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老主簿實在放不下心, 将王爺親手撰寫的話本小心收好,去探望雲小侯爺時,還特意仔細看了看雲琅的神色。
“還有話?”
雲琅剛起了針, 掩着衣襟撐坐起來:“可是宮中有什麽不方便的, 叫我在外照應?”
“不是不是。”老主簿忙過去攔了下,“您還病着,再多躺躺……留神再着了風。”
“大驚小怪的,早好了。”雲琅不當回事,“王爺進宮了?”
老主簿點了點頭:“酉時三刻進的宮, 咱們府上離宮裏近,腳程快些,不出一刻便到了……”
雲琅笑笑:“我知道。”
老主簿怔了下,看着雲琅仍不以為意的平淡神色, 自知失言, 一陣後悔:“是……要論這條路, 最熟的就是您了。”
就連端王在時, 帶了世子往宮裏去請安, 也沒有雲小侯爺從宮裏來得勤。
從宮裏到府上, 有幾條路、幾家房頂, 怎麽走能躲開禁軍巡查, 怎麽走最繁華熱鬧,雲琅都熟得根本不必細想。
“正是。”雲琅倒沒細想, 仍靠在窗前, 心算了下, “眼下幾時了?”
“亥時,王爺大抵已在大慶殿了。”老主簿愣了愣,“您有什麽安排嗎?”
“自然。”雲琅推開窗子, 敲了兩下,“刀疤。”
老主簿不及反應,眼睜睜看着刀疤扛了個不知身份的生人,應聲自窗外翻進來,落在了暖榻邊上。
老主簿吓得魂飛魄散,險些驚呼出聲:“什,什麽人——”
“不是人。”雲琅及時打斷,“是個幌子,您老當沒看見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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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主簿來不及摳眼睛,失魂落魄站在牆角,看着刀疤将雲琅扶起來,又将扛着的東西平放在榻上。
窗外昏暗,變故又突然,老主簿一時間看得不很清楚。此時細看,才看出竟只是個不知棉花還是稻草制成的假人。
“您——您弄這個做什麽?”
老主簿有些不安,顫巍巍道:“王爺走時有話,說叫您安安生生躺在榻上,若是亂跑,定然,定然……”
雲琅靠在一旁,看着刀疤細致将假人安置在榻上,活動了幾下身手:“定然怎麽?”
老主簿不敢說,偷瞄了一眼雲公子的尊臀。
“我如今一推就倒,一碰就碎,他定然不敢真動手。”
雲琅從刀疤手中接過個小玉瓶,倒出顆碧水丹嚼了,很有把握:“最多拿東西撒撒氣。他砸的時候,你們別往邊上湊就是了。”
老主簿有心說王爺只怕今非昔比,看着雲琅篤定神色,幹咽了下,迂回着勸:“外頭的事,王爺說有他,不要您跟着折騰。”
老主簿身負重責,不敢輕忽。一心二用守住門窗,盡力勸道:“您前幾天,不也好好的躺在榻上嗎?”
“前幾天,我若出去找人,便是去尋死路的。”
雲琅不同他避諱:“叫小王爺知道,我也的确怕他一時激憤,親自捅了我。”
“……”老主簿年紀大了,按着胸口:“您,您說些溫和的……”
“今日的便很溫和。”雲琅伸手扶了主簿,朝他笑笑,“他要同生,我去找活的法子,是不是正經事?”
老主簿讷讷:“雖說,可——”
“您也見了,王爺盯着,我哪兒也去不成。”
雲琅好聲好氣:“他身負爵位,又在明面上,四處盯死步步掣肘。”
雲琅輕嘆:“想做些什麽,翻遍府內,竟也沒什麽人幫得上。”
老主簿一箭紮心:“是……”
“而如今,雖然我們已有所謀劃,意指朝中。”
雲琅:“但他究竟如何想的、做了哪些打算,就連您這個看着他長大的主簿,也知之甚少。”
老主簿愣愣地反被他勸,一不留神聽懂了,越發失落悵然:“我等無能,竟也不能替王爺分憂……”
“也不怪您。”雲琅耐心安撫,“怪他,有什麽事都自行處置,也不同你們商量。”
“這事如何能怪王爺!”
老主簿全然被他一席話拐走了,跌足道:“朝中險惡,步步殺機,王爺分明是不願牽連府內衆人!”
