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軍中情
安統十八年五月。
定疆城。
延寧之戰的戰火已經燒了一年半多,自延軍大破固川城以來,士氣大漲,延軍攻勢勢如破竹,幾乎節節勝利,就像突然之間,便降臨在定疆城下。如今,定疆城是大寧國土的最後一道防線,所有人都屏息凝氣,關注着這最後一場戰役。
定疆城的主帥,便是當朝顏國公顏天明,亦是當年元陽之變時,擁立柏道成登基為帝的主要将領。定疆城的事情已經焦頭爛額,京都怎麽遲遲沒有消息!
聽說皇城瘟疫蔓延,已經封城許久;顏天明守在定疆城,又不敢肆意回都,只怕遲了一步,富貴榮華就毀在了自己手上!可是眼前,延軍人馬已經列在定疆城下,如何是好?
“孩兒康健,聰明伶俐;半歲年紀,現已經會坐會爬,活潑得緊。”子桑聿念着手裏的家書信箋,笑得合不攏嘴:“好生期待!小孩兒什麽時候才會開口說話?好想聽這兩個孩子喊一聲爹娘來聽聽呢!”
“聽爹說,小孩子到周歲之後便慢慢學着走路,也會慢慢學着說話了。”連信一邊給她煮着茶一邊笑了,“殿下這般高興,我也跟着期待了起來。”
“哈哈哈哈哈,義兄果真是和我心意相通。”子桑聿收回信箋,藏在懷裏。“對了,定疆城現在是什麽情況?聽說京都那邊遲遲沒有消息來,他們的支援信也沒人理會,不知道京都是不是出了事情?”
“不大清楚。”連信蹙眉,“暗衛們也沒有查到什麽消息,本想深入皇宮探查,但卻絲毫捕捉不到什麽信息……不過。”
“不過什麽?”
“柏道成,柏澈以及柏淳都不見人影,唯一見的,只有柏泫。柏泫日夜和禦林軍呆在一起練習武藝,操練陣法,除此以外,再無其他。”
“禦林軍…”子桑聿沉默。突然想起之前離開京都,就是禦林軍都尉楚雲志放的關、義父曾說過,這楚雲志,也是父皇舊時的親兵之一。
柏泫…冉兒的弟弟麽。
延軍大營。
“那邊的跟上!跟上!快,速度都給我加快一些,肩上的東西給我扛好了,誰把它弄掉在地上了,訓練加倍!”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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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場上,徐逍正在訓練士兵體能。
遼闊的校場空地,放眼一望皆是湧動的人頭。只見當中搭建了獨木橋,攀丘梯等一系列障礙物,分布均勻,距離約三十尺,士兵們肩扛一根三寸直徑的圓木,長約四尺,重約二十斤,在這些障礙物中來回行走,時跳時躍,個個都跑得大汗淋漓,氣喘籲籲。
這是徐逍提議的新訓練方法,改了以往的刀矛練習和赤手搏擊,将大部分的訓練劃在讓士兵訓練體能之上;一開始的時候訓練還算輕松,随着時間漸長,訓練的程度開始加強,士兵們每天都會出幾回大汗、但是效果很明顯,幾月下來,大部分士兵都體形變壯,瘦弱的開始長肉,肥胖的開始結實,一個兩個都面容黝黑,精壯有力,比以前的狀态又好上許多。
這種情況,不只是子桑聿滿意,就連老臣們也頻頻稱贊:想不到區區一個女子,竟會這等訓練之法,比之男兒還綽綽有餘!
徐逍站在校場邊上,看了看天色。今天時辰差不多了啊…“聽我口令,訓練暫時解散,大家先去吃個飯喝點水,半個時辰後回來練習搏擊之術!”
“屬下得令!”
跑完了全程的士兵随即便放下了肩上的圓木,一陣輕松;後頭還沒跑完的,則是接着跑完全程,縱觀內外,沒有一個士兵在中途放下了圓木解散,紀律性非常強。
子桑聿從遠處緩緩走來。
徐逍本來在看着校場的訓練措施,在思量需不需要做個改善。豈知子桑聿突然從後喊了一聲自己,吓了一跳。
“殿下!!”徐逍驚魂未定,“殿下怎麽突然來校場了?用過午膳了嗎?”
“用過了用過了,”子桑聿笑得有些虛弱,“徐逍,你怎麽每回見到我都跟受驚的小兔一般,我有長得那麽可怕嘛,每回都把你吓個不輕。”
“屬下方才在走神…”徐逍不好意思地抹了抹眼睛。看了看子桑聿,發現這人今天臉色有點不對勁,嘴唇也是白白的,好像生病。當下便是有些擔心起來,“殿下是不是不舒服?怎麽臉色不對?…”
“啊…我沒什麽,可能着涼吧…”子桑聿暗暗地籲了一口氣。诶,其實今天,來癸水了…好不舒服天吶每個月都來一次實在是太折磨人了…仔細想想自己這個皇孫殿下每個月都來癸水實在是有點奇怪,還好沒怎麽痛…
但是這下墜感…
我的個親娘啊。
子桑聿心裏流滿了淚。
“殿下你真的沒事?”徐逍有些擔憂,眼前這人眉頭是皺得越來越緊,看得自己也不舒服了起來。“是哪裏不自在?可需要喚軍醫?”
