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騎士（珉浩）

第6章

他站在那裏全身都濕透了，還在往地面滴水……昌珉擡手抹了把臉又把頭發向後攏了攏，走出電梯，“要出門？”

“這種天為什麽還要去跑啊？！”允浩驚訝着糾結這個問題。

“不帶傘？”

“還站着幹嘛進屋啊！”只是這麽看着他，自己身上都起雞皮了……

“還在滴水。”

“你意思還要站在走廊自然風幹？！進去啊！！”

昌珉低頭抓起衣服下擺想擠出雨水……允浩上前打開房門，一手推他後背把他推進屋裏，“快洗熱水澡會感冒我走了！”接着砰把門合上。

“喂想什麽呢允浩，有心事？”

“嗯？沒……”

“那你那什麽表情啊？對了，等你的時候看見個奇怪的人。”

“誰？”

“一個穿黑衣服的小夥子，大下雨天也不打傘一路跑到你公寓樓下。”

“那……也沒什麽奇怪，有人就是活得很特別。”

“不是，我說他奇怪是，他又特意回頭打量我，還貌似看車牌了。”

“可能認錯吧。”允浩看向車窗外不再講話，雨沒有要停的架勢，在車窗彙流成水流……是什麽讓一個21歲的男孩子活成那個樣子……他應該很容易得到，在他那個年紀的男生，想獲得的一切。可為什麽不快樂……

昌珉進門後直奔房間去找電話，撥通後立即說，“查車牌xxxxxx。”

“好，像往常一樣要人物信息和時間地點是嗎，他出門了？”

“快點。”

“你不跟着？”

“今天根本來不及，你動作快點。”說完挂斷走到客廳窗前定定站在那裏。

昌珉一直等到收到短信，看過以後才轉身去洗澡。他也并沒有再走去廚房做早餐……

花灑蒸騰出熱氣，本來感覺沒什麽，可是熱度仿佛全灌進身體裏。一時間頭越來越沉，伴随着心跳同頻率鎮痛起來。發燒了吧……嘆口氣反而把水溫調到最冷……

昏昏沉沉換了衣服，拿起抹布拖着步子來到剛剛站了很久的窗前，蹲下清理地面水漬……站起來揉着太陽穴再次撥通電話，“我沒法去了，幫我去盯着。”

“大哥我根本不知道他長什麽樣……”電話裏奎賢口氣無奈。

“拉琴那個。”

“呃……可崔均國還沒出來呢……”

“你能向我确定嗎？”

“我……嗯……你放心我盯好。”

挂斷電話昌珉直接一頭栽倒在沙發，窗外大雨磅礴，他擡起小臂遮住眼睛……

“遺産均按沈父生前要求，公司股份轉讓兌現，其名下房産除市中心loft均按市價變賣兌現，所有資産本應歸第一繼承人沈母所有，可兩人一同遇害。所以存于沈父生前為其子沈昌珉所立戶頭。而沈昌珉不足10周歲，并不具備分配所有遺産的能力，所以在其成年前，銀行會按規定每月發放一定金額作為資學金。”

“我就是不太明白，可現在是我在撫養他啊！”

“你來咨詢多少次都是這樣的答案。”

“他明明是會被送進孤兒院撫養的！現在是我……”

“你是沈父親姐姐沒錯，可這并不意味着你可以得到什麽，換句話說繼承順位沒有了沈昌珉，這些會被按他生前要求全部捐贈知道嗎？”律師已經不耐煩了，這女人三番五次來問相同問題，言下之意也已經越來越露骨……

“你這人說些什麽呢你？！什麽意思呀！啊？！”

律師一看這女人要撒潑，不再搭理轉身走進事務所。心裏感嘆，但願那年少就失去雙親的孩子，不要受太多委屈，但願他能堅強長大……

“哭喪着臉做什麽？！你是個喪門星你知道嗎！”

這是每一天都能聽到的辱罵……

“這是給你哥哥買的你也敢碰！又皮癢了是吧！”

那個瘦弱的孩子傷痕累累抱頭躲在衛生間，比他稍大點兒的男孩躊躇着靠近，輕輕碰碰他肩膀，“這個給你玩兒，弄壞也沒關系。我替媽媽向你道歉，我曹奎賢以後都叫你大哥……”

