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嫡長孫
她不知道這裏是哪裏。
只見是一個破舊的小村落,在一戶景色無太大差異的院子前讓她停下了腳步。她有些疑惑,擡頭望着這院子裏栽種的一株梅樹,光禿禿的,偶有一些枝桠長着嫩芽。
院子裏的牆角邊,坐着一個衣衫褴褛的老婦人、她自顧自地說着話,垂着腦袋不理他事。而她自己站在院門外,好想逃,卻不知為何腳步一直伫立原地。
這是哪裏?
她心底裏的疑問一直揮之不去,直到那老婦人擡起頭來,她看到那老婦人毀了半邊臉的景象,心中就像被什麽撞擊了一下。
滲透靈魂。
——
“怎麽了?”
深夜時分的景和殿公主住處,楠兒睡到此時已經冒了一頭的冷汗。睡在她枕邊的人也不好驚動宮裏跟着服侍的宮女,想起來睡前人都被屏退下了,應是無礙;便又探身從床塌邊的小檀木櫃裏取出來火折子,點燃了那孩童戲蓮燈屏的燭火。
房裏有了光,才發現楠兒眉頭緊蹙;即便醒了過來,但還是像沒有回過神一般。
“可是做了噩夢?”睡在她枕邊的,是柏清平。自之前跟這癡人袒露心跡還奉上身子之後,柏清平就算是認定了子桑楠這個人。這件事情也有告訴柏澈,他有跟清平動怒過,可是事情已經發生,到底無可奈何。
柏清平只想在現下還能再陪陪她。
不知道這份感情可以多久,只是自己是一個一旦放了心就拼盡全力的人…可以的話,一輩子尚且算是短的。
“做了一個奇怪的夢。”楠兒皺着眉,試圖回想起方才在夢境裏看到的東西。可是那記憶就像是在慢慢褪色,一點一點,開始逐漸記不真切。“好像忘了。大概是一個沒有去過的地方,也不知道怎麽的一直夢到那裏。然後,便是…”
楠兒眉頭愈皺愈深,想是記不起來了。
柏清平順着她的背,在她臉上淺吻。“想不起來便算了吧,也只是一個夢,裏邊的事情當不得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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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道理我是知道。”楠兒回頭看她,還是沒有把後半句話說出口來。
不知道怎麽說。總感覺這個夢境和往常的不一樣、很久之前也夢到過這種醒來不能回神的畫面吧,但是這次的尤其強烈。而且那個素未謀面的地方,給人一種甚是奇怪的感覺。
“幾更了?”
現在還是不适合一直談論這件事,早點結束為妙。楠兒聽得外間的腳步聲,雖然挺輕,但對于清醒的人還是有所察覺。“看來是四更天了,宮裏的人都起身準備工夫。清兒覺得困嗎,要不要再睡回去。”
“睡吧。”
抵抗不住那濃濃的困意,二人複又睡了回去,辰時方才慵懶地起身。
午後,柏清平留在楠兒的書房裏看書寫字,楠兒心裏不安穩,便帶着兩個随從去了東宮,打算找一找兄長太子睿。
可巧遇上了一件事。
之前太子睿曾說過的鐘情那個小旦,姓王名以俞;二人還是這年少氣盛的時候,到底是情到濃時控制不住自己,一夜風流,料不到竟埋了個種子萌芽——那王以俞經底下人診斷,确認身懷有孕,喜脈。太子睿一面對于自己這個年紀當爹很是欣喜,只是一面又不禁為這事情擔憂;娶了這姑娘是肯定的,只是父皇真的不介意她的出身嗎?
一個戲子…
當儲君的正室?
