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53
容起雲竟然說, 愛。
曾忱深吸一口氣,“那恭喜你,去愛別人吧。”
容起雲後槽牙相抵着, 聲音已經有些生氣:“曾忱。”
曾忱掙脫他的手,一下沒掙開, “放手。”
容起雲當然沒放,僵持之際, 曾忱電話響起來。
容起雲松開手, 看見來電顯示:聶憑珏。
曾忱背過身接電話, “喂。”
第一句有點洩露情緒, 第二句才調整好,“怎麽了?”
聶憑珏語氣裏帶着隐隐的喜悅:“我到北城啦, 你來接我吧。”
這些日子,曾忱和聶憑珏一直有聯系。在聊天相處裏,聶憑珏表露出了對曾忱的喜歡。
曾忱告訴她, 自己回了北城。所以聶憑珏也來了北城。
“好。”
聶憑珏繼續說:“這幾天, 我可以住你家嗎?我好不容易說服了季叔, 你放心, 我不會給你惹事的。”
曾忱聞言看向容起雲, 他顯然也聽見了, 只哼了聲,不置可否。
曾忱還是答應:“好。”
聶憑珏身體情況不算太好, 這是季成棠告訴她的。
Advertisement
季成棠說,如果可以的話,希望你能答應她的要求,并且替我照看她一下。
曾忱答應了。
“那就這樣吧,我等你過來。”聶憑珏挂了電話。
曾忱回身, 公事公辦的語氣:“你聽見了,去接她吧。”
容起雲大概也知道這一時的争辯不會有結果,曾忱在抵觸他。他隐隐地為此感覺暴躁,可同時無能為力。
他在曾忱身上,既感覺到了被忽視,好感受到了無能為力。
容起雲妥協:“好。”
聶憑珏心髒病已經很嚴重,因而沒搭飛機,是季成棠的司機送她過來的。
小姑娘穿着一身細針織毛衣,仿佛和這季節格格不入。一見到曾忱,就一把抱住了她的胳膊。
容起雲站在一邊,他其實見過聶憑珏幾次,不過聶憑珏并不喜歡他。這時候,他也懶得湊上去讨嫌,只安心做一個專車司機。
聶憑珏挽着曾忱的手在後座坐下,開始喋喋不休,介紹自己給曾忱帶的禮物。曾忱溫聲細語應着,容起雲聽在耳裏,頗不是滋味。
他已經說得這麽明白了。
容起雲煩悶中看向窗外,聽着她們說了一路的話。直到車停在南舍,聶憑珏随曾忱進門,完全忽視容起雲。
容起雲看着她們背影,這會兒很知情識趣,給曾忱發消息:“這幾天,你陪着她吧。”
其實也是想讓自己冷靜。
他已經十分躁郁不安,原來愛情真是百般複雜,恨不得把人拆骨喝血,又恨不得把人緊緊捂在手心裏,一點風都舍不得吹。
聶憑珏跟着曾忱,曾忱把拖鞋遞給她:“你換上吧。”
聶憑珏道謝,打量房子何處,“很棒。”
曾忱微笑,“希望你不會嫌棄。”
聶憑珏搖頭:“我怎麽會嫌棄呢?不過,我和你住,容叔會不會記恨我?”
曾忱不語,只是為她這一句“叔”好笑。
她把三十二歲的容起雲和三十八的季成棠劃分到了一個輩分,如果容起雲知道,一定會吹胡子瞪眼。
聶憑珏在沙發上坐下,把行李放下,“我和你一起睡嗎?”
曾忱想起她的病情,點頭:“嗯。”
如果一起睡的話,她發生什麽意外,也好照看。
聶憑珏又笑,她這一次的狀态看起來比上一次好很多,整個人顯出一種青春活力感。這倒是好的,曾忱想。
曾忱給她倒了一杯熱水,又從冰箱裏拿飲料自己喝。結果發現冰箱裏還有容起雲那一碗心意,好像已經壞了。
只不過這幾天沒人查看冰箱,保姆也沒亂動。曾忱聞了聞味道,還是拿了出來,倒掉。
聶憑珏回頭看她的動作,“你做的?為什麽要倒了?壞了嗎?”
