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52
容起雲倏地看向顧洛生, 顧洛生正與人談笑風生,似乎察覺到他的視線,也看過來。兩個人的視線在空中相交, 顧洛生舉起手中酒杯,朝他笑了笑。
容起雲卻全然笑不出來, 他看了眼曾忱,她低着頭, 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容起雲手指蜷曲着, 平順自己的呼吸。這想法是毫無緣由, 突然跳出來的。可是這一刻, 容起雲卻确信是真的。
曾忱察覺有異,問他:“怎麽了?”
容起雲搖頭, 笑得毫無破綻:“沒什麽,不過是與顧總隔空打了個招呼。近來容氏和顧總正好有合作。”
他故作漫不經心,卻在觀察着曾忱的反應。
曾忱神色淡淡, 只是“哦”了聲。
這一刻, 容起雲不知道是該高興, 還是該痛苦。他壓下自己所有情緒, 帶着曾忱起身, “在這裏坐久了, 去走走?”
曾忱沒拒絕,點頭:“好啊。”
容起雲帶着曾忱到人群集中處, 這是院子中心,一個露天大臺子,沙發果盤飲料,應有盡有。見容起雲來了,衆人噤聲。
曾忱已經懶得打量他們的反應, 自顧自拿了塊西瓜。
他們一來,就成了這裏焦點,連顧洛生也看過來。
容起雲看着顧洛生從容的笑臉,不知道腦子裏的紅黑線是怎麽短路的,他忽然攥住了曾忱的手腕,将她咬了一口的西瓜帶到自己嘴邊,就這麽咬了一口。
如此舉動,衆人哄然。
“哦~”
容起雲故作若無其事,只是笑了笑,“大家繼續,別看着我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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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人促狹一番,把目光專注自身。曾忱先前遲鈍,這會兒也察覺到了。容起雲一定猜到了什麽,他是故意的。
曾忱只是身體一僵,但什麽也沒說,配合着微笑。畢竟她還記得自己的職業道德。
她只是把那塊西瓜放下,靜置在手邊,一直到結束,也沒再動一下。
容起雲看在眼裏,只覺得刺眼。
他看在眼裏,顧洛生也看在眼裏,似乎還微不可聞笑了笑。
容起雲心中吐槽:笑什麽笑?
但面上不顯露,一片和氣歡聲笑語,直到結束。
結束的時候,容起雲去開車,在停車場和顧洛生打了個照面。
“顧總。”容起雲忽然出聲叫住他。
顧洛生開門的動作一頓,回身見容起雲,“怎麽了,容總?”
你是不是和曾忱……
容起雲話到嘴邊,還是搖頭,“沒什麽,不過是想問問,顧總怎麽一個人來?”
顧洛生打開門,坐進駕駛座,搖下車窗回答他的問題:“因為身邊沒人,所以只好一個人了。不像容總,有福氣。”
容起雲眼神一凜,覺得他話裏有話,卻又沒有确切的證據能抓住。他一猶豫,顧洛生已經開着車走了。
容起雲呼出一口氣,也發動車子,往門口去。曾忱在門口等。
容起雲開車出來,只見顧洛生的車在曾忱面前停頓了一下,而後又離開。容起雲面色沉沉,開車停在曾忱面前,“上車吧,阿忱,回家咯。”
他聲音不大不小,确保顧洛生能聽見。
顧洛生似乎什麽反應也沒有,甚至連停頓都沒有。
曾忱坐上副駕駛,看一眼前面的顧洛生的車,又偏頭看一眼容起雲,毫不留情地捅破這微妙的平衡。
“容起雲,你看出來了吧?”
容起雲靜默不語,眼看她還要繼續說,他才出聲打斷她的話:“回家吧。”
他聽見自己的話語輕飄飄的,哐當一聲砸在車窗上,好像有一聲悶響。
車裏好安靜,安靜得讓他不停地回憶起那一聲悶響。
呼吸不順。
容起雲壓着火氣,打開了電臺,電臺裏的歌聲洩出來,終于舒緩這沉悶。
容起雲感覺自己得到解救,他的心情也跟着舒緩過來,甚至忍不住跟着歌哼起來。
曾忱看他一臉不願意聽的樣子,也自覺地收了聲。
也是,誰願意看自己身邊的人,和別人纏綿悱恻。
她也不願意啊。
【千裏的路
若是只能 陪你風雪一程
握你的手 前程後路 我都不問】①
喝在唱着,窗外的霓虹燈在閃,車尾燈也在閃,兩邊的燈影在後退。
曾忱意外地睡過去。
她很久沒這樣睡過,在移動的車裏,一切都往後退,車子平穩行駛,莫名的安全感。
容起雲早發現她睡了,因而停車的時候動作很輕,解開安全帶,橫抱着她出去。他不敢抱得太重,也不敢抱得太輕,進到卧室的時候,竟然出了一身汗。
他放曾忱在被窩裏,而後在床邊蹲下,一個眼神一個眼神地描摹她的輪廓。
喉結上下一動,容起雲俯身,在她額頭上落下一吻。
晚安,阿忱。
曾忱醒過來的時候是早上八點,她伸了個懶腰,感覺到全身上下都很舒爽。這很久違。
出了卧室的門,看見容起雲在沙發上坐着,背對着她。窗簾是拉開的,陽光照進來,曾忱有一瞬間懷疑自己仍在夢中。
容起雲聽見聲音,收拾東西,和她說話:“今天不用去公司,去吃早茶?”
