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黑衣人
月夜。
元陽之後,冰雪消融,大地回春;可是偏偏是雪融化的時候,最為蝕骨寒。守護子桑聿安全的暗衛們分散在皇宮各個角落,嚴寒酷暑,從不間斷。小胡子新西蹲在一個屋檐上,呼了一口氣,摸出懷裏的一壺燒酒。
“哎呀呀,這天氣還真的是冷死人了啊。”新西搖了搖頭,對着壺嘴大大灌了一口酒、酒液下肚,頓時胃裏像被火燒一樣,整個人都熱乎了起來。“不錯不錯,不知道新北那小子是從哪裏找來的好酒?”
新北此時正在房裏睡着呢!哎,夜班真辛苦,過幾天得換換才好。
“滴個啦滴滴,滴滴滴啦啦…”新西一邊喝着小酒,一邊哼着前幾天從街上聽回來的小調。望了望頭頂的明月,不禁感慨:“啊,又是美好的一天…”還沒感嘆完,眼角突然瞥見一道人影在屋檐下疾奔而過,出于職業習慣,新西的行動當即快了一步,整個人從屋檐上彈了起來。
是誰?
新西隐起了自己的身影,一雙鷹眸般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周圍每一個角落。
已經是寂靜的皇城,周圍沒有半分聲響;遠處,禦林軍正站在崗位上一動不動、唔,不排除他們已經睡着了,畢竟安全方面還是靠暗衛比較靠譜。
一片漆黑的宮道,即便有月光照射,卻還是模糊了視線;新西一絲不茍地定在原處,和平時的愛玩性子截然不同;半刻,耳邊聽到了一些微弱的腳步聲,新西當機立斷,一躍輕功跳下屋檐循了過去。
要死,這個時分,哪個不長眼的膽敢闖進來?!
新西掏出腰間的一個長哨子,盯緊了前方的那道人影,一邊快步追上,一邊朝天吹響。随即,長哨子發出了一陣極輕卻是極為尖銳,傳達甚遠的聲音。周圍的暗衛明白到這是自己人發出來的信號,紛紛響應,往新西那邊趕了過去。
眼看那人影就在自己的前方,新西當即大喝:“大膽賊子,竟敢夜闖皇宮!”
那人影明顯一驚,回過頭來看了一眼新西,又加快了腳步。
“別跑!”
新西沒有驚動禦林軍,畢竟那群家夥幹起事來并不比暗衛們利索!加上人多容易壞事,暗衛的身份也需要保護。周圍的暗衛已經趕了過來,只要不把這家夥跟丢,肯定能抓到。
前面那道身形一閃,進了宣陽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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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瓜娃子…”
新西剛想追進去,便有幾支暗衛來到身邊。“你們,把這宣陽殿包圍起來,別放過一只蒼蠅!今夜若是不抓到這家夥,你我都人頭落地!”
“是!”
在我的眼皮底下耍花招,你嫩了點!新西擡頭看了看那宣陽殿的牌匾,眼神一凜。
那個身影在宣陽殿裏橫沖直撞,摸索了許久,才找到了主殿的門;四下張望了一周,确認沒有人跟了上來,方小心地打開了門進入殿內。
“是誰?”住在宣陽殿裏的顧初允一貫淺睡,被關門聲驚醒。起身望去,只看到有一道黑影站在殿門口,心裏一陣驚慌,随手便摸來旁邊架子上的一個茶碗扔了過去:“來人,抓刺客!”
茶碗的破裂聲在這夜裏尤為響亮,新西等人如同等到暗號,紛紛趕去主殿。
“你…”那黑影分明是不知所措、如今前無退路,後有追兵,該往哪裏走?躊躇了幾步,那身影還是走了門去,但是剛走出兩步,頸間便被一把精亮的匕首抵在喉間。四周,圍着十數個暗衛。
如今處境,插翅難飛。
“你是何人,為何夜闖宣陽殿。”
如果僅僅是為了躲藏,這賊子不必要特意尋個主殿來藏身!新西的思路飛快運轉,一面盯着眼前的黑衣人,一面思考着殿裏人和他的身份。“問你呢,聾子嗎。”新西可沒有多少耐心,徑直扯下了他的面罩、可是看到他面容時,卻登時一驚。
這個人,不就是那西起叛軍之首,魏添嗎?
奶奶的,又說這魏添受了傷,跑出來也活不了幾天嗎!這都多少個時辰了,這家夥不還是活生生地站在面前!新西強壓下心裏頭的疑惑,打了個眼色,讓旁人去通知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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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段時間,柏傾冉病了。
傳了太醫來診斷,只說是皇後娘娘舊時落下的病根,難治,也說不出個名頭。目前,只好開一些調養身子的藥方,暫且用着;當今皇上子桑聿,衣不解帶,守在身側,除了處理政事的時間,基本上都在陪着柏傾冉、連兩個孩子,都暫時托給奶娘照顧。
已經是夜深了,子桑聿剛守着柏傾冉睡下。眼裏看着榻上的人,是滿滿的柔情和憐惜、什麽時候開始,這個堅強的人變得那麽柔弱?當初那清冷性子,還有那處理政事的氣魄呢?子桑聿握着她的手,輕吻。
柏傾冉,你不能有事。
“唉。”子桑聿輕嘆了一口氣、終是眉頭難解。
殿門外傳來一聲輕咳。
子桑聿放下柏傾冉的手,細心地收回棉被下;從架子上取來了一件衣衾,便起身往殿門外走去。“怎麽了嗎。”方才的那聲輕咳,應是連忠有事回禀。
“回禀皇上,暗衛們在宣陽殿抓到了前段時間逃脫的叛軍首領魏添。”
子桑聿默。
宣陽殿。
“皇上駕到——”
“拜見皇上!”
