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血蠱術
天命十六年四月初五清祭。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子桑聿萌生了一種看破紅塵的念頭,近年來似乎越來越力不從心。也不算,準确來說應該是覺得這朝廷這天下要忙的事情沒以前那麽多了,也該找個機會把江山傳給睿兒。
前段時間,宜妃給諾兒配了房裏人,沒怎麽留意,不過手底下的暗衛回禀說這人有些來頭。後來,又收到心腹卓昭以及義兄的信,聽說這個女子是魔蛟專門為諾兒尋來的經驗人,打算從孫輩接管帝位下手,要比睿兒搶先一步生下她子桑聿第一個長孫。
無理取鬧。
子桑聿對于趙乾真的是愈發看得通透、早年間對他的冷落,到了今天竟發展為這般模樣,從一個忠臣到一個處處想着謀害主上的奸佞,實在是令人心寒。
你還別說,之前讓卓昭和義兄射的兩箭,如今還有些淺傷口。
但是那一次的犧牲,的确做了不少的貢獻。連信和卓昭射的那兩箭也打開了趙乾的家門,讓他二人正式成為趙乾的幕臣之一、然而,趙乾相比于以前的柏道成實在不足,好歹柏道成起事是有着他柏家原有的門生,以及父皇一步步設下的棋局。還有明王的人呢。今日的趙乾,他想學柏道成,可惜生錯了年代。
實話說,趙乾沒有多少讓子桑聿懼怕的東西。
唯一能讓子桑聿忌憚的,是趙乾手下那批屍兵。
關于這沒來由的惡心東西,子桑聿也派了人去調查。最先查的,是循着西南苗疆那一塊,聽說那邊的族人精通蠱毒之術,那麽對于屍兵必定能有所了解。這段時間正天有問到一個老人家,聽說屍兵的煉就極費功夫,那必定是受一個精通巫術的人做法,以剛死的冤魂屍體喂以巫術裏最為黑暗的藥液,便能讓這具屍體如同起死回生。
但是這些屍體再也不是常人,而是聽從藥者指令的一群行屍走肉。這種損人的東西極費巫師心神,又是族裏的大忌諱,所以已經很多年沒有出現過這樣的情況、而老人家之所以知道,也只是因為家中典藏的古書有所介紹。
那這屍兵還能長存不成?
根據那古書上,有兩種說法。一說,是指屍兵的生存年限很短,算是半日時間的猛勁,過後即焚;但是另一種說法,是說這屍兵需要長時間用鮮血供養,每日一小碗,長年累月下來便可以活好久,而且随着時間的流逝,因為屍兵體內鮮血增多,還有為他增強能力之效。
未免太過血腥。
“距離那年春狩出事,已經十二年光景。如你所說,那屍兵豈不是無人能敵了?”從皇陵回來,今年柏傾冉仍舊陪着她祭拜了那死去已久的白秀。子桑聿有些對不住黃泉之下的人,她臨終前千托萬托希望她那兒子好好活着,沒想到今日已經慢慢淪為奸佞臣子的連線木偶。
正天搖了搖頭,“也并非說他們無人能敵。那老人說,屍兵沒那麽容易存活下去,即使每日用血喂,也有半途脹死的存在。加上那年卓副将曾發現,用銀器刺向屍兵的胸腔或是心髒,可以讓那惡心東西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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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桑聿暗地裏咬着牙,感覺這件事情比謀她皇位還要複雜。
“養那鬼東西竟還要用人血喂!”
那麽多年時間,也不知害了多少人命。
“事關重大。正天,調動人手在京都附近排查各地方失蹤人口以及死亡的數,朕要知道個清白。”莫名其妙地能出現在身邊,且這些屍兵還被長時間養着,藏匿地方應該不遠。子桑聿靈光一閃,攤開一張羊皮地圖,沉默了許久。
“這些地方都該好好查一查,另外,讓卓昭他們盯緊趙乾的行蹤,可以的話,多多打聽屍兵的細節。”
“是,皇上。”
聽說以前有一些生靈,生得通體透明靈根極高,說是能延長壽命,又或是能給人增強體質,治療疑難雜症。偏偏這種東西不安生,要用此主的生血來養,一般都會在手臂或是腿上剜個血洞,讓它蠶食。
而屍兵,與這何異?