或許是因為昨天睡得大好,曾忱心情極佳,難得真誠微笑點頭:“好啊。”
容起雲一愣,也跟着笑。
從南舍出發,到早茶餐廳的時候,時間尚早。餐廳頗為熱鬧,容起雲這人,不訂包廂絕不妥協。最後還是失去了觀賞熱鬧的機會。
臨走的時候,侍應生送了一束花過來。
曾忱看向容起雲,容起雲把花送到她跟前:“阿忱,我可以追求你嗎?”
曾忱皺眉,不明白他為什麽突然這麽說。興許是扮演的情趣,但曾忱說:“最好不要。”
于是一早上的所有旖旎氣氛全都化作烏有。
容起雲還是維持着從容的笑,把花送進她手裏,“可花是要收的,從法國空運過來的。”
曾忱查看花朵上的吊牌,“唔,你應該先把吊牌剪了,再說胡話。”
容起雲大笑起來,他想,阿忱還是可愛。
曾忱挑眉,抱着一束花出了餐廳,旁若無人一般。
上了車,曾忱把花放在手邊,聽見容起雲說:“過兩天有個宴會,陪我出席好嗎?”
曾忱點頭:“好。”
這似乎是她應當做的,談不上好或者不好。
于是接下來的行程就變成了挑衣服,看她換衣服似乎是容起雲的某種癖好。最後換來換去,是一身白色長裙。
曾忱本人不太滿意,“會不會太隆重了?人家的宴會,我穿這麽隆重幹嘛?”
容起雲卻看得一愣,随後道:“不,就這件吧。”
他走近曾忱,在大鏡子裏看見他們倆靠近,直到貼在她耳邊:“我可以吻你嗎?阿忱。”
曾忱卻偏頭避開,彎腰扯自己的裙角:“我還是覺得,裙子太長了,會不方便。”
容起雲退開一步,掩住眼中的失望:“有我在,沒什麽不方便,哪怕你要我帶你去女廁所。”
曾忱無語,“這是冷笑話嗎?”
容起雲搖頭,“這是承諾。”
他們無聲地站着,仿佛時間都過得慢了。
工作人員進來,打破了他們的對峙。
“曾小姐真有眼光,這一套,是我們店裏的新品呢。”
容起雲說:“就這套,包起來吧。”
“好的,容先生,請您過來付一下款。”
另一位店員在旁邊繼續誇道:“曾小姐人美,穿上這套裙子,就更美了。”
曾忱打量鏡子裏的自己,正要開口,忽然聽見一句冷嘲熱諷:
“這不是曾忱嗎?怎麽?被容起雲甩了,還能這麽大手大腳?看來撈了不少好處吧?”
語氣趾高氣揚,女人出現在鏡子一角。
服務員尴尬,“楊小姐。”
這位楊音音是當紅女星,三年前曾忱見過她,并且和她有一些小過節。沒想到會在這裏又見面。
曾忱沉默,楊音音咄咄逼人:“怎麽?無話可說呀?不是挺有身段的嗎?”
楊音音靠近,頤指氣使。
服務員見大事不妙,若是這倆人打起來,遭殃的一定是她,便勸道:“楊小姐……”容先生也在。
話還沒說完,被人打斷:“關你什麽事?誰把她放進來的?請出去,以後也不許來。”
楊音音不可置信地看着容起雲,“你……你們……”
容起雲替她把話說完:“我們好得很,不勞煩楊小姐操心。楊小姐當年吃的虧還是太小,似乎不長記性。”
這事說起來也是為容起雲,楊音音曾經是容起雲的某任,一直覺得自己深有吸引力。後來曾忱某次工作,為她拍照,結果她各種挑事,被前來探班的容起雲看見,當然後來吃了不少的虧。
曾忱抱着胳膊,只覺得自己在看戲。待楊音音被人請出去,曾忱才啧了聲,點評:“容起雲,你對舊情人,似乎都不太留情面。若是日後,我也成了舊情人。還望高擡貴手。”
容起雲黑眸緊緊盯着她,“阿忱,我不想與你做舊情人。”
曾忱避而不答個中深意,“那,多謝你了。”
容起雲抓住她的手腕,逼她正視自己的眼,“我很認真。”
曾忱反問:“認真地玩玩?”
——你是認真的?
——認真地玩玩?
曾忱嘴唇翕動幾下,但又抿了起來。
容起雲眸中墨色更深,“那天的話,你聽到了?”
那天在醫院走廊上,老爺子問的話。他臉色已經褪去一層,無數的話在嘴邊過了一圈。
所以,後面才要分手嗎?
最後,容起雲眼中湧出一抹悲色,說:“阿忱,年少不知情貴。你總要給我一個改錯的機會。”
曾忱笑,“別往自己臉上貼金,那時候,你已經二十九歲。”
容起雲抓她手腕的力道緊了緊,“可我沒有愛過別人,除了你。”
也從來沒有想過,原來真有一天會愛上一個人。
所以,第一次,也想要一個從頭來過的機會。
作者有話要說: ①萬芳《就值得了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