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男人不靠譜

第7章

在會所，藍小榄坐在一旁，乖乖喝着牛奶，耳朵聽着蔣珂和會所的服務人員套着話，蔣珂語言很有技巧，自然而然地轉移話題，半個小時候後，順利從服務人員口中套出了那三位身份被嚴格保密的人的名字。

有了名字的話，接下來就好辦多了，可以去報警了，藍小榄松了口氣，此時快十點時，藍小榄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堅持到現在已經是極限了，要知道平時他九點就會上床。

看到藍小榄趴在沙發上睡着了，蔣珂停了下來，揮手讓助理過來。

“交給陳江，按照剛才聽到的名字去查，別只查那個青年的事，他公司的背景也挖一挖，再看看以前資料裏有沒有能用上的。”蔣珂說道。

助理點了點頭，看着蔣珂和陪酒的小姐閑聊時，她內心的想法其實非常豐富，簡直是猶如萬馬奔騰而過，她面無表情看着蔣珂表演了半天。雖然蔣珂并不直接擁有會所的股份，但實際上會所百分之七十都是他的——在自己開的會所裏，跟員工套自己顧客的名字，這是一種什麽精神？

第二天一早，藍小榄醒來，對于自己半路睡着了，藍小榄十分愧疚，他跟蔣珂要求，要和他一起去報警，特地跟學校請了半天假。

蔣珂同意了，兩人進了警察局，蔣珂跟一位民警說了什麽，他們被直接帶到了一處房間門口。

“組長，有人找你。”民警敲了敲門。

房間裏有一圈人，看到蔣珂後，那人很驚訝，揮手讓其他人先離開了，藍小榄注意到桌子的名牌上寫着“魏岩”。

魏岩看上去和蔣珂年齡差不多，眉眼大氣穩重，就是身上透着一股狡猾勁，他看到蔣珂，他吃驚，“你怎麽來了？”

他和蔣珂是同一個院子的，老爺子部隊的，他是老來子，他的侄子比他還大上兩歲，因此和自己的哥哥們都玩不到一塊，而蔣珂和他年齡差不多，自然而然就一起玩了。

他從小就酷愛玩偵探游戲，小時候玩福爾摩斯和莫裏亞蒂，不管他演好人還是壞人，他從來就沒贏過蔣珂，久了就成了心魔，把這人同犯罪份子等同了起來。

一次在跟蹤蔣珂時，他不小心腳一滑，掉進了旁邊的池塘裏，最後還是蔣珂拿了根杆子把他扯了上來，才撿回一條小命，雖然過後還是被自家老爺子打得半死。

但經此一役，這個蠢念頭也斷了，只是有時候看着蔣珂，總還是期盼什麽時候能逮到這人的小辮子。

上次他和蔣珂的碰面不怎麽愉快，為了調查一樁謀殺案，他需要進入一處需要會員卡的高端會所，但他們一家行得端做得正，怎麽可能有這些東西，他想到了蔣珂，把人騙了過來。

蔣珂坐在他對面，兩個小姐陪坐在他一旁，因為心虛，魏岩覺得蔣珂的笑容看上去十分虛假，皮笑肉不笑的。

“你……你不玩麽……”魏岩尴尬地問。

“不了，萬一她們有病呢。”蔣珂回答得十分自然，說這話時甚至沒露出嫌棄的情緒。

小姐們聽到這話，臉色一變，然而有個機靈的借機跨坐到蔣珂身上，柔軟的身體蹭着蔣珂，嬌嗔道：“人家有病沒病，你來幫人家檢查下不就知道了麽？”

這段數真是高！看得連魏岩都想拍手叫好了。

只是蔣珂看着那位小姐，表情還是笑着。

“艾滋病有窗口期，我查不出來。”

話音剛落，一片死寂，小姐們紛紛用懷疑的眼光打量着他們，連原本親親熱熱貼着魏岩的一位小姐也默默拉開了距離，原本想套話的企圖變成了不可能。

魏岩被小姐們看得冷汗直下，蔣珂的表情倒是平靜自然，不得已，他把蔣珂拉到一旁認錯，對方才轉了态度，裝模作樣調戲起了旁邊倒酒的男青年服務生。

不一會兒，對話就進展到了——

“那你說說’我喜歡你’？”

那青年支支吾吾，最後還是在蔣珂溫柔的眼神下，滿臉通紅地說了出來。

蔣珂笑了，異常的溫柔，眼睛也專注地盯着服務生。

見到此情節，小姐們放松了下，原來只是不喜歡女的，不是故意來找事的。

這如水的溫柔眼神，蔣珂的演技果然是一流的，魏岩為了不輸給蔣珂，也全力發揮，把一個登徒浪子演得淋漓盡致，幾瓶酒空了，他也順利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