——
京都內城,三軍中令追大尉、趙府。
雖然不及三軍都督顧樘等重臣地位顯赫,但是在皇帝子桑聿的縱容下,趙乾的權力還是有些斤兩,武将之中算得上是京都有名的人物。今日趙乾請了一些門臣來府中做客,為了确保談話內容的機密,那趙府守衛裏三重外三重,怕是連一只蒼蠅都不好飛進來。
卓昭和連信在趙乾身邊共事多年,雖得一些用途,但終究沒有機會出手,不免有些急躁。然而趙乾太能忍了,他似乎就沒想過一步登天、許是武将出身的緣故,加上守城為名,多年隐忍沒有露出任何的把柄破綻。
“卓副将今年該能升個統将了吧?”趙乾笑了,揮手示意底下人給卓昭的酒盅滿上酒釀。
卓昭拱手接下。
“雖然羽林騎的統将有告老還鄉的情況,不過一切都還是未知。”卓昭斂着面容,一如往常的冰山臉。
如果說把持朝綱是一塊肥肉,那麽羽林騎就是吃這一塊肉最鋒利的刀。人數雖然不多,但是皆為精兵,南下北上不在話下,已經成為民間的一個人人贊頌的傳說所在。而今的羽林騎統将開始年邁,羽林騎也不像其他職務,到了年紀就會替換更好的人選、卓昭,是目前最有資格繼承羽林騎統将的人。
但是卓昭一直不露聲色,給趙乾一種琢磨不透的感覺。
子桑聿說了,既然趙乾一心想吞掉羽林騎,那麽卓昭就該當一個沒那麽容易上鈎的門臣。對于羽林騎的事情,可以談,但是點到為止。讓那一向謹慎的趙乾覺得你也是一個謹慎之輩,英雄惜英雄,他不會因此而死心,反而會為了籠絡你做出自己更多的犧牲。
敵進我退,敵退我進。
這雖是兵書的老竅門,但是兵不厭詐,計謀有用就行了。
“如此…”趙乾有些尴尬地笑了,把視線放回正在表演歌舞的女子身上,淡淡地圓場:“那麽來日若是有何動靜,卓副将多一些和我交流,也好早日達到咱們雙方所想,一起坐擁這錦繡河山。”
“日後,還望得将軍提攜。”卓昭眼見他心裏不暢快,忙又多說了幾句奉承的話。果不其然,那留在趙乾眉頭的不悅如同烏雲被吹散,又恢複了天朗氣清的模樣,倒是讓卓昭自己也松了一口氣。
歌舞戲曲大概聽了小半個時辰,趙乾讓底下人先行撤下今日的飯菜碗碟,換上上好的茶茗和新鮮糕點;也是趁着這個空,因卓昭坐在趙乾的身側,便還是面不改色地望向他,只道了句:
“屬下倒是對将軍的一個底牌感興趣。”
不等卓昭自己說出口,趙乾心裏的小算盤就已經打得啪啪作響。“卓副将是想說什麽?”
“十二年前的春狩,想必将軍還是記得那日場景的。卓昭不才,那時是想着在皇上面前立個風頭,于是特別勇猛地殺敵、無意中發現,那些個行動詭異的人,許是行屍走肉。”卓昭透過桌上的銀器看了那趙乾一眼,然後淡笑:“之前曾認識一位老先生,常和我說起一些古怪之事。當中,就包括着當今世上有一種巫術,能讓屍體起死回生,不知疼痛地聽從下令者,能達到以一當十的功效。不過,屬下也只是覺得這二者相似。”
趙乾暗地裏一直在推敲他的每一個句子,後頭雖然說那只是猜測,然而前面的第一句話咬定是底牌,莫非是因為知道了什麽?轉念一想,卓昭也不是一個糊塗人,既是上了船,把一些古怪事情串聯也是無可厚非,加之其天性聰慧,屍兵一事怕是瞞不了他多久。
如果說了,倒也沒有多少壞處。
趙乾細細琢磨,屍兵一事,卓昭不知道當中內情,更不知道屍兵去向,今日即使跟他說了全部,也不會給自己惹上太大的麻煩。說吧?這卓昭手裏握着羽林騎的兵符,如果用一些屍兵的消息交換羽林騎早日歸降…太過劃算。
“卓副将是個聰明人。”趙乾只笑着留下了這麽一句話,別的都沒有說出口。但是對于卓昭而言,這一句話已經夠了。
“聽那人說,這般的模樣該是屍兵無疑。”卓昭的冰山臉總算有了些變化,讓趙乾看了,第一時間便是認為卓昭對屍兵一事很感興趣。“不知道将軍是如何得了這麽一個捷報之方?來日,縱橫沙場若是能得到這樣的排場,想必不用半天,那敵軍就會死了一大片一大片。”
“一個故交。”
“看來這個故人和将軍的感情是鐵打一般了。”這樣的事還能讓一個故交插手,要麽就是趙乾随便拿了一個借口推搪他,要麽就是趙乾所言屬實、那藥屍兵的定是與趙乾有一定的交情。
耗心神背叛族裏忌諱,得是有多大的關系。
卓昭不懂。
“今日也莫說這些事情了,那些個底牌玩意不好伺候,讓我損失慘重。”趙乾打着哈哈就開懷大笑,端起桌上的酒盅又向卓昭敬了一杯。“來日有空,我可以帶卓副将一同前往了解了解。”
卓昭默,“無礙,那到底是将軍的事情。”
趙乾不動聲色,自己做了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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