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斷喜脈
禦書房外,旌旗飄動。
內侍總管連忠守在禦書房外,見時間還早,便四下走動走動。今天,皇上約了文武鼎甲八人前來禦書房議事,雖不知道關于什麽,不過事情頗為重要就對了。連忠便行禮告退、這種時候,聽多了反而對自己不利,自己還是先守在外面,等候差遣吧。
“皇上打算微服出巡?”禦書房裏,這幾人正談到話題的關鍵。狀元盧錦正不禁皺眉,只道:“皇上若是微服出巡,那朝廷政事…”
“你們來啊。”子桑聿一副淡然,敲着跟前龍案:“現時也沒多少需要到朕親自審批的事情,介時給定國公一個虛銜照看朝堂,你們八人便相互合作,處理好朕離開這段時間的事務。你們也不需要過于擔心,暗衛會将政事傳到朕這裏,不管出了什麽事,若是需要到朕,朕會馬上回京。”
那八人面面相觑,總覺得子桑聿走了,自己就像跟丢了爹娘的孩子,不知所措了。
“朕離開京都,你們才可以更快地找出朝廷裏的蛆蟲。”經過這段時間的考慮,子桑聿的心裏愈發覺得不安穩。沒有那麽一帆風順的帝王路,也沒有百分之一百盡忠的臣子!有些人,得到了無上的權力,只會讓他越來越嚣張,得意忘形…子桑聿想揪出這一個人,可是,需要一個契機。
子桑皇權,不能再像當年那樣,落在權臣之手。
“那,皇子睿呢?”
“睿兒才一歲多,若是留在這裏,說不定會有什麽危險,不可,皇子和公主朕肯定要帶着的。”這可是子桑家唯一的血脈,怎麽可以留在這爾虞我詐的京都?而且這兩個小霸王深得我心,路途少了他們,可就一點也不好玩了。
“按皇上這語氣,皇後娘娘也定是一同離開京都了?”下座武将胡亞寶,一般都不給子桑聿面子,有話直說。畢竟這樣直爽的性子才像他自己,作為一個武将,本也不需要像文生那般繁文缛節。
子桑聿笑着點點頭。
“夭壽啦,皇上,你們這一走,皇城就等于空了啊。”開口的人是一貫嬉皮笑臉的江宇行。
“哎,你當皇上的兩個妃子是什麽了?”旁邊的徐文宏捅了捅他。
子桑聿看着他們時而開心時而愁苦的表情變化,不禁失笑。停頓了許久,見他們安靜了下來,方緩緩開口:“皇後近來染疾,我也想帶她出去走走。”這句話說得很平靜,可是,總給人一種憂傷的感覺。子桑聿也不知道這句話有自己的多少心緒,不知道是在感嘆柏傾冉,還是感嘆自己。
總覺得,有人要先說道別。
“而且,朕離開京都,那個人便會有所動作,輕則挪動權力的任用,重則想置朕于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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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等必将為皇上排憂解難。”
禦書房裏一時安靜了下來。子桑聿在沉思這段時間以來的事情,那幾人則是在思量日後面對政事處理的對策。半晌,有一個極輕的聲音從中傳出:
“那個人是什麽意思啊?”
……
為什麽會有那麽蠢的棟梁?
烏天佑一臉氣急敗壞,拉着胡亞寶的衣服:“寶哥,皇上說的‘那個人’就是指幕後在擾亂一切事情的權臣!這個人是朝堂的黑手,是大延王朝的蛆蟲!”剛才還在說着這個話題呢,怎麽轉個彎說了幾句其他話,這胡亞寶就反應不過來了?
“哦,那個人啊…”胡亞寶恍然大悟,倒是一臉無辜:“皇上,臣哪裏知道你這個人那個人是說誰啊,一時之間沒回過神來,也不能怪我啊…”旁邊幾個人一邊聽着他的話,一邊還在輕聲笑。
“怪朕咯?”
“是啊…”
“嗯?——”
“怪我咯…”
胡亞寶一臉委屈。
子桑聿看着他這副模樣,“那咱們給這個人取個名?方便記憶。”
“皇上你看啊,你又說這個人了。總是這個人那個人的…”
子桑聿默。
“行,怪朕。”這胡亞寶看起來牛高馬大的一個大胡子壯漢,怎麽在這種事情上跟朕耍脾氣?真是猜不透。“那亞寶說說,該起個什麽樣的名字才符合?”
“叫大魔王?”
“不好。”
旁邊的人一臉嫌棄。
叫大魔王有什麽不好?不覺得一聽這個名字就覺得非常霸氣威猛以及适合大家拿着兵器沖上去圍毆嗎?胡亞寶看着他們一副拒絕的面容,心裏只覺得又一次受傷了…又一次受傷了…受傷了…傷了…
“臣有一提議。”
“李新但說無妨!”子桑聿最喜歡這個小夥子了,何況他如今還是自己欽點的儲君太傅。
“黑蛟。”
子桑聿沉吟了一下,“可有典故?”
“蛟,頭有兩角,身有鱗,形似龍,卻非真龍。此物兇猛,非真龍而不能降。又有大延□□皇帝當年于安泰鎮遇蛟,制服之并劃下平蛟山。”李新拱手回禀:“臣才疏學陋,讓皇上見笑了。”
形似龍而非真龍,非真龍而不能降。
這兩句話,是子桑聿尤為喜歡的。
不過,眼看那邊胡亞寶悶悶不樂的神情,還真是讓人為難啊。“這樣吧,集你二人的意見,把‘那個人’喚做魔蛟,如何?這名頭,夠有幕後黑手的感覺了吧?”
