“行了,夜色已晚,老夫就不留小艾太醫了。來人,送小艾太醫回府。”說着,賀相本人已然起身飄然出門探望女兒去了。
艾蕭頓時感覺到一股“人走茶涼”的凄涼……喂,賀相賀大人,您這河過完了,橋能等下再拆不?!他還沒怨尤完,賀朗已然出現在他面前,躬身一伸手:“艾太醫,請。”
然而賀方緊趕慢趕還是沒能見到賀疏雁——從她院子裏出來的江氏半路上攔下了賀方,道是賀疏雁吃過點東西已然睡下了。
當下只好作罷,陪着夫人慢慢走回中矩院去了。
那邊賀疏雁擁被而卧,卻一時有些失神。
當年的“小哥哥”,後來的“秦王”,還有自己夢裏曾出現過的面容模糊卻眼神鋒銳的黑衣青年走馬燈似的在她腦海裏轉。
這三個都是方銘琛吧,可哪個才是真正的方銘琛?還有那雙眼睛,為何如此熟悉且記憶深刻?自己曾經在哪裏見過嗎?
“小哥哥”時的他眼神遠沒有如此冷厲,秦王時禦花園裏那匆匆一會并不曾見過他的眼睛,還有哪次?什麽時候?難道自己還有記憶缺失嗎?
紛至沓來的疑問讓她忍不住皺起眉頭。
對了,還有那塊翡翠鳳佩,後來放在哪裏了?怎麽就想不起來了呢?就這麽消失了嗎?這般不真實,仿佛禦花園裏那一場相見只是自己的一場幻夢般。
但賀疏雁能肯定那絕對不是夢,沒有夢能把一個陌生人的情緒刻得如此真實。
何況在那之後她确确實實把食水送去給了方銘絕,兩人還聊了一會兒關于扶靈送駕的事,回去的路上那小宮女更是又說過一些和秦王相關的事,可見禦花園裏是真真切切見到了秦王的。
少女翻了個身,有些頭疼地閉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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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那些從前世裏帶過來的亂麻就別再試圖解開了,斬掉才是最快的解決方法。
如今,自己該頭疼的,應該是衣裳、首飾這些小姑娘們慣常操心的事,以及沒多久後的太後壽宴才對。
說到太後壽宴此番延請多位貴女入宮相陪之事,也是一石激起千層浪。
賀疏雁昏睡不醒兩日,自是不知道外面現在熱鬧成什麽樣。
做衣服的無縫閣和天香夜染已經忙到恨不得把繡娘一個劈成八個使用,天香夜染甚至放出話來,說是為了保證現有預訂的質量和如期交貨,即日起到太後壽宴為止,一律不再接任何單子。
倒讓人背後不禁嘀咕這家繡樓背後究竟是誰的勢力,這風口浪尖上竟然敢出此大招,不怕得罪人麽。
而無縫閣卻是走的另一條路,列出告示重金求聘巧手繡娘。一時間上至王公大臣,下至黎民百姓,都被太後壽誕一事鬧得沸沸揚揚。
賀疏雁的心思尚未放在這裏,江氏卻犯了愁——女兒昏睡兩日,幸虧又安然無恙地醒了過來,可到底也耽誤了時間,如今再去那兩家定制衣服怕是來不及了,倒是有幾家新出來的繡坊,借着這股東風打起了自己的旗幟,要不要去試試呢?
還有那些銀樓,雖不至于如衣服這般有價無市,但去得晚了只怕好東西也都被人定走了……這又該如何是好呢?
江氏在這邊發着愁,那邊賀淩韻卻氣得砸了房裏能砸的東西,更是兩天沒好好吃下過東西了。
“憑什麽!憑什麽她就能入宮去參加太後壽宴!”十三四歲本該是嬌嬌俏俏的年紀,原本也算是個清秀小佳人的賀淩韻,卻因為憤怒生生把自己扭出了一派猙獰。
“你去!去給我問問清楚,太後娘娘這回還都叫了哪些人家的姑娘。”賀淩韻指着外面對新換上來的大丫鬟金盞喝道。
“姑、姑娘……”金盞正想說些什麽,擡頭對上賀淩韻冷厲的眼神,頓時吓得縮了縮頭,忙不疊屈膝道:“是,婢子、婢子遵命。”然後便一陣風似的地逃出門去了。
自打金縷和白苎被卷入事端“清理”掉之後,潇湘閣裏的大小丫鬟們都惶惶不可終日,不明白素來對杜姨娘和三姑娘疼愛有加的老爺,怎麽忽然就重罰了她們,理由還是“沖撞嫡姐”這種放在往日都不疼不癢的事。
一時間,上到管事婆子,下到雜役丫頭,都覺得是不是夫人被杜姨娘奪了風頭十幾年,現在終于要奮起變天了?
