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後來雨還一直在下, 中間停了一陣,到天将明的時候,又卷土重來。屋檐上的雨滴下來, 隔着雨幕,天是青灰色的。
曾忱站在廊下, 抱着胳膊看雨。她一聲嘆息落在雨聲裏,輕微地幾乎聽不出來。
門外江岳又開始嚎:“曾忱, 這麽多天了, 你的氣消了沒有啊?”
曾忱眉頭微鎖, 又聽見他說:“曾忱!你隔壁的鄰居給你送了一碗飯!你快開門呀!”
江岳語氣變得興奮, 曾忱将信将疑。她記得她隔壁是空房子來着,雖然心裏這麽想着, 曾忱還是開了門。
江岳正要敲門,忽然門從裏面打開,他一個踉跄, 和曾忱撞個滿懷。
江岳喜上眉梢:“你真開門啦!”
曾忱冷眼:“東西呢?”
江岳撓頭, 有些赧然:“騙你的……唉, 說真的, 我也沒犯什麽十惡不赦的罪行吧, 怎麽就要被判死刑了?”
容起雲一直在旁邊站着, 他身上的西裝半邊是濕的,半邊在傘下。曾忱眼神沒作停留, 看向江岳:“掉價兒吧?堂堂大少爺,玩你的去,不好嗎?要在這兒丢人現眼。”
江岳沒聽出她話裏的指桑罵槐,嬉皮笑臉死纏爛打:“這是哪兒的話啊?我想交你這個朋友,可比玩重要多了。”
容起雲卻聽懂了她話裏的嘲諷, 他站在這兒,聽着江岳在這大喊大叫,的确覺得他掉價。
所以,她在指責他放不下身段嗎?
容起雲意外笑出聲來,江岳迷惑地看向他,“你笑什麽?”
曾忱也跟着看向他,皺眉皺得更深。
神經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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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長嘆一聲,和江岳說話:“別鬧了,回去吧。”
江岳哪裏能聽,“別啊曾忱,給我一個機會……”
迎接他的,只有砰地關上的門。
江岳:“……”
江岳摸了摸鼻子,看着面前禁閉的房門垂頭喪氣。他擡頭,和容起雲四目相對。
輸人不能輸陣,江岳清了清嗓子:“雖然你今天來得比我早,但是我先讓她開門了,你輸了。”
江岳擠眉弄眼,勢要證明自己贏了這一局。他自認為早上已經起得很早,還想着這麽一大早又下雨,他來得這麽早,曾忱指不定就感動了。結果到了一看,容二比他還早。
容起雲沒心思和他計較這些輸贏,他冷笑一聲,不知道是告訴江岳,還是告訴自己:“她不會喜歡你的。”
江岳挺胸擡下巴:“憑什麽?”
容起雲沉默,因為江岳本質上和他是一類人,玩得昏天暗地,根本沒有心可收。
但曾忱需要心。
容起雲其實那會兒已經意識到這道理,但是他在以生意人的眼光在計較得失,計較來計較去,反倒想念什麽也不用衡量的時候。
江岳看着他在自己面前走神,很是不滿,撇了撇嘴,又看曾忱家大門,只得嘆氣。
這一天的雨在過午時候停下,曾忱一上午在家裏忙活做飯和畫畫,以及整理自己拍過的照片。消磨蹉跎,時間過得很快,快到她有一瞬間忘了門外還站着兩尊財神。
打開門,和兩尊財神面面相觑,曾忱好心情瞬間消失。
容起雲率先起身,叫她名字:“阿忱。”
曾忱嘴角微耷拉,極小的一個動作,落在容起雲眼裏,還是讓他心堵了一瞬。
她一言不發,從旁邊繞過去。
曾忱穿一身天青色長裙,在這天氣,看她背影,美得像一幅畫。
江岳還未反應過來,容起雲已經邁步跟上曾忱腳步。
曾忱頭都沒回:“別跟着我,再跟着就報警。”
她聲音已經冷了七分,容起雲腳步一頓,卻沒停。
他快步到她身側,抓住她手腕:“阿忱,給我一個機會。”
曾忱擡眸,雲淡風輕一眼,仿佛沒看見他一般,從他身邊繞過,繼續往前走。
這一眼,容起雲抓着傘的手收緊了一分。
他寧願她帶點怨恨,這樣的冷淡,讓人覺得心裏難受。
曾忱繼續走,容起雲繼續跟着。被甩了一大截的江岳看着他倆背影,猛地反應過來,也跟上來。
雨雖停了,可地上水漬未幹。曾忱步子輕緩,泥水飛濺到她鞋尖上。
容起雲皺眉,看着她被弄髒的鞋尖。他指節微曲,想起他們第二次見面。
——
曾忱要去見周時秋。
周時秋忽然來電,告訴她,她回了江城,就在她們小區的門口。
曾忱行至小區門口,果真看見周時秋身影,周時秋穿一身淺灰色寬松針織毛衣,雙手環抱胸前,目光專注盯着旁邊一棵老樹。
三個人的腳步聲還是動靜頗大,周時秋回過頭來,似乎有些驚訝。
曾忱走近,和她打招呼:“其實你不必特意過來,我說不想見,并不是不好的意思。”
周時秋接話:“可一定不是好的意思,曾忱……”
眼看她又要長篇大論,曾忱連忙打斷她的話:“周醫生,你真的可以放心。”
周時秋皺眉,“我現在不是你的醫生,而是你的朋友,你可以叫我的名字。”
曾忱不想和她争辯,和她争辯永遠都會輸,她幹脆地認輸:“周時秋,你寄給我的東西,我已經吃過。味道尚可,多謝你牽挂。”
周時秋摸着下巴,點頭道:“其實我這一趟還吃了很多好吃的東西,看了很多好看的風景,你可以自己去看。”
曾忱側過身,淺笑:“好。”
看見了曾忱,周時秋也松了口氣,這才不慌不忙地放眼去看身後隔了些距離的那兩個男人。
以一種老友的腔調開口:“什麽情況?方便說說嗎?”
注意到她們打量的目光,兩位男士皆看過來。
在得知曾忱見面的對象是位女性之後,兩個人不約而同松了口氣。
曾忱垂着眼,“說來話長,我正打算報警。”
周時秋驚訝狀,“看來不太好。裏面有你說過的那位嗎?”
曾忱搖頭:“沒有,喬誠結婚了。我前段時間,還去參加了他的婚禮。”
周時秋點頭,“原來如此。”
她以一種老友的腔調,把握着度,和曾忱寒暄一番。
道別的時候,周時秋鄭重和她道別:“曾忱,再會。”
曾忱送她走,“再會。”
見過周時秋之後,容起雲明顯察覺到她的心情好了很多。他不知道她們之間聊了什麽,他在很遠的地方,聽不見她們的談話。
容起雲目光一瞥,又瞥見她鞋尖髒污。他蹲下來,從口袋裏拿出紙巾,“鞋子髒了……”
曾忱往後退了一步,依舊是一言不發。甚至于,一個眼神也沒給。
回去的途中,曾忱甚至哼起了歌。可惜仍舊當他們倆不存在,到了門口,還是一人一碗閉門羹。
江岳撇嘴,“唉。”
此後幾日,都是如此。江岳有幾個瞬間,懷疑自己是不是變成了鬼。
“她怎麽做到的,一眼都不看我?哈?”
再看一眼容起雲,江岳又平衡了。
就算容起雲抱一捧花,也還是和他一個待遇。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閱讀,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