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被解禁了
“您的小舅公,前些日子升任了太仆寺少卿,已是兵部舉足重輕的人物了。”白雪所說的,正是賀方曾經的救命恩人、忘年交洛文良。
洛文良這十來年的宦途也算走得順暢,已然升到了正四品,只是這最後一階提升,并非是賀方主持的,甚至于,這位左相對此事都有些莫名所以,并不樂見。當然這事就不必和賀淩韻說了。
“那就是說,我和姨娘,沒準很快就不用禁足了?”賀淩韻果然高興起來,雖然素來不甚關心那些朝堂之事,但“水漲船高”這句話她可是知道的。
而且小舅公素來和她們母女關系極好,幾乎每隔一段時間,杜紫芊都會帶着她在外面和洛文良碰面。以及逢年過節,賀淩韻生辰什麽的,洛文良即便人不來,禮也是沒斷過的。
白雪也微笑道:“是,已經派人去和老夫人報喜了。說不得,老夫人回頭就要來叫姑娘明兒過去用早膳呢。”
“那真是太好了!快,白雪,趕緊給我找找衣服。”賀淩韻歡呼了一聲,高興地蹦了起來。
第二日清晨,賀疏雁跟着母親江氏去給賀老夫人請安的時候,便在那裏見到了杜紫芊和賀淩韻。
賀疏雁仿佛對理應禁足的她倆出現在老夫人這裏毫不意外,卻被賀淩韻上來實實在在的一個行禮驚了一下,下意識看了眼窗外……嗯,那邊微白的,是東邊沒錯吧。
杜紫芊這回也伏低做小的,見到江氏進門就起身下拜,同時似乎十分慚愧地嗫嚅道:“賤妾給夫人請安。今日老夫人傳喚賤妾,故而……”
江氏大度地一揮手:“既然是老夫人叫姨娘過來,那自是天經地義。姨娘何必如此作态?倒好像老夫人做錯了什麽似的。”
杜紫芊聞言頓時一噎,只讪讪起了身,轉而去江氏身後立着了。
賀老太君臉色也有點僵硬,杜紫芊剛才的做派,江氏不說不覺得,一旦說了就覺得是在打自己臉——一府的老太君傳召個妾室,怎麽了,妾室回過頭還要看主母臉色?
心中便頗為不喜。也虧得江氏方才話說得到位,不然一并得記上。
那邊賀淩韻也怯怯地對賀疏雁福身道:“妹妹先前不懂事,得罪姐姐了。還望姐姐大人有大量,莫要記恨妹妹。”
賀疏雁溫婉笑道:“一家人哪裏用說兩家話?我從未為那日之事記恨妹妹,妹妹大可放心。”
“那……那韻兒謝過姐姐了!”說着,賀淩韻便喜笑顏開地挨到賀疏雁身邊,親熱地挽住了她的手,一副姐妹情深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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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在上面見狀,忽然想起之前說的事來,雖然心中猶有不悅,卻還是依着先前之言,盡力和善笑道:“看這姐妹倆,真真兩朵花似的。看得老婆子我啊,也似乎年輕了幾歲。”
“孫女謝過祖母贊。”賀疏雁不知道老夫人如此誇贊,這葫蘆裏打算賣什麽藥,只淡定一笑屈膝,行了一禮。
賀淩韻卻一臉嬌羞,盡顯小女兒嬌态,捏着衣角扭着身子道:“祖母又來取笑人家,人家不依啦。”
江氏冷眼看着這對祖孫一唱一和,臉上挂着标準的溫柔笑容,漫不經心地捧着茶盞。
賀老夫人呵呵笑了一陣,仿佛想起什麽似的,對江氏道:“兒媳婦,聽聞這兩日雁姐兒身子不适,這回恢複得如何了啊?”
“回母親,雁姐兒不過是受了涼,喝了幾服藥,又睡了兩天,一點事也沒有了。您看,這不,氣色好着呢。”江氏恭敬回道。
“哦哦,那就好。聽聞太後此番千秋,要招雁姐兒入宮去陪,這要是沒好全,過了病氣給宮中貴人,那可就是大罪過啊。”賀老夫人點了點頭,也不知道是遺憾還是感慨地說着。
“可不是呢。還好雁姐兒恢複得快,出診的太醫也肯定雁姐兒是好全乎了。所以母親不必擔心。”江氏和賀疏雁對望一眼,對對方這次意之所指已然心知肚明。
賀老夫人果然另起了話端:“這回宮中的帖子上面,是怎麽說的?單點了雁姐兒的名,還是說我們賀家姑娘?”
