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蕭朔尚不曾就寝, 靠在書房窗前,正聽着玄鐵衛的回禀。
見雲琅進門,玄鐵衛怔了下, 遲疑:“王爺……”
蕭朔合上手中名冊:“下去吧。”
玄鐵衛低聲應是, 給雲琅行了個禮,快步出了門。
雲琅不曾想到蕭小王爺勤勉持此,側身讓過出門的玄鐵衛:“這麽晚了還忙……有要緊事?”
看玄鐵衛方才神色,分明話未說盡,欲言又止。
說不定是有什麽不能叫外人知道的事。雲琅有心哄他, 自覺退讓:“你若有事,就先辦,我回頭再來。”
“沒什麽要緊的。”蕭朔淡聲道,“睡醒了?”
雲琅有些不好意思, 咳嗽一聲:“嗯。”
白日埋頭大睡, 半夜四處亂跑。
若非蕭朔恰好有事, 不曾就寝, 簡直平白擾人清夢。
好歹是在琰王府上, 雲琅難得自省:“今日一不留神, 睡得沉了……亂了時辰。”
蕭朔将桌案上卷宗名冊攏到一旁, 随口應了, 叫人:“上茶。”
“不用。”雲琅道,“我來找你, 是——”
蕭朔放下卷宗, 擡眸看他。
雲琅下意識停了話頭, 靠在門口,暗自思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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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終歸是來設法哄蕭朔的,眼下看來, 蕭小王爺尚不像有要立時就寝的意思。
書房與小院畢竟隔得遠了些,難得來一次,總該做點事再回去。
雲琅沒立刻說下去,合了門,走到榻邊坐下:“你不一向是亥時便歇的麽?”
蕭朔看他:“亥時?”
“我記錯了?”雲琅怔了下,“當初你同我說,若要找你,好歹在亥時之前……”
蕭朔仍看着他,神色不明。
雲琅輕咳:“不是?”
“好歹。”蕭朔道,“在亥時之前。”
雲琅點頭:“對。”
“我每日四更天起。念完了書、習過了武、給父母請過了安,才躺下一個時辰。”
蕭朔:“亥時還沒睡死,能爬起來去坑裏撈你。”
雲琅:“……”
少時,雲小侯爺向來随心而動。
解衣欲睡了,看見月色入戶,想起古人風雅行止,就欣然起行來端王府尋小皇孫。
雲琅不是皇子,既無起居注日日盯着,也不受宮規約束,向來不拘什麽時辰。苦了蕭小王爺,晨昏定省日日不落,半夜還要起來叫他折騰。
雲琅這幾日時常反思過往行徑,誠心誠意歉然:“是我……疏忽了。”
蕭朔似是好奇他還能說出什麽話來,靠在窗邊,饒有興致看着他。
“往後……”雲琅說了兩個字,又覺得不妥,笑笑,“罷了。”
雲琅放下暖爐,接過老主簿送進來的茶具,擱在桌上,親自封壺分杯,倒了杯茶遞過去:“以茶代酒,賠一樁罪。”
蕭朔并不擡頭,靜默一刻,順手接了。
雲琅好奇:“看什麽?”
“這些年。”
蕭朔看了看手中茶盞:“想你大抵過得不錯,這一手诓人的本事,竟仍不見生。”
雲琅自小養在皇後宮裏,宮中随侍,向來不失雅意。他日日耳濡目染,琴棋茶道這些事都做得從容,頗得心應手。
兩人同去坊間賞舞聽曲,少侯爺的一身風流雅韻,一度迷了不知多少京城待字的閨中姑娘。
雲琅怔了怔,擱下茶杯,笑了笑:“自然。”
這次好歹不再是煮茶葉蛋的粗茶,茶香騰起來,袅袅襲人。
雲琅将茶盞罩在手中,不自覺攏了攏,指尖噓着升騰熱氣,看向窗外:“你還不知道我?向來不受委屈的。”
蕭朔眸底晦暗,伸手合上窗戶,放下了手中那一盞茶。
雲琅尚在賞玩王府夜景,冷不防被他關了個結實,愣了下:“怎麽了?”