“正是。”
雲琅适時颔首:“可縱然明白這個道理,心中悵惘憤懑,是少不了的。”
老主簿胸中無限悵惘憤懑,說不出話,立在原地。
“悵惘的,是這些年王府上下,看似榮寵萬丈,實則如履薄冰。”
雲琅唏噓道:“憤懑的,是眼看着王爺臨于深淵,卻徒有心力,無從相助。”
老主簿咬緊牙關,含着熱淚:“正是!小侯爺——”
“我如今回來了。”雲琅握住老主簿的手臂,“是不是該幫一幫他?”
老主簿哽咽不能言,點點頭。
“我要幫他,”雲琅笑笑,又緩聲道,“您是不是該幫幫我?”
老主簿老淚縱橫,用力點頭。
“那我現在要出去,拿這個當幌子,替我在榻上躺一躺。”
雲琅循循善誘:“您是不是該幫我拿被子把它蓋上,就說我身子乏、不能吹風,喝了藥便早早睡下了?”
老主簿抹了把眼淚,抽泣兩聲,去榻前鋪被了。
雲琅松了口氣,朝聽得呆若木雞的刀疤打了個手勢,趁着老主簿還沒緩過來,飛快溜出了卧房。
過了亥時,府外天色已然黑透。
廊下風燈掩映,映着月色,風高人靜。
親兵早聞訊候着,雲琅換過了夜行衣,拿過蒙面巾系上:“都打探清楚了?”
“清楚了,就是此前同您說的那些。”
刀疤低聲問:“如何改了今夜就要去?不是定了,過些時日,等少将軍稍好些……”
“我也不想。”雲琅站了幾息,阖目催動碧水丹藥力,“這兩夜……情形變得有些大,有些事要重新謀劃。”
刀疤知道他在推行血脈,示意幾個親兵,屏息立在一旁。
雲琅将內力運轉了幾個周天,呼了口氣,睜開眼睛:“朝中祭典儀禮,我當初一向都胡鬧過去,只顧着朝外跑,竟記得不熟。”
雲琅拿過第二顆碧水丹,想了想,又加了顆護心丹:“下次再有這種事,你們若還存着叫我多歇歇的心思,有意不提醒我,便不必跟着我了。”
刀疤臉色變了變,撲跪在地上:“少将軍——”
雲琅并不看他,服下兩丸藥:“在朔方軍,蓄意瞞報延誤軍機,該是什麽處置,你們比我清楚。”
刀疤咬牙低聲:“是。”
“若非我将老主簿設法勸住,今夜耽擱了,還要重罰。”
雲琅淡聲道:“此次算了,下次再有,一并自領。”
刀疤應了是,要過去扶他,被雲琅随手推開。
藥力已徹底推開,雲琅不用扶助,将蒙面巾系上,借力騰身,輕輕巧巧掠過了王府圍牆。
玄鐵衛巡視府內,要不多久就要過來。刀疤不再耽擱,帶了人翻牆出府,跟在了雲琅身後。
“少将軍怎麽勸住的老主簿?”
邊上的親兵趴在窗外,看着少将軍順利出了門,身心敬佩:“琰王走的時候,可兇得不成……”
刀疤親眼目睹了全程,眼睜睜看着老主簿被忽悠得找不着窗戶,心中一時有些複雜,含混應付:“曉之以理。”
“就出來了?”親兵訝異,“前日玄鐵衛還說,主簿只聽王爺吩咐,從不通融的。”
刀疤近日替雲琅傳話,學了些文绉绉的詞,咬牙道:“動……動之以情。”
親兵還想再打聽:“如何動的?我們出來的時候,還聽見老主簿在哭……”
“問什麽問!”刀疤惱道,“叫少将軍聽見,小心軍法處置!”
在北疆時,雲琅治軍向來極嚴。親兵叫軍威一懾,不敢多話,當即牢牢閉上了嘴。
刀疤訓了一通屬下,看着前頭絲毫沒有要緩行意思的雲琅,咬咬牙,還是加快腳步趕上去:“少将軍。”
“一會兒到了。”雲琅道,“別都跟進去,留幾個在外面。”
“是。”刀疤稍一猶豫,還是低聲問道,“此人……當真信得過?”
