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愛哭鬼
天命二年,元月十五元陽節。
才剛入夜,但是無論是皇城裏還是皇城外,都是一派繁華熱鬧的景象。延和殿前已經擺下了宴席正等皇上皇後出席,這個時辰了,怎麽還沒有看到皇上的龍辇?而此時,連忠守在景和殿外,只是一言不發。看了看站在自己對面同樣不說話的藍兒,二人對視一眼,同是嘆了一口氣。
殿裏的兩位主,鬧矛盾了。
本來今天還是好好的,下午皇上從禦書房過來,說是帶皇後今晚出席一下元陽宴;後來麽,皇後娘娘說今日不适不去了,然後皇上就說國母的身份還擺在那裏,去一下呗,好歹露個面,大不了去一下就回來?
然後就不知道了,這二人屏退了左右,如今正在殿裏。
“是哪裏不舒服嗎,能不能告訴我?”子桑聿剛剛哭過、方才柏傾冉執拗,這人見說不贏,便撇着嘴哭了起來。都是當皇帝的人了怎麽還是說哭就哭跟小孩子一樣?柏傾冉還是心軟的,看她哭了,便抱着她;只是子桑聿去看她的時候,發現她沉着臉色,不說話。
你去吧,我想留在殿裏。柏傾冉這樣說。
子桑聿自是慌了,是不是自己剛才又哭鬧,惹她不高興?說來,有時候自己的确愛耍小孩子脾氣,可是,不都是因為對着柏傾冉才能撒嬌麽?“冉兒,是不是我說錯了什麽話,你不要這樣…怎麽了?”
“沒有…”柏傾冉神情淡漠,看向子桑聿尚且挂着淚痕的臉:“去吧。延和殿前,大臣們還在等着你。”
子桑聿緊緊地看着她的眼,想從中找出一些答案、柏傾冉,我不懂,為什麽你要突然這副模樣?女子的心思還真的是…難猜。“你不說,我不走。”
“你別鬧。”
柏傾冉的話還在耳邊回響。
子桑聿看着她,如鲠在喉。我想知道你的心思,反而是我鬧了。
“我鬧?…好,是我鬧,是我成天像個長不大的孩子一般,是我煩到你了。”說着,這人便是站起身來、看到柏傾冉那副清冷神色,心裏就像是碎了一地!“朕赴宴了,皇後喜歡怎樣便怎樣吧。”話畢便是拂袖離去,出門之前,還擦了擦臉上的淚痕。
“連忠,走!”
“是,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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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消半刻,景和殿外便又恢複寧靜,那些腳步聲早已遠去不見。藍兒從殿門外走了進來,只看到柏傾冉還坐在榻上,一言不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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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陽盛宴。
“臣妾拜見皇上。”
“嗯。”
宴席的上座,宜妃顧初允和淩妃白秀早已在座上等待,見子桑聿來了,便欠身行禮。不過子桑聿只是陰沉着臉,似乎沒有什麽心情。
話說回來,皇後倒是不見了人影。難道他二人,吵架了?
底下人皆是一陣竊竊私語,不過礙于皇上這一張黑臉,大家也不敢非議太多。但是皇上和皇後的感情向來極好,想必,也不會是什麽不好的事情吧?都只是小聲議論了幾句,便當作什麽事都沒有發生。
樂師開始奏樂,上來演奏秀技的,是之前沒有勾選的秀女們。
也有一段時間的練習和教學了,大部分都學得不錯、樂師們對于這一塊還是挺滿意,果然都是自小受過教導的小姐們,不至于目不識丁,指鹿為馬。今天晚上元陽宴會,本來是秀女們展現才藝,只不過這些人當中,又還有一些不甘心當初名花錄落選的,她們一心全心表演,希望今晚能奪到皇上的注意。
子桑聿冷着臉色,給連忠一個示意,讓他倒酒。
“皇上,不要飲酒太多…”
“倒酒。”
連忠輕嘆了一口氣,還是給她滿上了酒盅。
座下的顧初允,也沒有多少心思去欣賞歌舞,偶爾回過頭來看向子桑聿,看到的依舊是她一個人喝悶酒的場面。場上百官對此并沒有多大留意,氣氛過于熱鬧了,他們還是笑得開心、而這皇上的苦悶,估計也只有上心的人才看得到。
“皇上,臣等敬您一杯酒!”下列武将,在這種時候總是放開着膽子的。子桑聿倒也不介懷,捧起自己的白玉酒盅,扯出一個笑容來:“好,幹。”
言罷,便是一飲而盡。
“又是一個年頭了,這一年對于大延,可是全新的一年!”武将們仍舊歡騰着,調節起現場的熱鬧氛圍:“咱們都該敬皇上一杯酒,以表心意!”