“太冷。”蕭朔道,“凍手。”
雲琅:“……”
經年不見,蕭小王爺不止年歲到了,活得有些叛逆。
火力也眼見着要不行了。
雲琅拽了一旁薄裘推給他,想了想,又把自己的暖爐也塞過去:“這種情形有多久了?”
“……”蕭朔坐在榻前,眼睜睜看着雲小侯爺再度熟練地把自己裹了個結實:“什麽情形?”
“心情不好,夜裏睡不着,虛熱畏寒。”
雲琅:“多半是腎陰虧損,腎水不固。”
蕭朔:“……”
蕭朔擡手,用力按了按眉心。
“下次梁太醫來,叫他也給你看看。”雲琅很操心,“防微杜漸,若是腎水長久虧損,萬一累及子嗣……”
蕭朔沉聲:“雲、琅。”
雲琅愣了下。
蕭朔阖眸,将火氣盡數壓制下去,把那個暖爐推回雲琅身前,連薄裘一并抛回去。
剛把人帶來府上時,蕭朔一度以為雲琅思慮周密,只是借王府落腳、謀求逃生。
隔了些時日,又以為雲琅是插科打诨裝傻充愣,存心氣他。
……
如今才知道。
這人竟是當真對自身之事,沒有半點自覺。
“雲琅,你是當真不清楚。”蕭朔冷聲,“自己如今是個什麽狀況?”
雲琅微怔。
“積傷積病,氣不禦血。”
蕭朔語氣愈沉:“不卧床,不靜養,半夜來書房找我,連個披風也不帶,坐在窗口吹冷風。”
“心脈耗弱成這樣,這茶濃厚提神,你喝得下去?”
蕭朔奪過他手中茶盞,盡數潑了:“不能喝便不喝,在這兒跟我裝什麽樣子!我若再不攔,你是不是便咬牙喝了,回去又胸口疼得睡不着!”
雲琅張了下嘴,看着他,不自覺咳了兩聲。
蕭朔冷聲:“說話!”
“不是。”雲琅讷讷,“我剛準備趁你不注意,假裝喝一口,全倒你坐墊上的。”
蕭朔:“……”
蕭朔深吸口氣,在屋裏轉了幾圈,忍着沒抄順手的東西拆了雲琅。
一旁老主簿聽得心驚,忙撤了茶具,叫人端走:“王爺,下人們不知道,以後定然不上這個了……”
“這屋的香也是提神的。”雲琅悄聲跟他補充,“快撤了,一會兒王爺氣得把香爐吃了……”
老主簿愁得橫生白發,看了一眼雲琅,心說一會兒不氣得王爺把您吃了就是好的,終歸不敢多說:“是是,這就撤。”
“上些參茶來。”雲琅看了看蕭朔,替他吩咐,“不要老參,太補了,我眼下還受不住。”
老主簿忙記下:“是。”
“還有點冷。”雲琅攏了攏袖子,“再上兩個火盆,窗戶關着不通風,用獸金炭。”
雲琅探頭瞄瞄蕭朔,想了一圈:“府上有唱曲兒的嗎?我想聽醉仙樓……”
“沒有!”蕭朔忍無可忍,厲聲,“你少得寸進尺!”
雲琅松了口氣:“夠了?”
蕭朔冷了神色,并不理他,拎了個座靠,扔在了雲琅坐的位置。
雲琅沒忍住,漏了一點笑意,飛快朝老主簿打手勢。
老主簿不疊點頭,眼疾腿快溜出門,一并吩咐去了。
雲琅自己動手,拿軟枕墊着座靠,抱了暖爐倚上去,扯着薄裘裹好。
想了想,又伸手扯了扯蕭朔。
蕭朔被他扯着,坐回榻上。
攢着的怒氣洩去泰半,蕭朔轉回來,擺正桌案,眸色重歸平靜淡漠:“還要什麽?”