“起來吧。”子桑聿從龍辇中站起身,抖了抖身上的衣襟。環顧了宣陽殿一眼,前宮的禦林軍已經趕了過來,挾持住一個跪在地上的人;暗衛們應是散了,不在現場。而宣陽殿裏也都亮起了燈火,那宜妃顧初允和婢女正在殿門前站着。
“臣妾拜見皇上。”
顧初允也不知道該是怎樣心緒,皇上第一次來宣陽殿,竟是因為有人行刺。
子桑聿揚了揚手,“宜妃不必多禮。”
“皇上,此人的身份已經查明,是之前西起叛軍首領魏添無疑。”一名禦林軍在子桑聿的身側跪下,“不知道皇上打算如何處置這個逆賊。”
-皇上,昨日徐将軍前來,跟臣說了一件事情。說是那個叛軍魏添,不久前從軍營裏逃脫了;但是他身上有傷,所以判斷說他應當活不了多久。只不過…
-只不過什麽?
-聽徐将軍所言,魏添似乎和宮裏的某個秀女有親近關系。
-這是什麽意思?
-聽說魏添本已有歸降之心,朝廷可以順利招安;但是一路上往京都而來,同時也遇到不少護送秀女上京的車隊。這魏添情緒多變,一牽扯到秀女的事情,整個人就變了不少,所以推斷他應和某個秀女有親近關系。
子桑聿看着那跪在地上的人,腦海裏突然回想起那天連信同自己講的話。魏添,和宮裏的某個秀女有關系。而今,這魏添夜闖宣陽殿,莫非…子桑聿擡眼看了看顧初允。
顧初允低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但是如果說顧初允和魏添有關系,似乎不大可能。畢竟這顧初允從小呆在顧府,顧樘家教甚嚴,怎麽會讓她和魏添這種人扯上關系?子桑聿一時也想不出什麽頭緒,要不就先把魏添收押天牢吧,找個人慢慢審查。
“把他關天牢。”
“是。”
幾名禦林軍一同上前,想将魏添帶走;可是伸手去扯他時,卻發現他全身無力,嘴角流出了幾道血,一直延伸到頸邊。那幾個禦林軍面面相觑,紛紛跪倒在地上,向子桑聿叩拜:“回禀皇上,他…他自盡了。”
“……”
真是莫名其妙。子桑聿蹙眉。“連審查的機會都不想被留下。”輕挪腳步,蹬着一雙無憂履朝魏添走近;近來的事情已經愈發地多,這煩人的事情,怎麽總是一件件地累到一塊兒去?魏添這一死,斷了不少線索。
“連忠。”
“在。”
“回頭,把名花錄遞給我看一遍。”事有蹊跷,偌大的皇宮怎麽輕易被人出入?看來,先前的禦林軍裏也盤查得不夠幹淨;加上如今魏添和秀女有關系,就連後宮,也稱不上是安全之地。
“是。”
子桑聿籲了一口氣,“把這裏清理一下吧,”擡眼看了看那邊還站在殿門前的人,“宜妃今夜受驚了,早些休息。朕會派人好好守護宣陽殿。”言罷,便是要提腳離開。
顧初允心中一觸,輕喚:“皇上。”
子桑聿頓了頓。
“宜妃有何事?”
顧初允看着她回過身來,方覺得自己失了态。“皇上,現已四更天,回去景和殿的路上也有一段距離,您五更便要早朝了,不如…先在宣陽殿歇下吧。”作為一個情窦初開的女兒家,這番話說出口來,費了她不少勇氣。
子桑聿聞言,看了看天色,淡笑:“不必了。皇後身體不适,朕還是回去景和殿一趟;來日空閑,再到宜妃這裏坐坐。”
委婉拒絕,且沒有絲毫讓人覺得難受。顧初允看着她的笑,慌神應下。
回去景和殿的路上,子桑聿一直沉斂着面容,自己獨自出神。連忠守在龍辇身旁,見她這副模樣,不禁笑了:“皇上,是不是在想着,今天晚上造了孽?”
子桑聿斜了他一眼:“連忠,怎麽說話的?”
“宜妃娘娘确是一個好姑娘。”連忠由衷地感慨,“皇上,如果您…”
“沒有如果。”子桑聿打斷了他的話,神情認真:“連忠,這樣的話朕不希望你說起第二遍,朕也不想聽第二遍、哪怕是你心裏這樣想,最好也不要。朕的心思,你也是懂的。”
“連忠知罪。”哎哎哎,連忠自己打了自己一個嘴巴,怎麽調侃這個了呢。
兩姓聯姻,一堂締約,
良緣永結,匹配同稱。
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
蔔他年瓜瓞綿綿,爾昌爾熾。
謹以白頭之約,書向鴻箋,
好将紅葉之盟,載明鴛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