“喲，大早就出門遇見誰了心情很好啊？有臉嗎你？除了那一點點資學金我成天就是倒貼貨！”

他今天終于在那所高中等到他了，頭發長長了點，那個小英雄……

“臭小子，每天跑出去鍛煉以為自己翅膀硬了敢還手擋？姓曹的你倒是別光看眼啊！你每天除了出去賭還能幹什麽？！這小子要翻天了你沒看見啊！”

他只有十年時間可以努力……要變得強壯，要保護他……

……

“躲開！書房不讓進，你以為你說的算啊！”

“啊！！！！”在第三年沈昌珉爆發了，他不再無聲承受，像一頭小狼一樣嘶吼反抗。

曹母被他驚的一時間說不出話，轉身跑開要去找曹爸。可曹爸雖說嗜賭成性，家裏大部分錢都是他揮霍掉的。但自從搬進loft所謂領養沈昌珉起，就只是置之不理并沒有打罵過他，反而喝多了時候幾次勸說老婆。

“他已經很……書房不想讓人進去看你就別進去了嘛……”

“怎麽？！很可憐？！你不覺得我也很可憐嗎？你們這對窩囊父子！一個從不幫忙管教！一個居然還管比自己小的叫大哥！你們是想合起夥來氣死我啊？！！”

結果她還是上前把氣都撒到了他身上……只是昌珉死死守在書房門口，不閃不躲瞪着眼一步也不退讓……接連很久的夜裏，他都會坐在書房門口入睡……

沈昌珉拼命鍛煉，拼命奔跑。終于快于同齡人開始迅速長高……

15歲的他，已經快接近180。而那個年紀的男孩還都沉迷于網吧，一個個型削體瘦。使他看起來更像個異類，不單只是個子高，體格也一樣結實，臉上的輪廓越來越鋒利……家裏的氣氛，随着這種轉變，開始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原本對這一切置之不理的曹父，慢慢甚至對他帶着些許畏懼。心地善良只是單純可憐他的奎賢，漸漸對他有了敬佩之心，那一聲‘大哥’越來越發自真心。而毒辣的曹母也不再敢無端放肆……他們越來越像借住在親戚家裏的一家人，曹家兩口子都在心裏默默祈禱，沈昌珉成人的那一天慢一點到來，他們不約而同開始看着沈昌珉臉色生活……這個家終于變成真正是沈昌珉在做主的地盤。

時間不會為任何人停止，終于他成人的那一天還是到來了……

昌珉開門進屋，掃了一眼沙發上的一家人，走到餐桌前把手裏皮箱扔在桌上，口氣冷淡說了句，“都過來坐。”接着就去廚房拿杯子喝水。

三個人面面相窺，緩緩站起來猶豫着。昌珉仰頭喝完水，回頭一瞥皺起眼眉，擡手把杯子慣到地上，一聲刺耳的碎裂聲響起，“我他媽讓你們都過來坐！”俨然已從一頭小狼幻化為羽翼豐滿的雄獅……

三個人快步走來圍坐到餐桌。

“這些足夠買一套公寓，剩下的就拿去做點小買賣，”昌珉打開皮箱轉向他們淡淡說着，眼神擡起看向曹父，“當然願意拿去接着賭，也是你們自由。”

曹家父母半張着嘴看着那些錢，這是他們無論如何都不曾想象過的……他成長中那些資學金，都被他們拿去揮霍，甚至上學期間導致他一個孩子在外面打各種零工，從沒幻想過在他可以支配遺産後還能獲得什麽，這些大概有十分之一那麽多……那些打罵，那些侮辱，那委屈的孩子……

“這是我‘回報’你們的全部，別妄想再來找我要一分一毫。”昌珉口氣諷刺的說。

“這些年，我起碼過的不無聊不是嗎？”他說到最後牽起一面嘴角輕笑了起來。

“現在，我會出門。當我再回來後，這個家要恢複你們沒來時的樣子。”

“拿着錢，給我消失。”他收起笑容，每個字铮地有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