“下不下棋?”雲琅問,“我聽他們說,你近來鑽研棋道,頗有小成。”
蕭朔蹙了下眉,看着他。
“不耗心力,随手落子而已。”
雲琅保證:“連下三盤,把我放出去,一樣能跑能跳。”
蕭朔不知他又搞什麽名堂,擡了眸,看着雲琅舒舒服服暖暖和和靠在榻前,沒有立時出聲。
雲琅靠得舒服,打了個哈欠,也不等他回話,自伸手去拿棋盤。
“我先落子。”蕭朔靜了片刻,沉聲道,“不會讓你。”
蕭小王爺的棋盤還在老地方,雲琅熟練摸出來,大方點頭:“你執白。”
蕭朔看了他一陣,垂了視線,将棋盤擺正。
府中清淨,月上中天。
廊下燈火昏黃搖曳,書房窗戶合着,窗下爆開燭花,落子有聲。
老主簿悄悄進來送了幾趟東西,欣慰地看着雲公子氣色尚佳,倚座憑窗随手落子,悄悄送過去了一盞參茶。
“如今京中的情形,你當比我清楚。”
雲琅自覺已把人哄得差不多,打量着蕭朔神色,似是随意道:“侍衛司,樞密院,大理寺,太師府……”
“沆瀣一氣。”蕭朔看他一眼,“樞密院謀兵,大理寺謀權,侍衛司謀一家做大,掌控禁軍。”
雲琅微訝,擡頭看他。
“……”蕭朔垂眸落子,盡力不去因為雲琅身上不知哪來的和藹欣慰發怒:“想說什麽,直說就是。”
“我在外頭跑久了,朝堂之事,捕風捉影知道些。”
雲琅松了口氣,道:“今日謀權,昨日黨争,一脈相承罷了。”
大理寺與禦史臺共管刑獄,長此以往,連主審裁奪的職分也一點點從開封尹挪過去,徹底湊齊了生殺予奪之權。
兵部與樞密院,原本一個內掌禁軍、一個外執募兵。
近些年禁軍疲軟、不堪一戰,倒是當年已被打殘的朔方軍,經端王與他兩代整肅,漸成中堅。
侍衛司同殿前司的恩怨也由來已久,高繼勳貪生怕死、急功近利,倒是最好對付的一個。
權也勢也,起初還是傾軋奪權,不知什麽時候起……就成了黨争。
争朝争野,争戰争和。
争那一個九五之尊。
雲琅胸口又有些發悶,不再多想,呼了口氣:“這些先不論……我想同你說的,是太師府。”
蕭朔擡眸。
“老龐甘努力了大半輩子,熬了三朝,熬走了兩位皇上。”
雲琅索性不拽詞了,直白同他說:“總算把閨女嫁成了皇後,直上青雲,位封一品太師。”
雲琅沉吟了下,總結:“很……不容易。”
“……”蕭朔:“我該給他捏捏肩嗎?”
“倒是不用。”雲琅擺手,“當年,他是朝臣中最早投誠賢王的一個,也是唯一将全副身家都壓上、孤注一擲押寶的一個。”
“如今來看。”蕭朔冷笑,“倒是賭贏了。”
雲琅扯了下嘴角,沒接話:“所以,凡是他說的話,做的事——”
“都是皇帝的意思。”
蕭朔徹底不耐煩:“所以呢?”
雲琅還沒排比完:“開的鋪子……”
蕭朔:“……”
“對。”雲琅點頭,“都是皇上的意思。”
平白就砸了,不論怎麽說,總歸有些不合适。
皇上遠在深宮,未必會立時做出什麽明面上的反應,但終歸是記下了一筆。
若是等到将來清算,這一筆,又不知道要怎麽劃賬,才能滿足他們那位九五之尊的胃口。
雲琅拿不準蕭朔如今脾氣,稍一沉吟,繼續道:“你平日行事,多多少少,總歸避諱一二……”
蕭朔原本撚着一粒白子,坐了片刻,忽然想明白了,笑了一聲,随手将棋子扔了回去。
雲琅輕蹙了下眉。
“你要對我說。”蕭朔道,“龐甘的一舉一動,背後都是皇帝支持,甚至幹脆就是在替他做事。”
蕭朔看着雲琅,語氣平靜:“我燒他的鋪子,就是打了皇上的臉,損了皇上的利益。早晚要被劃賬清算,是不是?”