結賬時，蔣珂倒是大方，刷了他自己的卡。

“下次再想進這種地方，不要騙我來。”蔣珂語氣很平靜，但是魏岩知道再有下次自己肯定得倒黴。

魏岩趕緊扯開了話題。

“你果然對人家小服務生沒什麽興趣。”不得不說剛才實在演得好。

“倒不算沒興趣，只是沒那個念頭而已，”蔣珂若有所思，“聲音倒是不錯，可惜了。”

可惜了聲音？魏岩疑惑，對他來說，那服務生的聲音算得好聽，但是長得也不算差，容貌和聲音是匹配的，談何可惜。

這些略過不提，今天這人主動來找自己做什麽？

接着，魏岩看到了安安靜靜地站在一旁的藍小榄，随口問了句：“這位是？”

“你見過的，我大嫂的弟弟。”

“小時候見到我就跑的那只？都長這麽大了？！”魏岩吃驚，他對藍小榄只有驚鴻一瞥，小小的臉，皮膚白白的，下一秒就竄到櫃子後面去了，到他離開也沒再出現過。

藍小榄沒說話，也不好說什麽，他對這人沒印象，不過他可以确認自己不是躲他，多半是看到他和蔣珂一起進來才跑的，他躲的是蔣珂而不是這人。

“對了，你和另一組的組長現在處得怎麽樣，小袁跟我說看到你發微博抱怨他。”蔣珂說，小袁是新來的生活助理，挺喜歡魏岩的。

“你怎麽知道我發微博抱怨了？”魏岩吃了一驚，“我只對阿洛發了啊，你黑了我的手機？！”

“你再看看你自己的微博。”

魏岩狐疑地看着蔣珂，掏出了自己手機，确認了一遍，他将手機遞給蔣珂，嘀咕着：“沒錯啊，我是對阿洛發的。”

藍小榄好奇地湊了上去，發現魏岩的微博是初始的白頭像，那條抱怨發的是公開微博，圈了一個叫阿洛的人，內容是：上次跟你說的那死小子，他以為他是誰啊，今天居然給老子添亂，天天板一張臭臉，老子就是比他強、比他會破案，不服來打啊。

蔣珂将手機還給了魏岩：“你居然還沒學會用微博，微博和QQ不一樣，你發的信息所有人都能看到，圈人只是提醒了那個人來看。”

“什麽？！”魏岩臉色一變，趕緊拿回手機，把那條微博删掉了，他說的只是對朋友的氣話，可沒打算公開。

“為什麽删了？”蔣珂問，但是他的表情看上去對魏岩的反應毫不意外。

“我的确是憑着關系空降的，那小子不服也正常，我可沒打算激化矛盾。”魏岩皺眉。

“下次別連抓捕犯罪分子都發微博上：現在我們到了XX街30X室門口，犯罪嫌疑人在裏面，讓他開門的借口是用’查水表’呢，還是’送快遞’呢？”蔣珂笑道，還舉了個例。

“當然不會！其實我根本就不想用這些麻煩東西，都是組員在用！”魏岩頭疼，他是老來子，父母按照帶他哥哥那一套養他，這導致他對電子産品的了解跟五十多歲人的一樣。

藍小榄扭過頭，強忍着嘴邊的笑意，他覺得這人實在有趣，明明是個年輕人，但是有時候瞧着又像個老頭一樣，原來警察裏也有這麽有趣的人。

“不過你怎麽關心起我的私事來了，”魏岩疑惑，蔣珂平時不是這麽喜歡調侃的人，“你今天來到底是幹嘛的？”

“來報警的。”蔣珂笑道，遞上了一份材料。

魏岩接過材料看了起來，剛開始他還看得随意，翻到某頁時卻變了臉色，他對蔣珂使了一個眼色，避開藍小榄，把蔣珂拉到一邊。

“這種經濟犯罪，可以判個幾年，但這種事可輕也可重，你知道這人的舅舅沒那麽好對付吧，何況因為不能生育，他舅舅一直把自己這個侄子當親生兒子，不過……”魏岩的語氣意味深長，但卻并不是想說服蔣珂放棄，“你要真想把他抓起來關幾年，我可以賣你一個面子，去找我爸……”

“這次他舅舅不會管了，他舅舅不能生育的事和他家脫不了幹系。”蔣珂回答。

魏岩得意的表情一下就消失了，他原本想讓蔣珂買他的人情，他嘀咕着翻了下一頁，他眉頭挑得老高：“行啊你，你從哪找來的這消息，真的假的？”