曾忱搖頭:“不,是容起雲做的。”
她說出來,仍舊覺得很不可思議。
聶憑珏挑眉,顯然也覺得不可思議。“那個花心鬼,也會自己做?”
曾忱聽見她的吐槽,又是一愣,不過只笑了笑,沒搭話。
聶憑珏又說:“不過容起雲比季成棠好,至少他不是膽小鬼。你肯定還沒有原諒他。”
她笑得狡黠,這結論是剛才從他們之間氣氛猜出來的。
曾忱看着她鬼精鬼精的樣子,不由得有種母性光輝散發出來,“吃飯了嗎?想吃什麽?”
聶憑珏搖頭:“沒什麽想吃的,随意些。”
曾忱本意是繞開容起雲這個話題,可聶憑珏似乎對這話題很感興趣,反倒又問:“他做了什麽讓你不能原諒他的事情呢?”
曾忱又是一愣,低着頭,拉開手裏的易拉罐。可樂的汽咕嘟咕嘟的,曾忱在聶憑珏身邊坐下。
這問題問得太犀利,而生活卻又太過零散曲折,無法用三言兩語概括道盡。
最終,曾忱只是說:“一言難盡。也許是因為我自己的原因。因為我對自己感到失望。”
聶憑珏說:“他讓你失望了?”
曾忱笑,這問題還是太過犀利。
“是吧。”她也不知道這是陳述句,還是反問句。
聶憑珏捏着下巴,若有所思:“其實失望是常有的事,我也常常感到失望。可是我還是很愛季成棠。”
盡管曾忱對聶憑珏和季成棠之間的關系有所猜測,可是聽她這麽大大方方宣之于口,竟然感到意外。
聶憑珏說:“他罵我的時候,我對他很失望。他說我不能只想着愛情,世界上還有很多別的東西。可是,世界這麽大,別的東西自然可以留給別的人,我為什麽不能只想着愛情?”
她說着,赧然地笑起來,“确實很丢臉啦,但是我很快要死了,我沒有那麽多的精力,分給別的東西。”
聶憑珏笑完了,嘆口氣:“但是季成棠是個膽小鬼。”
她說着,神情從哀傷又轉為明麗,“但是,我想着愛情,他不想着,他是世界上的另一些人,也是被允許存在的。所以我們經常吵架。”
曾忱坐在她身側,安靜地聽她講述着她的愛情。面對生死,言語的勸慰實在蒼白無力。
曾忱只好說:“多活一天,科技和醫學就會往前走一小步,也許,就能活下去了。”
聶憑珏轉頭看她,“嗯。”
她又把話題轉移回曾忱身上,“所以你愛他嗎?”
曾忱面對着聶憑珏的目光,再次覺得她的問題個個都很紮心窩。
她唇抿着,言語無法從兩道嘴唇之間穿過。
聶憑珏兀自定論:“看來是愛了,因為如果不愛的話,是可以堅定地搖頭的。”
她說着,忽然眨眼,像一只偷到魚的貓,用手擋着嘴說:“所以季成棠每次顧左右而言他。我說,你喜歡我嗎?他就會說,你還小。”
曾忱看着她的笑眼,也跟着笑,揉了揉她的頭,強行結束了這一段話題。
“中午叫外賣吧。”曾忱說。
聶憑珏點頭。
聶憑珏精神不太好,和她說完了話,沒多久,就感覺到困。曾忱讓她在房間裏睡一覺,自己去畫室裏。她的畫室也是攝影的工作室,自己可以鼓搗着玩。
她前幾天布置過,特意為聶憑珏布置的。
窗簾是拉着的,曾忱沒開燈,坐在昏暗的房間裏。
聶憑珏其實看得很明白,感情是最沒辦法掩飾的,即便怎樣否認,也不會瞞過自己的心。
她又想起容起雲,容起雲說,愛。
電話又零零零地響,是顧洛生打來的。
從很多層面來看,顧洛生都是一個好人。比如說,某種程度上,她欺騙了顧洛生的感情,但是他什麽也沒說。沒有指責她,也沒有威脅她。
只是說,曾忱,祝好。好好吃飯,好好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