雲琅看了他一陣,放下手中的棋子,坐正了擡頭。
“我知……”雲琅靜了下,撚了撚衣角,緩聲道,“琰王府如今已被各方盯死,一旦涉足朝政,只怕又會一朝傾覆。諸般動作,極為受限。”
雲琅還沒買到《教子經》,憑着直覺,盡力措辭:“但也……總有謀劃。同我說了,多少能幫你,不至……”
蕭朔起身:“雲琅。”
雲琅停下話頭,擡了目光。
“你今日來找我。”蕭朔靜靜道,“原來就為了這個?”
雲琅看着他,心說不然我為什麽不在院子裏好好玩我的諸葛小連弩,隐約覺得蕭朔神态不很對,幹咽了下,沒應聲。
蕭朔垂眸,看着桌上棋局。
雲琅随軍征戰,兩個人就不曾再對過弈,回頭看時,竟已過了七八年。
離雲琅最後一次深夜跑來找他,不由分說扯着他胡扯,也已有六七年。
一時恍惚。
他幾乎真以為,雲琅只是比過去身子弱了,翻不動日日開着的窗子,難得走了門……
“你以為。”蕭朔緩聲道,“我留玄鐵衛在你院外,是怕他們将此事告知與你?”
雲琅張了下嘴,沒出聲。
“是。”蕭朔笑了一聲,“你自然該這麽想。”
蕭朔不看他,垂在身側的手有些顫,強壓了不發怒,輕聲:“可惜……雲小侯爺運籌帷幄、料事如神,這次卻猜錯了。”
“我可沒有這般替你着想。”
蕭朔冷嘲:“我是怕你又胡言亂語,編來一堆故事騙我。其實和那些人狼狽為奸,沆瀣一氣,來探我的虛實,故而令玄鐵衛戒備你……”
老主簿聽得愕然:“王爺!您明明——”
“這些日子。”蕭朔道,“我也不過是同你演戲,放松你的警惕。”
蕭朔寒聲:“畢竟雲氏一族,素來——”
蕭朔頓了下,看着雲琅,沒有繼續往下說。
雲琅撐着手臂,低頭苦笑了下:“素來什麽?”
蕭朔靜看他半晌,漠然轉過身,走到書架前。
老主簿急得團團轉,一會兒看看雲琅,一會兒看看蕭朔,焦灼低聲:“雲公子……”
“蕭朔。”雲琅輕聲,“若是我有力氣,眼下應當把你掄起來,鑲在你正看的那個書架上。”
老主簿:“……”
蕭朔仍背對着他,不以為意:“求之不得。”
“是我糟蹋了你的心意。”雲琅閉上眼睛,坐了片刻,“我睡着的時候,你來過了?”
雲琅一時不察,沒想到這一層,撐着下榻起身:“你留下玄鐵衛,攔着人不準進,并無他意,只想讓我睡個好覺。”
“是我誤會了。”
雲琅胸口又有些疼,穩了穩,輕聲:“不僅沒領情,來找你,還繞了這麽大一個圈子……”
蕭朔眸底晦暗不明,轉過身來,冷冷看着他。
雲琅吸了口氣,慢慢呼出來。
雲琅閉了閉眼睛,壓下翻覆氣血,緩了緩。
“就因為這個。”雲小侯爺睜開眼睛,“你就跟我發脾氣?”
蕭朔:“……”
老主簿:“……”
“王爺!”老主簿眼前一黑,撲過去抱蕭朔的腿,“雲公子罪不至死——”
“動手就動手!”雲琅徹底豁出去了,一把掀了棋盤,“打一架!”
“你照顧我,又遮遮掩掩的叫我猜,我猜錯了,又不是多大的事!”
雲琅吼他:“我猜錯了,你好好告訴我不就行了,能怎麽樣!非得撂狠話,把疤翻出來撕爛?當初割袍斷義,沒斷夠是不是!”
老主簿一條命被吼沒了大半條:“……”
蕭朔站在原地,卻并沒像老主簿擔心的那樣過去立時掐死雲琅,只是身形凜冽幾乎鋒利,沉默得冷硬如鐵。
“來來,我這兒還有。”
雲琅咬牙,幾步過去,扯了袖子往他手裏塞:“割!再斷個百八十回!”
蕭朔肩背繃了繃,垂了眸,靜靜看着雲琅氣得發抖的手。
“你不說,我怎麽知道你砸的上一個珍寶架,都是當初攢了送給我的寶貝!”
雲琅:“你砸它幹什麽啊!?給我啊!”
