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三年前, 九月十二號。
容起雲目送曾忱的背影離去,心中重複着這一句。
他在腦海裏粗略回憶一遍,只記得那些相似的雞毛蒜皮的日子, 無非是繁雜的會議或者工作,或者是觥籌交錯的萬與樂。但絕無可能發生了什麽大事, 如果發生過,他不會毫無印象。
容起雲眉頭緊鎖, 給徐知陽打電話, “你幫我查查, 三年前, 九月十二日,那天從頭到尾, 發生的一切事情。”
徐知陽對他的要求感到詫異,但還是應下:“好的,容總。”
曾忱從巷子出來, 又繞回住處。江岳似乎還沒反應過來, 她關了院子的大門, 坐在庭院裏拆快遞。
周時秋給她寄了兩包米粉, 就是純粹的米粉, 搭配醬料包。除此之外, 并沒有配菜之類。
曾忱左右上下觀察一番,決定中午就吃它, 冰箱裏還有包心菜和一些牛肉,可以一起煮了。
這會兒才十點,時間尚早。曾忱近來沒什麽正事做,于是拿了個毯子出來,在廊下搖椅上躺着小憩。
畫面混亂而破碎, 摻雜在回憶裏,她覺得自己似乎醒着,卻又像在睡夢之中。
早上八點,楊夢已經備好早餐,向來沒有曾忱的份兒。她像往常一樣,背着相機出門。下樓的時候,被楊夢叫住。
“阿忱啊,不吃早飯嗎?”
曾忱一愣,對上她和藹的笑容,卻覺得背脊一涼。她回以一個虛僞的笑容,“不吃了,我出門去了。”
等她出了門,楊夢立刻變了臉,朝她離開的方向翻了個白眼。
“呸,擺臉色給誰看。搭上個男人,以為自己就是什麽貨色了,連個名分也沒有。曾品源也真是,一大早不知道跑哪兒去……”
曾珂去上學了,曾意也一大早出了門。家裏沒有雇常住的阿姨,故而一座大房子,只有楊夢一個人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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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夢看一眼這空曠的房子,她的自怨自艾都仿佛被反彈回來,更讓她生氣。她起身,把給曾忱準備的盤子裏的東西盡數倒入垃圾桶裏,動作洶洶,才覺得解氣。
曾忱今天并不是去見容起雲,而是和楚西泠約了工作。楚西泠比她進圈早,有些人脈,偶爾會帶着她一起去接工作。
她們這種剛起步的,能接的單子,也就是些約拍。
今天的單子就是約拍,地點在城西那邊的一個馬場。
馬場是私人的,不過老板和楚西泠有些交情,因而她們能進去。
約拍的是一個年紀不大的女生,看起來還沒二十歲,似乎是個半大不小的網紅。她的要求是把她拍得精致一點,飒一點。
這種籠統的要求其實很難把握,楚西泠和曾忱對視一眼,都覺得接下來可能會有很大的難度。
女生換了騎馬的服裝,工作人員挑選了一匹馬在等她們。曾忱今天是主力攝影,楚西泠負責給她打雜。
“靠你了,曾忱。”曾忱進入工作狀态,神情嚴峻起來。
“看鏡頭,給我一點情緒。”
“笑一下。”
……
的确如她們所料,拍攝效果并不好。女生很放不開,背着包袱,氛圍總差點。
已經忙活一上午,今天太陽不小,女生被曬得頭昏,下了馬,抱怨:“我不行了,我們歇會兒吧。”
她說完,也不管曾忱她們怎麽說,徑自往休息的地方去。
曾忱和楚西泠對視一眼,皆是撇嘴。
楚西泠小聲說:“聽說今天有位大人物在這兒,咯。”
她努努嘴,朝着某個方向。
“她眼神一直往人家那兒瞟,心思根本不在我們這兒,就怕到時候效果不好,還要罵我們。”楚西泠有過這種經驗,心有餘悸。
曾忱吐出口氣,把相機收了,也往回走,“既然這樣,我們也休息休息吧。”
她沒往楚西泠指的方向看,因而在一小時後,遇見容起雲頗為驚訝。
彼時楚西泠還不知道曾忱和容起雲的事,楚西泠和她在一處坐下,陰涼處配一杯冰飲,實在爽快。
送冰飲過來的服務員說:“你好,兩位小姐,這是那位先生讓送過來的。”
曾忱被熱得人有點昏,下意識以為是楚西泠認識的馬場老板給送過來的福利,還和她打趣:“學姐,你人脈真廣。”
楚西泠皺着眉頭,“不是我,是你,我當時來借地方,人家拒絕地斬釘截鐵,後來一聽有你,又莫名同意了。”
曾忱被冰飲嗆到,捂嘴看着楚西泠,一臉不可置信。
“我?馬場的老板,姓什麽?”