“不必…”子桑聿的醫師藥師,從來都是暗衛們來擔當。“對了,最近訓練得如何,大家的表現可還好麽?”還是轉移掉之前的話題吧…
“最近士兵們的表現不錯,”徐逍對于這一點倒是滿意笑了,“對了殿下,半個時辰後我們開始練習搏擊之術,不知道殿下有沒有空閑?不如看看士兵們表現如何。”
“既然你盛情相邀,我便卻之不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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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夥頭夥頭!!!”
“伯樂伯樂!!!”
校場上,原本進行着士兵們的赤手搏擊之術,一群漢子們□□上身在這空地上叫嚷打鬥,打得酣暢淋漓卻是點到即止,十分熱鬧。搏擊之術練了沒多久,軍中夥頭兵們也想過來練練手;當中有一個長得特別彪壯的,得了子桑聿的批準進場試試身手,如今已經和一個騎兵比鬥多時了。
今天天氣不錯,日頭不是很大,有些小風,吹得人特別舒服。
子桑聿坐在校場旁邊的凳子上,和衆将士一起為這搏擊之術吶喊,笑得開懷。徐逍則是站在人群之中,喊得更為激烈,有些兵士還肆無忌憚地和她鬧成一團,其樂融融。
“夥頭夥頭!!!”
那個夥頭軍的彪壯漢子倒有不少擁護者,很多人都在給他打氣;也不知道是不是平日裏偷吃了夥食,身形像一堵小山,全身都使出了勁,繃出了好幾塊肌肉來,一直咬緊牙關,和對方比拼。
“狠勁狠勁!伯樂倒是給點好表現啊!!”
伯樂是稱呼騎兵将士的,那徐逍站在人群裏喊得特別厲害,看樣子是支持騎兵了。子桑聿不禁被他們的喊聲吸引住,津津有味地圍觀比賽。
“要死,夥頭,你怎麽那麽大力,是不是吃了不少馍馍!”那騎兵大聲地抱怨着,又惹來圍觀兵士的一陣嬉笑,大家都笑鬧着:“伯樂給點勁啊,下狠招下狠招!”
“哪個是狠招咧,你們這些只會看熱鬧的!”騎兵和彪壯漢子又一個回合結束了,兩人稍稍地退開了半尺,随即又扭打了起來。
“笨啊,哪裏狠招你怎的不知道!”
“啊哈我知道了!”那騎兵随即一笑,一手就要往下探去。
“夥頭護裆啊!”衆人大呼。
彪壯漢子趕緊躲開這致命一擊,呼哧了兩口氣:“我的個乖乖,你們這狠招可真是夠不得了的喲,小心點啊兄弟,一個不小心可是斷子絕孫的喲!”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衆人笑得更是開懷,徐逍也随着兵士們放聲大笑。
子桑聿坐在凳子上也跟着笑了、诶,突然小腹又有一陣不适,壓得她又籲了一口氣。哎喲,這讓人無力的下墜感啊…
連信聽到校場上傳來的一陣叫喊嬉笑聲,從那邊軍營裏走了出來。遙遙望去,一堆赤着上身的延軍兵士正圍成個圈,圈裏有兩個人正在搏擊打鬥;人群邊上,那女将軍徐逍正和兵士們打成一片,子桑聿也坐在人群當中,笑得頗為開心。
“這些個愛鬧的人。”連信無奈地搖了搖頭,但是看到聿兒笑了,心裏也欣喜。以前軍營裏沉悶的氣氛,似乎随着這女将軍徐逍的一系列訓練方法而變得生機勃勃了。自己不大懂得兵法,也不懂得打仗,只是現在大家有說有笑,還可以保持着好狀态打仗,何嘗又不是一件樂事呢。
真期待聿兒統治天下的那一天啊。
只是連信又不禁傷感,到了那個時候,聿兒會不會沒那麽開心了呢?
“連兄弟,京都那邊有新的消息回來。”
身邊突然冒出來一個暗衛,幸而連信已經習慣了這樣的情況,并沒有驚訝。“有沒有點有用的消息?多久之前的信。”
“七八天前的。”暗衛給他遞上一個小信箋,“是暗衛長新東寫來的信。”
連信點點頭,将手中信箋展開。
“得楚之信,皇城為柏四子封鎖,已是掌中石卵;定疆戰事速戰速決,京都以北恐有勤王軍趕至,需延竭力解困。附,昨日顏國公之子私闖府上,已了結。”
寥寥數語,讓連信皺緊了眉頭。手指不斷摩拭着信箋上的字,湧起了一陣狐疑:皇城竟是柏泫私下封鎖,莫非是逼宮之變?這個節骨眼上逼宮,當中意思溢于言表。連信擡頭看了看那邊笑得開心的子桑聿,忍不住輕嘆了一口氣來。
煩人的事情又來了,只是定疆防禦不低,攻克需要下功夫啊。
“殿下,要不要來和我比試比試身手!”
開口的人是那伯樂騎兵。
“诶,我?”子桑聿搖了搖頭,不好吧,我這來癸水不方便啊……“不了不了,要不你和你們徐将軍比試一下?別看徐将軍是個女子,說不定你還比不過呢。”
“啊?也好也好啊,徐将軍!咱們來比試比試!”
校場上又爆發出一陣歡呼聲,經久不絕。
連信站在原處,一直看着他們嬉鬧,手裏仍舊緊緊握着那封剛收的信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