他們奉了命,去給少将軍仍在京中的舊部送信的時候,便已被雲琅點出的人吓了一跳。
刀疤心中不安,悄聲道:“好歹是執掌金吾衛的将軍……”
“不知道。”雲琅搖了搖頭,“只是……我有些東西還在他手裏。”
刀疤愣了下:“什麽東西?”
雲琅并未回答,在街角停下,隐進一處陰影裏。
後頭跟着的親兵立時跟着噤聲,悄然沒入夜色。隔了幾息,一隊奉命巡邏的侍衛司挑着燈籠,自前街齊整經過。
“原本我也準備試探一二,徐徐圖之。”
雲琅立了一陣,推算過侍衛司布防的時辰路線,轉入一條隐蔽小巷:“可我們這位皇上如此執意,非要把他弄進宮,我不放心。”
刀疤不解:“琰王不是依例奉命進宮嗎?”
雲琅搖了搖頭,稍穩了氣息,再度拐入了條新的石板路。
論起朝中的勢力對抗、博弈手段,雲琅不很清楚,蕭小王爺也霸道蠻橫得很,竟不準他學。
可若要論如今坐在龍椅上的那一位……
“若不是有所圖,他該是這世上最不願見琰王的人。”
雲琅心中有數:“就算沒什麽血氣兇煞不吉的說法,也會因為琰王體弱多病、不宜守祭之類的緣由,讓他老老實實在府上待着。”
“這麽說,皇上分明就不想見琰王,這次還偏偏把人叫進宮了。”
刀疤聽得雲裏霧裏:“為什麽?”
雲琅停在一處院牆外,聞言笑了笑,站定平複着氣血。
刀疤沒得着回話,猶豫道:“少将軍?”
雲琅坦蕩蕩:“不知道。”
刀疤:“……”
“在這兒守着。”雲琅指指院牆,“我替你們去問問。”
雲琅服了兩丸碧水丹,眼下心力體力尚足,不叫人跟着礙事,翻進了金吾衛将軍府。
金吾衛左右将軍有兩人,他來找的是其中的一個,叫常紀。
掄起來,常紀倒也不盡然算是他的舊部。雲琅當初去朔方軍前,曾領了禁軍的骁銳營練手,常紀那時是營中校尉,領的也無非是守城門之類的職分。
這層關系實在太淺,故而當初篩子一般将京城過了一遍,也未曾翻出什麽端倪來。
雲琅已有些年不曾見過此人,如今不敢全然放心,叫刀疤守在屋外随時接應,摸出枚石子砸在了書房的窗棂上。
金吾衛奉命護衛皇上左右,向來極為警醒,稍一有動靜,便有人一把将窗子推開:“誰!”
雲琅将剩下的飛蝗石收好,解開蒙面巾,從容擡頭。
屋內的人錯愕震驚地盯着他,面色變了數變,張了張嘴,沒能出聲。
“常将軍。”雲琅笑笑,“不請我進去坐坐?”
常紀堪堪回過神,匆忙自窗前讓開。
雲琅單手一撐窗棂,掠進屋內。也不同他見外,自顧自坐了,拿過茶杯倒了盞茶。
常紀定定望着雲琅,咬緊牙關,緩緩伸出手,将窗子關嚴。
他眼眶通紅,仍說不出話,回來一頭重重磕在地上。
“好了。”雲琅抿了口茶水,單手扶他,“緩一緩,我有事找你。”
常紀胸口起伏幾次,低聲道:“少将軍稍待。”
他站起身,在書架上擺弄幾次,扯出了個暗格。
剛打開,雲琅已在他身後笑道:“我不是來要東西的,坐。”
“為何不要?”
常紀攥着暗格內的東西,怔了下:“如今難得有空檔施為,若錯過了——”
“我當初叫人将這東西給你。”
雲琅不緊不慢道:“一并帶到的,應當還有句話。”
常紀靜默立了良久,低聲道:“是。”
雲琅:“如今可還記得?”
“這是先帝所賜免死金牌。”
常紀啞聲:“他日若時局有變,将此物……并血書,假托端王名義,交給蕭小王爺。”
常紀忍了忍,終歸壓不住急意:“可如今琰王分明恩寵正盛!少将軍身負逃犯罪名,險些便被處斬,為何不用此物——”
“我命大。”雲琅笑笑,“用不着這個。”
常紀皺緊眉,還要再說,被雲琅擡手止住。
“你方才說。”
雲琅潤了潤喉嚨,便将茶水放在一旁:“琰王恩寵正盛?”
