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騎士（珉浩）

第7章

電話鈴聲響起，昌珉掙紮着坐起來，抓起茶幾上手機，清了清嗓子。

“到了？”

“對我現在已經在他們今兒個有表演的bar。”

“那就看緊。”

“你聲音怎麽了？今天淋雨了是嗎？”

“沒怎樣。”

“沒怎樣你會不親自來？讓自己放松一天會怎麽樣？！我多希望這一切都是你杞人憂天，就那麽肯定崔均國出來會做什麽？”

“百分之一可能，我也要護他周全。”

“可他連這件事都不記得！為什麽不告訴他你是誰？為什麽不提醒他，讓他自己也有警惕，不更好嗎？！”

“我要他沒有任何顧慮正常過他自己的日子。”

“小時候你這樣講我以為你只是說說而已，可你現在真……我現在認真問你這個問題，如果一切都往最好的方向發展，他出來只是正常人一個呢？你這十幾年算什麽？你現在又算什麽？”

“那就只是租期3個月的房客。”

“什……好，如果他真像你所說的像一個瘋子……又怎麽樣？我求求你別再讓這事毀你了，你已經放棄太多……”

“……”

“為什麽不說話？你想就靜悄悄跟他同歸于盡是嗎？！！”

“……”

“沈昌珉！！！”

“沒有，想太多。看好他，我想睡一會兒。”

“喂！！你別挂……喂！！”

奎賢放下手機，表情恨恨看着臺上的人。今晚加上低音大貝斯一共三個拉提琴的，到底哪一個才是他？！皺着眉思緒飄渺起來……

奎賢從住進沈家起，就真心想和那個小弟弟處好關系。奈何那個媽把一切搞砸了，讓這變得困難無比。他只能選擇在昌珉一次次蜷縮着躲起來，仿佛小野獸獨自舔舐傷口療傷時，鼓起勇氣接近他，但他從不和自己講任何一個字。

直到那一天，他爸爸又喝了個半死回來，坐在沙發居然開始教育他媽。嘴裏振振有詞說，不該這麽對昌珉，會遭報應，他那麽小就這樣，已經很不幸……結果他媽本來看到他那個樣子回來已經一肚子火，現在還要聽這些，更加火冒三丈。跳起來就喊，怎麽就跟了你這麽個孬種，一大堆財産不想辦法争，成天就知道賭……她越罵越不過瘾，擡腿就往二樓沖……

奎賢在那一刻終于再也按捺不住自己，他腦海閃現着那個瘦弱的身體蜷縮在角落……站起來飛撲過去抱住媽媽的腿，嘴裏央求着不要……擡頭看到昌珉就站在二樓扶手處，面無表情看着這一切。奎賢張嘴沖他大喊快跑，昌珉沖出了屋子，奎賢松手也跟了上去……

落葉時節，那個男孩子衣着單薄，夜風吹拂着衣角，他兩手插口袋走在前面，講出了和自己說的第一句話，“不要可憐我。”

酒吧漸漸喧鬧起來，旁邊朋友來和他碰杯，他一飲而盡，放下後回憶着那時候他回答什麽來着……哦對啊……

“你多酷啊！我為什麽要可憐你？一長大什麽不做就會變成大富翁！大哥帶着我好嗎？”他努力擠出一臉傻笑大聲對他喊……

那個男孩子停下腳步，回過頭來看他……曹奎賢你終于做到了，和這個弟弟做朋友……

那之後他就像個跟屁蟲一樣盡量跟着昌珉，早晨6點起床和他一起跑步，但實在堅持不住放棄了。其餘時間他不會放過，他想讓他不再那麽形單影只……

跟了一段日子發現，他總會在一所高中快要放學時，呆呆等在門口。有時候仿佛看到誰了，就遠遠一路跟着。如果能遇到那個人了，奎賢能感覺到他很開心。有時候等到校門合上，也似乎沒看到那人，會覺察到昌珉的失落……

究竟哪個是他？奎賢回神仔細觀察拉琴的人，還是沒有頭緒……可是有個人，不同于周圍人朋克的打扮。中規中矩的發型，低調的牛仔和白T，也不會像他們那樣在樂曲激烈時，前仰後翻去投入。那人一直看似随意，并不炫技，表情淡漠身體側對舞臺。可似乎演奏的人，又全跟着他的節奏走……是他嗎？

“允浩，喝幾杯吧？”夜幕拉開帷幕，場子需要更激烈的表演來帶動，他們這組樂隊今天就算收工。

“不了，我想回家。”允浩收着東西回答。

“喂這可慣例啊！完活那杯啤酒最爽！”這哥們不放棄勸他。

“你們喝你們喝。”手裏動作并沒有停。

“別忙，你有心事吧？”

“有什麽心事……”

“別裝了你這一天都不對，剛還拉偏好幾次，虧我反應快給你蓋住。”

“別墨跡，我走啦！”收拾好，把東西背起來，手提起箱子向後面幾個打招呼。

“哈哈哈你金屋藏嬌了吧？！！”那哥們反應過來大笑着朝他喊。

允浩頭也不回，擡手揮了下走了。

昌珉昏睡中感覺到有一只手掌，溫柔蓋在自己額頭……

“老公，小珉發燒了！”

“呦我說這孩子晚上怎麽沒什麽精神，來我看看……真的！去醫院吧……”

昌珉癟嘴搖着頭……

“嘿嘿老公你看他，膽小鬼～好好不去～但你要快點好起來知道嗎？

“答應爸爸像個男子漢一樣戰勝病毒哦小珉～”

昌珉張嘴小聲說，“那……等我好起來，帶我去個漂亮的地方，看日出好嗎？”

“好呀～”

“call！”

那輪約定好的日出，再也沒有升起來過……

昌珉睜開眼睛，是他……

“就這樣不吃不喝躺了一天？！還是在這沙發什麽也不蓋？你很燙現在！剛為什麽閉眼搖頭？很難受要去醫院嗎？”

“……等我好了，帶我找個漂亮的地方，看日出好嗎？”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