十幾年來,第一次出現了外面的丫頭不想進潇湘閣當差,裏面的丫頭到處托關系想調出去的場景。江氏自然心知肚明,卻也只做不知,任由潇湘閣裏表面上風平浪靜,暗地裏亂作一團。
杜紫芊卻不能坐視不管,雖然也為賀淩韻收攏人心的能力嘆氣,但到底還是從身邊選了兩個丫頭送了過去,一個叫做白雪,另一個便是金盞了。
只是她特意挑的沉穩踏實的丫頭,原寄望于她們能規勸賀淩韻,在目的未達到的時候多多忍耐一下,卻沒想到才兩天功夫,金盞就已經屈服在三姑娘的威風之下,別說規勸,就是平日裏該說的話都不敢多說什麽了。
看着金盞落荒而逃的樣子,白雪捧着食案冷冷投去一瞥,旋即笑意吟吟地走了進去:“姑娘。”
“出去!不要來煩我!”然而心裏憋着氣的賀三姑娘根本就不想給她任何好臉色看。
白雪臉上的笑容一僵,有些尴尬地咬了咬下唇,很快又挂起了笑容:“姑娘切莫生氣,氣壞了身子可如何是好,不是白白便宜了別人麽。”
賀淩韻有些意外地擡頭看了這個新來的丫頭一眼,面容普通,但說話舉止無處不透着讓人感覺舒服的秀氣。
“哦?你這話是什麽意思?”她倒是來了些興致,換了個姿勢仰在引枕上漫不經心地說道。
白雪娴熟地将食案安置在矮幾上,布好碗筷捧到了賀淩韻面前:“婢子只是覺得,姑娘不顧念自己的身子,只會讓親者痛,仇者快。”
“誰是親,誰又是仇呢?”賀淩韻覺得這丫頭說話有點意思,追問道。
“關心姑娘的自然是親。”白雪微笑着,“而那些擋在姑娘路上的,就是仇了。”
說話間她和善的笑容隐去不見,潔白的牙齒折射出森冷的光,白雪右手一動,做了個“斬”的手勢。
“大膽!”賀淩韻拍着桌子叫了起來。
“婢子失禮了。”白雪立刻俯身跪地,也不多加辯解,只靜靜地以額觸地。
一時間鴉雀無聲。
過了好一會兒,賀淩韻方才笑了起來:“白雪……是吧?你是誰派過來的?”
“回姑娘的話,婢子是姨娘的人。”白雪保持着跪伏的姿勢,平靜地回答道。
“哦?我姨娘身邊,什麽時候有你這麽大膽的人了?”賀淩韻冷笑道。
“姑娘容禀。”白雪鎮定如常,聲音都不帶一絲起伏的:“婢子全家都是姨娘的人,婢子自小就跟在姨娘身邊,對姨娘的謀略知之甚詳。此番姨娘便是安排婢子過來幫助姑娘的,如此也方便配合姨娘行事。”
賀淩韻聞言暗暗點頭,心想這倒也是自然,再看白雪時,更覺得這個丫頭心思缜密,沉穩可靠,膽色和見識都過人,倒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好助手。
卻聽白雪放低了聲音繼續道:“姨娘亦知姑娘心中所求,特命婢子告訴姑娘,若姑娘能依姨娘之計,徐徐圖之,必能有一日讓姑娘心願得償。”
雖然之前已經從杜紫芊處探得口風,知道自己的生母對自己和太子的婚事另有安排,但在聽到白雪這麽幾乎挑明了的說法後,賀淩韻還是情不自禁地雀躍起來,頓時心花怒放,對白雪也是徹底接納了:“姨娘她真這麽說?好白雪,快起來,你且和我說說,如何配合姨娘行事吧。另外,你能不能和姨娘去說說,我也好想去宮裏參加太後壽宴,讓她幫忙想想辦法吧。”
低着頭正要起身的白雪聞言不由動作一頓,進宮去參加太後壽宴?
三姑娘這是語不驚人死不休啊……姨娘再有能耐,也沒法讓太後給一個庶女下帖子啊……
饒是如此,她仍低頭應了:“是,婢子回頭就去問問姨娘。另外姨娘還讓婢子給姑娘帶個好消息。”
“什麽好消息?”賀淩韻有些迷茫,近日自己被各種打壓,實在想不出還能有什麽消息值得被稱為一個“好”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