“這些年都是,皇子們也不如他。”常紀就在皇上左右護駕,看得清楚,“今日皇上特意召他進宮,垂詢時何等寬容殊待,我們也見了……”
雲琅沒忍住好奇:“他以頭搶地大哭了嗎?”
常紀愣了下:“什麽?”
“無事。”雲琅有些遺憾,“你接着說。”
“皇上問他身子如何,連府上是否缺人、年尾缺些什麽東西,也一一親自垂問了。”
常紀頓了下,有些吞吞吐吐:“還,還問到了……”
雲琅輕敲桌面:“我?”
“是。”常紀垂着頭,不敢看他,“琰王說,他将您……”
這段是雲琅親自編的,倒不用他細說:“我大致知道,然後呢?”
“琰王回禀時,身上恨意殺氣是做不得假的。”
常紀才從宮中回來,記得分明:“他跪得遠,倒是不曾沖撞皇上。但字字說得瀝血,加上周身噬人戾意,觀之仍極怵目懾人……”
“皇上後來都已聽不下去,親自降階,将琰王摻了起來,開解了幾句。”常紀邊想邊說,“皇上還說,縱然您當年忘恩負義、罪無可恕,卻也不願叫琰王再添殺孽。”
雲琅所料大抵不差,多少放了心,點點頭:“他倒有些天賦。”
常紀愣了愣:“什麽天賦?”
“無事。”雲琅笑了笑,“後來呢?”
“後來皇上憐惜琰王,不想他因此事太傷心神,又勸慰了幾句,便叫人送他回前殿歇息了。”
常紀盡力回想:“送琰王回去的人回禀,說琰王大抵是惱皇上替您說話,餘怒未消,砸了一屋子的東西。”
常紀當時在禦前伴駕,已聽得憂心忡忡:“琰王說您已被拷打得碎成一地,不成人形,如何——”
“……”雲琅:“碎成一地這般慘嗎?”
“琰王一時激憤,說得慘烈了些……我們也記不很準。”
常紀忙将剩下的咽了回去,看着雲琅仿佛尚好的面色:“您是如何脫身的?”
雲琅靜坐了片刻,笑笑:“侍衛司暗中助我,送進琰王府叫他拷打洩憤的,是個與我八分相似的替身。”
常紀恍然:“原來如此……”
“我在京中無處可去,索性暫且藏身在琰王府中,尚無人發覺。”
雲琅來時便已打過腹稿,編好了始末,緩緩道:“今日琰王入宮,我尋了個空,便出來見你。”
常紀聞言不疑有他,松了口氣,保證道:“我安排下去,少将軍就藏在我府上,斷不會有失。”
“不必,琰王府閉門久了,不通世事,也沒那麽兇險。”
雲琅看了常紀一陣,将手中飛蝗石輕輕放下:“你如今已是金吾衛右将軍,不必攪進來。”
“六年前,我兄長父親俱在禁軍軍中。若非少将軍死鎮陳橋,不準禁軍沖出大營請願,定然要被扣上個嘩變的罪名。”
常紀搖頭:“少将軍救我父兄性命,此恩沒齒難忘。”
“陳年舊事罷了。”雲琅啞然,“不提這個,我今日來,是有件事托你辦。”
“少将軍請講。”常紀半句也不多問,“我能做的,斷無推辭。”
“不是什麽有風險的事。”
雲琅笑了笑,不動聲色看着他的神情,緩聲道:“你也知道,琰王如今,還并不清楚當年情形……”
常紀不明就裏,點了點頭。
雲琅凝神看他一陣,稍松口氣,繼續道:“可皇上看起來,已有些要回護我的意思,是不是?”
“是。”常紀細想了下,“皇上今日還開解琰王,說您當初只是年紀小,被父親蒙騙裹挾了,又不得不保自己的前程,才會做出那些事,并非有意要害端王。”
雲琅失笑,點點頭:“勸得真好。”
“可惜琰王滿腔怨恨,哪裏聽得進去。”常紀嘆了口氣,“皇上這麽一說,琰王反而更怒氣攻心,硬生生吐了口血出來……”
雲琅尚在走神,聞言蹙緊眉,稍沉了聲:“什麽?”