楚西泠答得自然而然:“姓鐘啊。”
“鐘茗?”曾忱脫口。
楚西泠搖頭,“我忘了名字了,不過如果看長相,我一定認識!”她說完,猥瑣地笑了笑。
曾忱有些難色,如果是鐘茗的話,楚西泠這個表情讓人擔憂。
楚西泠雖然看着豁達,大大咧咧的,可畢竟不是他們那種瞎玩的人,如果可以,她不一樣楚西泠會和鐘茗扯上關系。
不過也不一定是鐘茗,天下姓鐘的人那麽多。曾忱心想。
才剛想完,便聽見鐘茗聲音。
“哎喲,這不是我們曾小姐嗎?好巧。”鐘茗戴一副黑色墨鏡,這身衣服倒襯出些氣質來。
曾忱回想起楚西泠的話,再看他現在故作的姿态,曾忱表情有些許複雜。
“是啊,好巧。”曾忱以不變應萬變。
她說完,後知後覺,如果鐘茗在,那容起雲肯定也在了。
曾忱猛地擡頭,發現鐘茗只有一個人。她說不清楚是松了一口氣,還是吊着一口氣。
鐘茗把她表情收入眼底,欠兮兮在她們對面坐下,摘了墨鏡,“怎麽?找人啊?”
曾忱沉默,氣氛尴尬下來。
楚西泠各看一眼他倆,決定打圓場,“你好,鐘先生,多謝你願意給我們行個方便。”
鐘茗目光落在曾忱身上,“不客氣,舉手之勞。反正我不行這方便,容二估計也要來找我。”
楚西泠聽得雲裏霧裏,只好又道一次謝。
他們說着話,約拍的那女生卻忽然走過來,笑靥如花,目光直勾勾盯着鐘茗。
“鐘先生,你好,很高興認識你。”
這女生相貌不差,鐘茗挑眉,伸手與她相握,“你好,請問怎麽稱呼?”
女生見他反應,內心欣喜,“我姓錢,鐘先生,你今天也在這兒騎馬?”
楚西泠看一眼錢小姐,心中了然,在桌子底下撞一下曾忱的膝蓋。曾忱明白她的意思,但她只想靜觀其變。
錢小姐果真開始侃侃而談,偏偏鐘茗有這興致陪她聊下去。
楚西泠聽得興趣缺缺,甚至犯困,沒忍住打了個哈欠。
“對不起,我昨天沒睡好,你們繼續。”楚西泠說着,拉着曾忱要走。
鐘茗看楚西泠,輕笑一聲。錢小姐繼續問:“鐘先生在笑什麽?”
鐘茗拿起墨鏡,起身:“笑有意思的事情。失陪,錢小姐,這是我的名片。”
鐘茗追上曾忱,“曾忱,容二要見你。
你說說,你倆這麽久了,咱們這群朋友,也就我見過你。今天不得大家都見見?”
錢小姐不舍這一條大魚,也追上來,恰好聽見這一句,目光在曾忱和楚西泠之間逡巡一番,表情很是複雜。
“走吧,曾忱。”
曾忱順着鐘茗指的方向,才發覺容起雲也在。容起雲似乎在看她,隔空一個對視。
曾忱嘆氣,“走吧。”
楚西泠還是懵懵懂懂的,“什麽情況?”
曾忱不知道怎麽解釋,只好說:“一言難盡。”
容起雲坐在馬上,居高臨下看着曾忱,語氣熟稔又帶些親昵:“工作?”
曾忱點頭,她相機還挂在脖子上。
容起雲越過她,看一眼她身後的楚西泠,視線又落回曾忱身上。
“那,工作完了嗎?”
曾忱搖頭:“可能還有下午場。”
容起雲笑了聲,笑聲低沉而又磁性,配上似有若無的笑意,實屬駭人。
楚西泠心裏驚了一下,瞬間把面前這男人和他們口中的容二對上號。
容起雲問:“騎過馬嗎?”
曾忱搖頭,在他的問題裏浮現出只言片語的期待。
楚西泠倒是有眼力見,叫曾忱摘了相機給她。曾忱照做,而後被容起雲握住手,帶她上馬。
在曾忱記憶裏,曾意她們學過馬術課,但她身份不同,楊夢具體以什麽原因将她排除在外,她已經忘了。
這種沒有期待的事情,落空也就落空了。
容起雲手搭在她腰間,馬緩步向前走,容起雲低頭在她頸間輕嗅了聲,“還是seven。”
seven是她常用的香水名字,香味清淡。
他忽然的親密,讓曾忱身體一僵。即便已經過去一段日子,曾忱還是不太習慣。
容起雲注意到她的小動作,惡趣味上身,湊得更近,直到在她後頸落下一個很輕的吻。
往裏看,還有前兩日,他留下的未消的吻痕。
容起雲瞥見半邊,忽然心情愉悅。
他手落在她腰側,語氣自然而然,“早上怎麽不回我電話?”
曾忱想起早上那通電話,她調了靜音,沒接到,後來想着應該也沒那麽重要,所以沒回。
其實還有點小私心,看他會不會再打過來。
但是這私心成空。
他不是會打第二遍的人,倒是會質問她,為什麽不回他電話。
曾忱沉吟道:“忘了。”
這是簡單而又萬能的理由。
容起雲沒和她糾纏這話題,“今天我的朋友們都在,你想見嗎?”
想見嗎?而不是見一見吧。
曾忱張嘴,“那就見一見。”
容起雲又笑:“好。鐘茗你見過,其他幾個,霍倚樓、邵堯他們也挺好相處的。”
“嗯。”曾忱淡淡應着。
他們走過一圈,又回到出發點,先前那位錢小姐不甘示弱,又與鐘茗打得火熱。楚西泠扛着相機,不知道在拍什麽。
容起雲放曾忱下馬,也跟着跳下來。
錢小姐故作驚訝,和曾忱說話:“曾老師,原來你和容先生認識啊?我們待會兒的拍攝什麽時候開始?”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閱讀,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