“別管真的假的，這次你去抓人就行了。”

因為蔣珂沒有正面回答，魏岩職業疑心病犯了，他盯着蔣珂，有點懷疑對方做了假，忽悠這人的舅舅，但是又不好開口問。

“他還非法監禁了一位大學生。”蔣珂示意他往後看。

“了解了，”魏岩痛快地答應，“有了消息，我通知你，我和我組員還有會議，你要是沒其它什麽事，我送你出去吧。”

“好，那等你消息。”

魏岩将藍小榄和蔣珂送上車，魏岩俯下身，看着坐得規規矩矩的少年。

“小朋友，再見。”魏岩對藍小榄招了招手，蔣珂他很熟了，所以也沒刻意打招呼，反倒是這個小朋友是個悶葫蘆，他忍不住想逗逗。

藍小榄也擡起手揮了揮：“謝謝叔叔，麻煩叔叔一定要救他出來。”

做刑偵工作的一貫耳朵靈、記性好，魏岩聽到藍小榄的聲音，僵住了，等他反應過來，車子已經開了老遠。

魏岩不顧形象地追了上去，但還是沒追到，他雙手撐着膝蓋，彎着腰大口地喘着氣，卻笑得不能自拔。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魏岩笑得上氣不接下氣，他感覺自己這輩子都沒這麽開心過。

姓蔣的，終于捉到你把柄了，這可是未成年啊。

過了幾日，魏岩打來電話，說被解救出的那個大學生，為了表示感謝藍小榄，想請藍小榄吃飯。

因為魏岩讓蔣珂開了免提，藍小榄也第一時間聽到了，藍小榄幾乎沒有猶豫就點了點頭，除了想看看那個青年的情況，他還好奇心發作了，想知道大學是什麽樣的。

蔣珂聽出了魏岩語氣中的急切情緒，這人多半有什麽目的，但他瞥了藍小榄一臉興奮的樣子，也沒多說什麽，答應了。

第二天恰逢周末，Z大的校園依舊人來人往，青年叫張蘇絡，他原本想把他們往校外的酒店帶，但蔣珂掃了一眼欲言又止的藍小榄，知道對方想看看大學食堂是什麽樣的，主動提出來在學校食堂吃就好了。

學校也有點菜的，在等着菜上的功夫，搶着坐到藍小榄身邊的魏岩，開始跟藍小榄搭話。

“小朋友，你平時叫蔣珂什麽呀？”

藍小榄聽到這話一愣，他幾乎不叫蔣珂名字，“蔣叔叔”也是很小的時候叫的，開口說話就直接一個“您”來表示尊重，說起來現在自己怎麽稱呼才合适呢？

“我看你們這年齡差距，叫蔣珂’爸爸’也沒問題吧……”魏岩意味深長地盯着蔣珂，兔子吃窩邊小嫩草實在有些無恥啊。

蔣珂回看他，眉頭微微動了動，似乎覺得有些好笑。

居然還有臉了！魏岩心想，不過看小朋友這反應，目前兩人應該沒什麽，但以後，這老奸巨猾會不會誘奸還真說不準。

在另一邊，蔣珂跟沉默的張蘇絡搭着話，無外是一些以長輩口味的囑咐：好好學習，拉高績點，争取獎學金，多找些實習之類的，順便還提了入黨。

張蘇絡直勾勾地盯着他，但是眼神渙散，卻又像在看別的什麽地方，蔣珂瞥了一眼魏岩，後者只顧着跟藍小榄套話，沒注意到這邊。

“我口渴了。”蔣珂說道。

“我去買。”還沒待張蘇絡說什麽，藍小榄飛快地站了起來，今天的事蔣珂幫了很多忙，他卻一直沒謝過他。

魏岩看着這正是和藍小榄獨處的好機會，也找了個借口跟了過去，見兩人離開，蔣珂移回視線到青年身上。

“你別再用看怪物的眼神盯着我看了。”蔣珂嘆了口氣。

張蘇絡瑟縮了一下，移開了自己的視線。

“對不起，我總覺得你的聲音好像在哪裏聽過……”對他來說，這一年的經歷太過慘痛，以至于他總是不斷回憶起第一次遇見那個男人的時候，他所聽到的聲音、聞到的氣味，思考着當時為什麽沒有早點跑掉，長時間這樣下來，就算已經自由了數天了，他的情緒依舊敏感。

而眼前這個人，他怎麽都不覺得，對方是個會說出和輔導員差不多話的人……這一切太違和了，更确切來說，他覺得對方是在“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盡管這人幫了他。