“琰王這些年身子都不很好,老是生病,聽說城西致仕的那位梁太醫隔三差五便要去府上。”
常紀以為他不清楚,解釋道:“皇上也賜了不少上好藥材,還時常派閣老去探問呢。”
雲琅一時有些拿不準,心中不安,幾乎起身便要走,強壓着坐回來:“此事先不提。”
雲琅虛攥了下拳,摸過茶水,抿了一口:“如此說來,依你們所見,琰王确實對當初情形一無所知,是不是?”
“是。”常紀點點頭,“皇上和琰王殿下應當都不知道,當初是您出手,救了端王府上下的。”
常紀遲疑了下,又悄聲道:“可要我們暗中提醒一二?若是琰王知道了,或許對您——”
“不必。”雲琅道,“接下來幾日,琰王大抵還要常在宮中行走。你們只要多看顧些,不要叫他再如今日這般,冒冒失失沖撞皇上就是了。”
常紀欲言又止,埋頭應了:“是。”
“那塊金牌,你依然收好。”雲琅道,“一旦有變,就叫人同血書一并扔進琰王府裏,其餘的不必多管。”
常紀點頭:“是。”
雲琅急着走,沒心思再多說,匆匆起身:“再有什麽事,我會叫人給你傳信,不必送了。”
常紀已多年不見他,心中又積了不少費解疑惑。急追了幾步,還要再說話,雲琅已擡手推開窗子,沒進了茫茫夜色。
書房外,刀疤守在窗下,被雲琅匆忙身形吓了一跳:“少将軍!”
雲琅打了個噤聲的手勢,晃了下堪堪站穩,靠在他身上歇了歇。
“少将軍,怎麽了?”刀疤有些不安,扶着他走得遠了些,悄聲道,“可是有什麽不對?”
“無事。”雲琅咬牙,“出去再說。”
刀疤不敢多問,點了點頭,将雲琅一臂架在肩上,一路翻出了将軍府。
親兵奉命在牆外警戒,也被兩人吓了一跳:“怎麽回事?可是碧水丹用得太多,藥力——”
“足夠。”雲琅深吸口氣,慢慢呼出來,“吓着了,有些心悸……沒事了。”
“可是他們說,琰王吐了口血的事?”
刀疤在窗下,大致聽見了,忍不住皺眉道:“少将軍,您要是怕吐血……都要叫自己吐的血吓死了。”
“這怎麽能比。”雲琅啞然,“我不放心,進宮去看看。”
“……”刀疤:“現在嗎?”
“一顆碧水丹,三個時辰藥力。”
雲琅莫名:“兩顆六個時辰,我去哪兒不行?”
“自是行的。”刀疤硬着頭皮道,“只是——皇宮大內,戒備森嚴……”
“我只進去看一眼,他若無事,我掉頭就走了。”
雲琅常年在宮裏來往,不以為意:“放心,我上個月剛回京城,去宮裏繞過兩圈呢。”
刀疤愕然:“滿城搜捕,您去宮裏幹什麽?!”
“廢話。”雲琅重新将蒙面巾系上,“我又沒有銀子,去不成酒樓,還不能去禦膳房吃口好的嗎?”
刀疤張了張嘴,一時無話。
“宮裏的路你們不熟,先回去,不必跟着我。”
金吾衛将軍府離宮城不遠,雲琅打點精神,算了算時辰:“我若寅時尚不曾回來,只怕就是……”
“就是出事了嗎?!”刀疤抄緊腰刀,“我等可要殺進皇宮,去劫少将軍出來!還請少将軍先留一幅皇宮地圖——”
“……”雲琅神色複雜地看着他:“只怕就是被小王爺扣下,押進轎子擡回來了。”
刀疤:“……”
“下次。”雲琅道,“你們行動之前,先默念十遍開封尹頒布的汴梁良善之民行止範例。”
刀疤:“……”
雲琅:“還有《宋刑統》裏,所有掉腦袋和可能掉腦袋的刑律法條。”
“……”刀疤:“是。”
雲琅拍拍他的肩,看見刀疤身上琰王府下人的腰牌,随手扯了塞進懷裏,掉頭直奔了巍峨宮城。
作者有話要說:老主簿在府中,哭着往床上鋪了第十八層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