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埋棋術
京都皇城,禦書房。
“皇上的意思是,派人深入?”
“嗯…”
禦書房裏,這時正端坐着皇帝子桑聿以及她那八個心腹鼎甲。今天早朝之後閑來無事,子桑聿特意私下約了他們幾人前來商讨魔蛟一折。此事甚為重要,故而正天等暗衛早早便潛伏在這宮殿各處,以保證談話內容的機密。子桑聿正坐在龍椅之上,不時望向屋檐構造想東西。
“既然魔蛟從禦林軍動手,那必定是想掌控兵權。”子桑聿的指尖輕叩龍案,一字一頓地說着:“既是如此,我們就将計就計,查出魔蛟的身份才好對魔蛟下手。”
“皇上您講得容易,可是咱們要怎麽查?”胡亞寶本是跪坐席上,可是坐得累了,就忍不住盤腿坐了下來。大延的風氣如此,會客議事的時候,一般是矮案坐席;偶有酒樓茶肆的椅子之物,也是落地矮根的。這片土地上的人還不習慣高腳凳椅,因覺坐姿在人前有失禮數。
“寶哥…”
“哎…我…我腿累…”胡亞寶瞄了一眼子桑聿。
子桑聿無奈一笑,“無礙,你們幾個也可以随意些。”
雖有君臣之別,但是也總不能一直以身份壓制着他們。就像哄一個小孩子吃藥,總需要給一些甜頭、子桑聿也不是一個特別注重禮教的皇帝,能做好事情的話,一切小疏漏都可以抵過。何況要讓人信服,也不能只靠身份,說白了,誰當皇帝都會被捧為天子。
“皇上可有考慮讓誰打進敵人本部?”柴子權也随着盤坐。
子桑聿倒也沒回答,突然靈機一動,從龍椅上跳了下來。
那八人剛想從站起,卻被子桑聿一喝。
“別動!”
子桑聿朝着他們八個人走了過去,掀袍而坐:“來來來,和朕坐着圍成一個圈。連忠,把朕龍案上的那幾份東西拿過來。”這樣的布置不覺得極好嗎?真的是親密無間,兒時在連家村玩謀略游戲,也是和幾個小夥伴圍成一圈商量對策的(現在那幾個小夥伴都成為了暗衛真的是會心一擊)。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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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忠捧來了幾份羊皮地圖和卷軸書冊,子桑聿一手接過,在那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鋪了起來。鼎甲八人相互對視,似乎有些拘謹,一直盯着興高采烈的子桑聿不知所措。“別顧着看朕啊,能不能專心點做事?”
“是…”
感覺就像是那年秋試在江洲,子桑聿微服前來酒肆,和他們幾個暢談天下國事。這樣的君主相處起來真的是舒服自在、不過也只是在她平時。
子桑聿發火的時候還是可怖的。
“哎,朕好像忘了一件事。”
“啊?…”
衆人一臉懵。
子桑聿朝連忠做了個手勢,那人便會意地點了點頭。半晌,連忠從禦書房內殿領來了兩個人、一個是禦林軍都尉連信,一個是羽林騎副将卓昭。
“臣拜見皇上。”二人一并行禮。
“來,你們八個人讓一下位置,不然咱們十一個人好難擠。”
“………”
熟知子桑聿脾性的人還好,只是那卓昭和皇帝的相處不多,今日見是這樣的狀況不禁吓了一跳。卓昭小心翼翼地随着連信坐下,還因為位置不夠而只能縮起兩條腿。“亞寶,你本來就壯,腿還癱那麽開!你看卓昭沒位置坐了!”
“哦…”
“謝謝皇上,謝謝胡将軍…”卓昭倒是很不好意思地回禮。
料是誰也猜不到,今日的機密會議竟是這樣的場面。禦書房裏,龍椅上沒有皇帝,席上沒有官員,有的只是圍成一圈盤腿坐的臣子和君王,若是不知情的,根本想不到他們是在商讨朝堂要事。
但是在座的每一個人心裏也很清白。
子桑聿既然這樣剝開心來對他們,便是想着日後委以重任;都是一群未到二十或是二十出頭的年輕人,心裏有的是熱血和激情,這是那群老臣比不來的。所以都很珍惜現下子桑聿的器重,說不定哪個機會把事情辦好了,家門三代都臉上有光。
“今天朕找他二人來時,有大致說了一下現下的事。”子桑聿面容嚴肅,“現在,朕和你們是綁在同一根繩上的螞蚱,別想着背叛朕這種傻事、魔蛟勢力不比朕,你們如果想扳朕,朕有千萬的兵馬可以和你們鬥。”一開口,子桑聿便撂下一句狠話。事實也是如此、別人不知道而已,她子桑聿暗地裏有着為自己打算的狠招。
“臣遵命!”
那十人本想倒頭就跪、豈知位置太窄,起又起不來,還不小心倒了兩個。“哎呀…”“小子,你的腳別踹我…”“起開起開…”……
“所以皇上,是想着讓連都尉和卓副将當前鋒?”