“回母親,是單寫了雁姐兒的名。兒媳還挺驚訝呢,沒想到那麽多年過去了,宮中貴人還記得我們家雁姐兒呢。”江氏掩唇笑道,眉宇間盡是驕傲之色。
賀淩韻暗暗搓爛了手中的繡帕,臉上卻不得不挂着笑。
“太後娘娘自是慈祥,唉,只可惜韻姐兒從不曾進得宮去,貴人們都不知道我們賀家還有個姑娘呢。”
賀老夫人嘆着氣,說得好像這回帖子上沒有賀淩韻的名字是因為宮裏的太後、皇後等人不知道賀家還有一個她,若是知道了,也肯定會給她下帖子一般。
江氏卻不樂意了,這不是變着法子說她不慈,家中庶女如不存在般沒有地位麽?當下輕輕一笑,道:“母親,您沒見到帖子,所以不知道。這回太後宮中的帖子發去的,可都是權貴人家、名門大戶的嫡女啊。就連太後和皇後的娘家,也只有嫡女可以奉召入宮作陪。”
說着,眼神還往賀淩韻身上一溜,大有“你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一個小庶女還在這裏謀求入宮”的意思。
賀淩韻生性敏感,當下心頭仿佛被利刃紮過,頓時臉色就白了,泫然欲泣道:“是……韻姐兒身份低微……不配入宮……可是韻姐兒……女兒也想入宮開開眼界……女兒還從未入過宮呢……”
賀疏雁心中暗笑,這是開始打悲情牌了麽。當下卻親熱地伸手取了賀淩韻手中的帕子給她擦眼淚,道:“妹妹這是何苦。天底下入不得宮的女孩兒多了去了,若是人人都像你這般覺得委屈不平,那豈不是要天下大亂?好了,快擦擦眼淚,可不能再哭了,若是讓外面人知道,還以為你對天家心懷怨恨呢,那就不好了。”
賀淩韻的悲情牌就這麽被賀疏雁四兩撥千斤地晃了過去。
“是賤妾的錯,是賤妾誤了三姑娘……”賀淩韻哭不下去了,那邊杜紫芊卻是接上了力。賀疏雁回眸看向這個纖纖女子,幾分好笑幾分訝異地問道:“姨娘的意思是……姨娘當初決定做姨娘的時候,完全沒考慮過将來的子女會如何嗎?”
杜紫芊張了張嘴,忽然發現這個問題怎麽回答都是會落到套裏去——說考慮過?那考慮過還是決定做妾了,現在又有什麽資格哭呢?說沒考慮過?那像話嗎?豈非是在說自己不懂規矩?甚至……另有謀算?
賀疏雁說完那句話便又乖巧地坐在自己母親身邊,拿着一張雙面繡的帕子仔細端詳着上面的走針布線。
然而原本歡樂祥和的氣氛至此蕩然全無,賀老夫人氣哼哼地把手中的茶盞重重放在案幾之上。
只是這事是自己先提出來的,僵在這裏沒了下文也只能顯得自己沒趣,于是沉默了好一會兒,穩了情緒方才開口道:“既然如此,韻姐兒入不了宮也是沒辦法的了。只是雁姐兒添置新衣首飾,拉下韻姐兒也不好。老婆子做主,也給韻姐兒一并添置了吧。”
“兒媳遵命。”江氏直爽地應承了下來,衣服首飾而已,她倒也不甚在意。
杜紫芊此刻倒恢複了慣常的巧笑倩兮,和着老夫人的話湊趣道:“依賤妾看,倒是擇日不如撞日,不如老夫人和夫人今日就帶着大姑娘三姑娘去街上走走看看,聽聞天工坊和聚寶樓都進了時興的新品,最近去那的人,可謂川流不息呢。”
賀疏雁置若罔聞,以賀家權勢,完全沒必要去逛那些個金樓銀閣的,下個帖子,東家們自然會捧着圖冊和樣品登門造訪。
何況因着心境并非那些十來歲天真爛漫的女孩子,她對出門一事并沒有多大興致,反應平平。
而賀淩韻就完全不一樣了,聽到能出門,整個人都興奮了起來,一掃之前聽聞不能入宮時的沮喪郁悶,歡快地旋身來到賀老太君身邊,半跪在腳踏上扯着老夫人的衣袖就是一頓撒嬌一頓搖:“好祖母,就帶韻姐兒出門看看,長長見識也好啊。”
這嬌撒得熨帖得很,賀老夫人呵呵笑了起來,滿意道:“好,好,祖母這就帶韻姐兒出門長見識去。”說着便讓江氏吩咐下去要用車的事。
不一會兒便有下人來報,車已備好,等老夫人等人用過早膳,随時可以出發。
江氏便見機行了禮辭行,說是回去用飯,随後還要換衣服,和衆人約了卯正的時候在二門外集合。賀疏雁自然也随着退下。
衆人各自回房用膳更衣不提。
快到卯正時,老夫人攜着賀淩韻,江氏帶着賀疏雁都到了垂花門,兩輛馬車停在那裏,為首一輛雕飾華麗,堪稱是寶頂金壁,後一輛則普通得多,油桐青帷而已。
這前一輛正是老太君或江氏所用,诰命在身,自然規制華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