“我覺得問題不大…”楠兒看着坐在自己對面的太子睿,給他想着計策:“皇兄,那諾弟不也用着給父皇抱孫子的辦法麽?聽說讨了兩個房裏人,到了這年秋就娶個小妾呢。諾弟小小年紀,就已經跟幾個女子同房,皇兄比諾弟大兩歲,可也只是牽挂一人…”
“這能比較?”太子睿搖了搖頭,“諾弟只是讨房裏人,娶小妾,那算不得什麽。其實只要我願意,我也能這般、只是沒有這樣做。以俞是我鐘情的人,我不想她委屈自己當小,我想把她扶為正室。”
楠兒聽他這話,也不禁陷入沉思。
“只是皇兄,如今她懷了一個月,肚子不明顯;待遲些,你怎麽護着?”楠兒左右看了看,壓低了自己的聲音:“再說了,父皇手底下有一支暗衛你不是不知道,他們每天都在宮裏來來回回,那姑娘你能瞞到什麽時候?按我說,還是趁早把事情告訴父皇,你自己坦白總比父皇來揭穿你要好。”
此時此刻說出來,那只是給父皇做一個選擇;只是待父皇自己發現,那麽這件事就成了當朝太子私人生活混亂,正人君子的外面下竟讓一個黃花閨女身懷有孕!啧啧,保不準那些奸佞小人又會在背地裏做些什麽事呢。
“此事…”太子睿猶豫了。他也很希望自己有子桑聿那種指點江山的勇氣,只是到底欠缺了一些火候。“父皇會不會動氣?”聽說,父皇最近一直在忙碌朝廷的事,原本風華正茂的人竟為了這些事憔悴了不少。加上,之前不是有心疾一說?雖然近來病情穩定,可終究是一件壞事。
就像身邊一直隐藏殺機。
“父皇…”楠兒自己也說不準。
說回來,這段時間和清兒之間關系密切,父皇和母後也曾不鹹不淡地問過幾句。都是無關痛癢的一些問候,只是,楠兒從那幾句話裏也聽出來一些別的意味。不知道他二人是不是已經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楠兒拿不準。
畢竟到處都是父皇的眼線。
“那,那王姑娘現在情況如何?”楠兒不想他一直憂心,便把話題轉了個彎。太子睿說到王姑娘,臉上愁容沒有太大的改變:這姑娘得知自己懷了太子睿的孩子之後,更是堅定了離開皇城的念頭。原因,是本來就擔心自己拖累了太子睿,如今還帶了個孩子,若是被奸人所害讓太子睿受到威脅怎麽辦?又或者,孩子留不住怎麽辦?
王以俞想走,她只希望這個孩子可以平平安安地長大。
“唉,姑娘家總會擔憂更多,皇兄若真要留王姑娘,必定要多費些口舌。”楠兒自己雖然活得像個男子,但是正經起來也是個斯斯文文的女兒家。她深知女兒家的脾性,也熟知男子與女子想法的不同,現今恰恰能幫到太子睿。“皇兄,你得厚臉皮一些,死纏爛打地不讓王姑娘走,你要說外邊日子苦,她一個女兒家帶着個孩子如何生活?而且将來孩子大了問誰是爹,那又怎麽辦?所以,你得一條一條地跟她列出這些個利弊,這樣才有機會留住她的人和心。”
太子睿啞然失笑,為這妹妹的一堆計謀整得心服口服。
“皇妹,我看你平時吊兒郎當不務正業的,怎麽對于讨好女子歡心這一塊那麽有經驗?”太子睿的愁雲散了一半,這會兒倒想調侃一下這個妹妹了。“對了,你跟清姑娘怎麽樣?話說,我聽聞清姑娘最近總在你宮裏留宿,吶,不許瞞皇兄,你們有沒有…”
“啥!”
楠兒整個人都緊張了起來。
“就是…那個~”太子睿一臉笑意。
“哪個哪個啊。”楠兒裝作一臉無知,可是心底裏的那份局促變成了加熱的小火苗,直把她兩邊耳根子都染了個通紅。“皇兄你可是堂堂太子!”怎麽可以當着面問這些事情啊喂!雖然我平時總是打扮像個男兒可是我是你親妹妹啊喂!!!
當着一個姑娘的面說這些!
不正經!
“咱們兄妹,又是同一天生的,打小就應該親密無間。”太子睿敲了她腦門,眼神有些說不清的情緒,“你同清姑娘應是在一塊了,跟我說實話,你們到底有沒有。皇兄…想知道你們的心意到底有多堅定。”真的到了互托終生的時候了嗎。
楠兒望着他許久。
點了點頭。
——
皇城禦書房。
子桑聿今日難得早早批完了奏折,正在龍案前看着最近各地方的情報。連忠躬着身子打門前進來,一路小碎步到了子桑聿跟前行了一禮,輕聲道:“皇上,太子殿下有事求見您。”
子桑聿眼也不擡,示意讓太子睿進來。
太子睿大概為了什麽事,她心裏有數。東宮除了兩名暗衛,還有着十來個眼線分散東宮各處,有什麽事情是她不知道的?
不過她這個皇帝當得也苦,這批人的培養花了不少的心思,這種誰都不能相信的情緒都快把她自己給逼瘋了。柏傾冉有勸她放松放松,可是做不到啊——前幾天才有人回禀,說太子睿帶着随從去了一趟連家村,如今年份不早了,退位是遲早的事,又怎麽能在這個關頭出差錯。
“兒臣,拜見父皇。”
太子睿掀袍而跪。
“起來罷。”子桑聿放下了手裏的朱砂狼毫,擡眼看他、“怎麽今日過來了,有什麽事?”
“父皇…”太子睿不敢直視她的眼睛,沉默了半晌才跟她四目相對:“兒臣有些事情想告訴您。只是,不知道該如何跟父皇開口。”
“直說。”子桑聿朝一邊甩了個眼色,“先坐下,慢慢說。”
“是。”
太子睿愈發忐忑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