“我理解你，但是別在我家孩子面前這樣，瀾瀾很敏感的，另外，幫你安排的心理輔導，你記得去。”蔣珂的神色平和，仿佛并沒有在責怪他。

“好、好……”張蘇絡躲閃着蔣珂的視線，他依舊不習慣這個男人。

藍小榄買水回來，他本想直接把瓶子遞給蔣珂，但半路收回手，用手擰開了瓶蓋，才遞給了蔣珂。

蔣珂笑了笑，接了過來。

看到這幅情景，魏岩突然覺得自己是不是想多了，但是蔣珂跑來找自己“報警”實在詭異，為什麽要刻意帶着藍小榄跑過來，直接找人送過來不就是了！所以難道目的是為了讓藍小榄看自己一眼？他有什麽好看的？

他被蔣珂弄糊塗了。

這頓飯，四人各懷心思，只有藍小榄的注意力在吃飯上，時不時分散到食堂的各個角落，他邊吃邊好奇地打量着周圍，直到蔣珂将他的頭拍了拍。

飯剛吃完，魏岩就接到了電話，因為發生了緊急警情，他必須提前走了，魏岩不死心，遞了張名片給藍小榄。

“這是警察哥哥的電話，139XXX23XXX，一定要記住了，139XXX23XXX，關鍵時刻很管用的。”

“謝謝叔……哥哥。”藍小榄接了過來。

遞完名片，魏岩不忘看了一眼蔣珂，對方也瞧着他，看他的眼神好像在看傻子一樣！

魏岩在心裏嘁了一聲，就算你忍着不做什麽，抑制男人的正常生理需求，還有三年也有你受的，想到這，魏岩心裏安慰多了，他揮了揮手，痛快地走了。

“對了，你上個微信，我昨天發的消息你怎麽都不回複。”臨走前，魏岩對蔣珂說。

見藍小榄好奇地盯着他，蔣珂把手機拿了出來，他手機的桌面非常簡潔，只有幾個app圖标而已。

蔣珂登陸了微信，魏岩在昨天發了個視頻連接給他，留言是：像不像你家那只？

你家那只？他們家沒養寵物呀？藍小榄奇怪，他湊了過去，看着蔣珂點開視頻。

視頻內容是貓和狗見到主人回家的不同反應，遠遠的，那只貓在樓梯處瞧見了回家的主人，頓了三秒，接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竄到另一個房間去了。

藍小榄開始還一臉莫名，接下來，他臉紅了，貓的反應可不是他自己麽，小時候見到蔣珂回家，他蹿得恐怕比那只貓還快，要命的是視頻放完，自動随機又放了一個視頻，偏偏是小baby見到爸爸回家的興奮反應。

畫面上，小baby開心得直跳，步伐蹒跚地往爸爸懷裏撲，不顧紮人的胡子，小臉往上蹭……

“別看了。”藍小榄拉了拉蔣珂，想到自己小時候的反應，他也覺得自己過度了，簡直就是把蔣珂當大魔王了。

“嗯？”蔣珂似乎對視頻很有興趣，沒有看局促的少年，眼睛還盯着屏幕。

見蔣珂不理他，聽着手機裏傳來的小baby嬌軟的聲音，藍小榄的臉越發紅了，他心一橫，用胳膊勾住蔣珂的脖子，把人往下壓，踮起腳在蔣珂右臉飛快地親了一下。

大概是惦記着補償蔣珂，少年在親完的一瞬間，鬼使神差地在蔣珂的耳邊補了一句。

“您回來了呢。”

藍小榄明顯感覺到蔣珂的身體僵了一下，大概是被他的行為驚到了，少年不好意思地松開蔣珂，手停在空中收不回去，也不知道往哪放。

“補上小時候的……以後別提了。”這麽大了，親人也怪害羞的。

張蘇絡用校園卡刷完款回來，剛好看到這一幕，蔣珂的表情穩穩落入他的眼中，他感覺像被冰釘在原地一般，半天動彈不得，他嘴巴張着，腦袋半天都是蒙的。

“圖書館、我去看大學圖書館了！”藍小榄沒看蔣珂，他不好意思了起來，撒腿就跑，把兩人丢在食堂。

蔣珂注意到了張蘇絡，他将手指慢慢移到嘴邊，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等到蔣珂離開，張蘇絡才慢慢地回過了神來，他跌坐在食堂的座椅上。

那種表情和可怕的執念……蔣珂的樣子和當時那人看自己的神态一模一樣……

快點跑……快點跑……

張蘇絡顧不上場合，他抱緊身體縮了起來，嘴唇上下挪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