胡亞寶這才咧嘴一笑,“滿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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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宮禦花園。
聽聞最近禦花園進了一些新的花卉,恰好在這種初春時候,開得特別好看。藍兒見近來柏傾冉都沒多少機會出來走走、今日花開得好,她的精神也好了些,何不趁機會透透氣?新東得知,特意去奶娘那裏抱來了小皇子和小公主一同前往。
有好幾天了,柏傾冉都沒有好好地和這雙兒女相處。
“母後…”
一改以往的愛哭脾性,今日睿兒看到柏傾冉反而是笑得開懷,眼睛咪得像月亮、或許是感覺到柏傾冉沒那麽多精神來管他哭鬧,小小的人,倒是那麽懂事了。
“睿兒…”
“母後抱。”
柏傾冉又好氣又好笑,只得抱過這小霸王。“睿兒怎麽好像又重了些?最近是不是變乖了,肯好好吃飯了?”
“小皇子最近吃飯挺香呢,也不像以前那般總是哭鬧了。”新東淡笑。楠兒此時正俯在她懷裏,把玩着手裏的一個小物什、愛不釋手。偶爾擡起頭來看到母後依舊抱着自己的哥哥,扁了一下嘴,但也不說一句話,扭過頭去玩自己的東西。
“那自然是好,若是皇上知道了,肯定很開心。”柏傾冉心裏有些愉悅、那個人,也不知道是念了多少次,說想看到睿兒不要總是哭鼻子,如今她若知道睿兒懂事了,必定是一副望子成龍的模樣,坐在凳子上作捋須狀。
幾個大人外加兩個小孩一路往前走,走到了禦花園裏花卉開得最茂盛的地方。
擡眼去看,倒是看到另一個人物。
“臣妾拜見皇後娘娘。”
“宜妃有禮了。”
雖說這二人如今算是同一個丈夫的妻妾,但是除了寥寥可數的幾次請安以外,柏傾冉并沒有和顧初允有太多接觸。今日走在這禦花園,二人能碰上面,也不知道該說是緣分,還是說,有一種微妙的尴尬。
“聽聞最近皇後娘娘抱恙,臣妾一直為皇後娘娘感到憂心。”
“多謝宜妃挂心了,并無大礙。”
顧初允擡眼看她、這還是第一次,二人站的面對面的份上對視着。近距離看,顧初允才發現這皇後的與衆不同,一種別于旁人的精致貴氣,有女兒家的柔美,卻還有着國母儀态的魅力。顧初允恍然間發現,自己只落得女兒家的青澀了。
眼神往旁邊看去,便發現那精靈活潑的小孩童正望着自己。
“母後~”睿兒嘟着個小嘴,一邊喊着柏傾冉一邊看着顧初允,“大姐姐…”應是稱呼顧初允的。
顧初允則是一直看着這小家夥、偶爾再看一下那邊的楠兒,心裏一陣歡喜。這一雙兒女長得白淨,模樣清秀,更有着子桑聿的神韻。轉而,顧初允又有些羨慕這皇後娘娘,除了得到皇上的專寵,還有着這麽一對可愛的兒女。
“小皇子,你喊錯了~”身旁的尤蓮自顧說起話來:“這是宜妃娘娘,是皇上的妃子,按輩分,小皇子不該喊大姐姐的~”
新東抱着楠兒,默默地站在一邊不說話。
柏傾冉淡笑,看了看抱在手裏的睿兒。小霸王沒有絲毫的表情變化,仍舊看着眼前人嘟着嘴、停頓了許久,又回過身去攬着柏傾冉的脖子撒嬌:“母後,困了。”
柏傾冉看着顧初允,有些歉意。
“睿兒困了就睡吧,母後抱着你。”柏傾冉抱着睿兒慢慢踱步,漸漸走遠了顧初允的身邊。“母後,父皇呢?”“父皇在對付大魔王呢,打敗了大魔王之後就來看睿兒了。睿兒睡一覺,就可以看到父皇了。”“母後,妹妹呢。”“妹妹在新東姨那裏呢。”……
她們腳步兜兜轉轉,慢慢地就繞到禦花園另一邊去了。
顧初允還站在原地,看着她們遠去的身影出神。子桑聿,什麽時候我才能有一個像和你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孩兒?“皇上…”手不禁撫過小腹、緊接着的,終究是一聲輕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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禦書房外,連忠還在望着宮牆遠景出神。
“大總管~”
一個小內侍腳步匆忙地跑來。
“怎麽了?”連忠還沒有多大在意他的匆忙。回過身來,看到這小內侍直喘着氣,應該是跑了一段路。“有什麽事情要那麽急忙的,好好歇着,好好說話。”
“大總管,大喜事,大喜事啊!”那小內侍一臉歡喜,深呼吸了兩口氣,方續道:“經禦醫院的禦醫診斷,确診!淩妃娘娘有喜了!”
這宮裏都知道,皇上雖然對皇後專寵,可是唯一一次,元陽節宴會那天,皇上擺駕建德宮,在淩妃處留宿。想不到,這一次,就中了?小內侍歡天喜地,特意趕過來禀報的。
大總管連忠聞言,臉上無太多變化、倒是心下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