雲琅那時根本什麽也顧不上,自投羅網,卻也不曾想到琰王府裏有人往死裏砸了一屋子的東西。
雲琅越想越心疼,越心疼越來氣:“你——”
“我以為。”蕭朔輕聲,“你不會被捉,侍衛司奈何不了你。”
“侍衛司當然奈何不了我!”雲琅磨牙,“那幫廢物——”
“只這一次,我沒派人跟着你。”蕭朔像是沒聽見他的話,繼續道,“我以為,你回京城,是……”
蕭朔側頭,看着合上的窗戶,沒再說下去。
他靜靜站了一陣,又道:“那三日,我都睡在了書房。”
雲琅怔了下,看着他。
“直到那時,我才知道。”
蕭朔:“你回京城,并非尋人,而是尋死。”
雲琅無聲蹙了下眉,看着他,胸口起伏幾次,把血氣硬咽回去。
蕭朔立在燭影裏,隔了一陣,眼底情緒漸歸平淡漠然,擡眸:“雲琅。”
雲琅扶着桌沿,慢慢站直。
“我與當年,已無半點相似之處。”
蕭朔慢慢道:“脾氣性情,處事手段,心志秉性。”
“而你。”蕭朔看着他,“往後,若再要試探我,也不必故作往日之态。”
“……”雲琅一陣氣結:“我不是試探你,我——”
蕭朔不說話,靜靜等着他說完。
雲琅站了半晌,本能覺得同蕭朔讨論子女叛逆教養之事不很合适,掐頭去尾:“只是……想叫你高興點。”
蕭朔神色複雜:“于是你就來随手跟我下棋,贏了我二十三目?”
“我哪知道你練了這麽多年,還是這麽個臭棋簍子!”
雲琅冤枉死了:“我不過是走了走神,再看就來不及了!”
雲琅想不通:“我回過神就把棋盤掀了,你什麽時候數的……”
蕭朔不想同他多說這個:“總歸。”
雲琅皺眉。
“你不必同我講理。”
蕭朔道:“我本就是個行事荒唐,悖逆無度的王爺。”
雲琅自忖當年自己已夠不講理,如今竟然半點比不上這一句的氣勢,心服口服:“哦。”
“今日之事。”蕭朔道,“該你反省。”
雲琅:“……”
雲琅有點想把王爺釘牆上:“我怎麽反省?”
“就在此處反省。”蕭朔道,“想不清楚,不必出門了。”
雲琅:“?”
蕭朔不同他再多廢話,叫來玄鐵衛守在門外廊下,拂袖出了書房。
雲琅把窗臨望,看着蕭小王爺沒入夜色,心情複雜:“玄鐵衛。”
窗外甲兵磕碰,有人快步過來:“雲公子。”
“蕭朔小時候,讀書太用功,常常誤了睡覺的時辰。”
雲琅靠着窗沿:“王妃疼他,叫人改了這間書房,同後面廂房連在一起,加了道暗門。”
玄鐵衛道:“是。”
“從那以後。”雲琅道,“這麽多年,他都是在書房讀書,夜間便去廂房歇息。”
玄鐵衛道:“不錯。”
“所以我每次掉他窗外陷坑裏,只要放聲大喊。”雲琅,“他就會聞聲出來。”
“那麽淺的坑。”玄鐵衛耿直道,“但凡會些輕功,一蹦就上來了。”
“這倒不重要。”雲琅不想提這個,看着窗外,“現在你們王爺把我關在這兒……反省。”
雲琅問:“他去哪睡?”
“此事不消雲公子多管。”
玄鐵衛盡職盡責,如實轉達:“王爺說了,整個王府都是他的,無處不可去,大不了天當被、地當床。”
雲琅:“……”
雲琅心情複雜:“這般……威風嗎。”
“正是。”玄鐵衛道,“雲公子還有吩咐?”
“沒有了。”雲琅按着額頭,關上窗子,“守着吧。”
玄鐵衛應聲行禮,回了值守位置。
雲琅深吸口氣,裹着薄裘靠在榻上,自袖子裏摸了摸,翻出個格外小巧精致的檀木九連環。
将還熱着的參茶一口一口喝淨,随手擺弄着,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