子桑聿點頭。
“連都尉是皇上的義兄,卓副将是羽林騎的副将,二者都是掌控兵權的人物,同樣是皇上的心腹,想來,魔蛟必定會找辦法籠絡二位。”文生江宇行挑眉,“不知,近來可有可疑的人物找二位?”
二人都是搖頭。
“暫時還沒有特別可疑的。”
“說來也是無用,哪裏能有什麽大動作!”胡亞寶忍不住曲了一下腿,只半邊身子坐在圓圈裏,一條腿伸到外面去。“魔蛟應該是一個老謀深算的人,肯定知道皇上的眼梢多着呢!按俺老胡的看法,這段時間魔蛟應該都會特別小心。”
“之前朕微服出巡五個月,你們就什麽都沒查到?”
說起來也是尴尬。
“有啊…”盧錦正扳着手指開始算,“像禦林軍的那批爪牙,以及一個朝中官員…六品,因為還未查得确切,所以還未能告知皇上。這五個月以來,魔蛟雖然有暴露行跡,但是,太謹慎了。”
“越是謹慎,就證明他官齡越高。你們順着這條線好好查。”子桑聿過兩日也要去看一下中秋賀禮的統計名單,說不定可以有些幫助。“義兄,卓昭,你二人便擔任前鋒,此後,抛卻對大延忠心的觀念、把它留在心底。你們要用辦法吸引魔蛟的注意,成為他的手下,再連根拔除。”子承父業,太子統的一招埋棋之術還是很有參考性。
“臣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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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和殿。
“父皇!睿兒要抱抱!”
“哎,好咧。”剛走進殿來,這小家夥就毫不客氣地跑過來張開自己的小手。旁邊的楠兒也跟着一溜小跑,啪叽地一下就撞向了哥哥睿兒,先一步抱住了子桑聿的大腿。“父皇,楠兒也要抱。”
這雙兒女已有兩歲,現在走路小跑都不成大問題。說話也是流利,是個聰慧孩子,一直學着身邊人說話,必要的時候還能跟你吵上兩句!真的是了不起。
睿兒趴在軟軟的地毯上,下意識就撇嘴,看樣子像是要哭了。擡眼看了一下自己的父皇,見她對自己做了個手勢,忙又收住眼角準備掉出來的眼淚,只是一直發出嗚嗚嗚的聲調。
子桑聿說了很多次不讓他哭,睿兒雖小,但也明白不能随便掉眼淚。
子桑聿先把纏在腳下的楠兒抱起來,然後抱着孩子坐在睿兒身邊。楠兒是女兒,必要的寵溺還是需要的、她想把這個女兒寵上天去。可是睿兒是兒子,将來要受的苦難比楠兒多得多,絕不能替他遮擋太多的風雨,不然,也是害了他自己。
“睿兒,想不想父皇?”
“想。”睿兒扁着嘴,慢悠悠地爬到子桑聿的身上把自己挂了起來。趁着背對子桑聿,小家夥才委屈地掉了兩滴眼淚,然後用手背抹掉。“父皇,母後也想你。”
“哦?”小家夥人小鬼大,還懂得這些了?
楠兒也贊同哥哥的這一句話,拉着子桑聿的衣袖,奶聲奶氣:“母後總是呆呆的。奶娘說,母後是在想父皇。”
子桑聿心中一軟。
小孩子思想幹淨,沒有帶一點的僞裝,這是最讓人喜歡的時候。他們生于這皇城之中,可是還不懂得爾虞我詐、說來,最近幾日的确很少和冉兒接觸,都是夜間才趕過來,也怪不得這小家夥這樣說了。“母後去哪裏了?”
“母後去拿吃的惹。”
殿裏只有兩個孩子?子桑聿眼角瞄向屋頂,倒看到有七八道微弱的亮光,像星星一般鑲嵌在角落。
這是夜間暗衛們的值班标識。
為了平時能确認身邊有暗衛,子桑聿特意從一批夜光珠裏取來材料,讓工匠打磨成配飾。當暗衛潛伏在子桑聿或柏傾冉身邊,比如在皇城的時候,暗衛們就把夜光珠帶着,不顯眼,但是會讓她們自己心裏有數。“凡事給朕小心一些。”子桑聿淡淡地說着,屋檐上便傳來了幾道人聲:
“屬下明白。”
等柏傾冉把東西拿回來的時候,子桑聿已經累得睡着了。這人蜷着身子正躺在地毯上,兩個孩子擠在她的身邊,睜着眼等睡覺。“睿兒,楠兒,過來,別吵到父皇。”
兩個孩子悠悠地爬離子桑聿,接過柏傾冉遞來的糕點,張着小嘴去吃。牙還沒長齊,不過也有幾個,糕點比較軟,也容易吸收。柏傾冉疼惜地揉了揉他們的頭發,轉過身去看那熟睡的人。
累了吧,每次到景和殿來,總是一副疲勞的模樣。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無論怎樣。”柏傾冉湊近她跟前,在她的唇上留下一吻。“做個好夢,我的好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