“大延千秋萬世,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哈哈哈,甚好!”也不知道子桑聿是不是真的高興,站在一旁的連忠為她滿了一杯又一杯的酒釀,根本停不下來。唉,如果皇後娘娘在就好了,她定有辦法止住皇上。可是現在說這些也沒用,她們二人之間的事情,還得自己去解決。
歌舞奏了一回又一回,子桑聿也喝了一杯又一杯。
所有人都在開懷大笑,喝酒啖肉,說着這一年的趣事,以及對來年的期盼。歌舞之後,便有宮裏內侍在遠處布置了煙火,點燃了,綻放在皇城上空。
五彩缤紛的煙火四散,照亮了半邊天。
“娘娘你瞧,這宮裏的煙火真好看。”
白秀循着胡惠的話,也擡起頭來看向夜空。是啊,這皇宮裏的東西什麽都好看,什麽都特別誘人。可是,為何總感覺有所欠缺呢。
白秀近來變了不少,不再像之前那般聒噪了,安靜了許多。禦花園裏也少見了白秀的身影,終日呆在建德宮裏,很少出去。胡惠似是知道她的事,又似是不知,并沒有随着白秀的變化而變化,仍舊是那個不谙世事的小丫頭。
“今夜,建德。”
白秀還在看着夜空的煙火,突然耳邊聽到這麽一句話。回過神來,那子桑聿仍舊在喝着自己的酒,可是她旁邊的連忠卻在看着自己,打了個眼色。
皇上說什麽?…今夜,要我侍寝?
顧初允神色一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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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好生伺候着皇上。”連忠低垂着眼,但是嘴上的語氣甚為嚴肅。
“好…”
白秀合上殿門,在門邊站了許久。
即便是這一路來讓自己平靜,可是心裏還是覺得亂亂的,不知道該怎麽辦。白秀走回殿裏,看着那早已經躺在床榻的人,伫立原地,有點迷茫。
滿屋酒氣、皇上應該是喝多了,現已經睡了過去。
不是對我們這些妃嫔一直提不起興趣嗎?今夜,莫非是和皇後起了争執,所以一直喝悶酒,最後還去了別宮歇息?白秀輕嘆了一口氣,那自己現在應該幹嘛?皇上也已經睡了,沒讓自己做些什麽。
加上,方才連忠的臉色一直沉着,有些可怕。
思量了許久,白秀站在床邊,褪去了自己的衣袍。
輕解扣子,拉開了腰間的錦帶;一手捋到腦後,放下了及腰的長發。白秀頓了頓,複又繼續手上的動作,解開了身上的中衣。
除了身上的亵衣褲,已經再無別的衣物。□□在外的肌膚接觸到周圍冰冷的空氣,有點發顫。白秀內心掙紮,咬了咬牙,提起了床上的被褥,躺了進去。
好歹這被窩還是暖的。
白秀擡眼看了看身邊呼吸均勻的人,終是背過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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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更時分,子桑聿醒了。
“冉兒…”
子桑聿習慣性地喚着那人的名字,可是身上的感官都在提醒自己:這裏不是景和殿,睡在身邊的人也不是柏傾冉。
嗯?子桑聿悄悄地看了看身邊人的樣貌、怎麽是白秀?下意識看了一眼,這人身上的衣物都脫掉了,頸間只留着亵衣的一根絲繩。不好!子桑聿又匆忙地看了自己一眼、哎,還是原先的衣服,看來并沒有發生什麽。
子桑聿也不作耽擱,蹑手蹑腳地爬了起來,出了殿門。
景和殿。
殿門被人輕聲打開,然後,便是輕手地關上。進了殿門的子桑聿第一時間聞了聞自己的衣服、唔,怎麽都是一股酒的味道?冉兒定會不喜吧?也不講究,一邊走回殿裏,一邊脫着身上的外袍。
床上的人似乎早已經睡了,面向着牆壁,顯得特別孤單。
子桑聿也是這個時候才發現,看着這個背影,柏傾冉似乎又瘦削了一些。然後又回想起自己今夜耍脾氣,真想甩自己一巴掌。怎麽搞的,怎麽就說出了那麽傷人的話來!“冉兒,都是我不好…”
這人像是被教書先生罰站的孩童,嘴裏喃喃自語,鑽進被窩裏輕擁着她。
柏傾冉還未睡下。
“冉兒…”子桑聿手上又環得更緊了一些。
“聿,和我在一起,是不是總讓你苦惱?”
子桑聿怔了怔。
那人回過身來,神色認真。“是不是,我總會讓你覺得、覺得難受?”她自顧自地說着,可是卻撇起了嘴,眼裏湧出了淚。“我總是對你發脾氣,總是讓你為難…”子桑聿見勢不妙,當即将她擁在懷裏。
“冉兒,不是那樣的…”
懷裏的人聽不進勸,悶在她懷裏嗚咽、半刻,便攥緊了子桑聿的衣角,忍着哭聲發抖。
“冉兒…”
子桑聿心裏一陣揪疼。
今夜,我竟這般留你一個人在這個地方胡思亂想了嗎?“冉兒,你沒有讓我為難,我也沒有覺得難受…”嘴上輕聲地說着,可也只能撫着她的背,讓她哭出聲來。不知道此時此刻是怎樣的心緒,也早早忘了先前的怒火。
只知道在她撇嘴的那一刻,心都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