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議會缺席
“殷先生?”見他仿佛連氣都快喘不上來,齊牧緊蹙眉頭,并不勉強要拉他站起,而是任由他伏在自己胸前,靜待他緩緩恢複。
這期間,齊牧仔細地将殷子夜檢查一番,至少沒見到什麽明顯的傷口,然殷子夜身體孱弱,回去還得讓大夫好生診斷。
“能站起來麽?”好一會兒,齊牧才輕聲問道。
“應該……可以。”殷子夜終于能沙啞着出聲,在齊牧的攙扶下想要起身,腳下一個不穩,差點又摔回地上,好在齊牧眼疾手快攬住他腰身。
“算了。”齊牧說道。殷子夜還沒琢磨出他這兩個字什麽意思,齊牧忽地另一手伸過他雙膝之下,竟就這樣将他打橫抱了起來。
殷子夜懵了,自己的手一時都不知該往哪放。無論文人學子,抑或朝廷官員,都極為講究禮儀,齊牧大庭廣衆之下這般抱着他,怎麽看都不成體統。
“侯爺……我,我可以自己走……”殷子夜忙掙紮着想要下地,齊牧卻反而摟得更緊,聲音低沉,“不要亂動。”
殷子夜的話語都被堵了回去,全身僵硬地偎在齊牧懷裏,任由他抱着自己往城門走去。
齊牧走路,其他人便不敢騎馬,一群人拉着一堆馬匹跟在他身後,路上遠遠地圍觀齊牧的人則越來越多。齊牧對這些目光無動于衷,目不斜視地往前邁步。
他發現,殷子夜比自己想象的還要輕。
早有屬下識趣地趕回侯府将馬車駕出來,齊牧入城不久,馬車便迎到了跟前,齊牧二話不說,抱着殷子夜上了車,才緩緩将他放到坐席之上。殷子夜尴尬地攀穩,微微低頭,“勞煩侯爺了。”
“本侯對屬下管教不力,讓先生受了委屈。”齊牧道。
“皮毛之損,不算什麽委屈。”殷子夜擠出一個禮貌的笑。
“先生回去且好生休息,本侯馬上召大夫來給先生詳加查驗。”
到了侯府門前,殷子夜怕齊牧又有所動作,抓着座椅的扶手便想要自己立起,左腿的劇痛又遽然而起,他無法抑制地悶哼一聲,坐了回去。
齊牧将這細節盡收眼底,“本侯送先生回去罷。”說着,再度将他一把抱起,下車入府。
從府門到殷子夜住處的這段路程,齊牧走得可比殷子夜要快許多,盡管如此,到達之時,夜幕已全然降臨。阿羅本想着殷子夜只是去送送殷果,沒曾想他一去就是一天,可急壞了他,站在門口翹首以盼,總算把人給盼來了,然而一看到居然是齊牧給抱回來的,吓了一跳,沒想明白怎麽回事,先畢恭畢敬地将人迎了進來。
齊牧走進屋門,把殷子夜小心地放下床榻,殷子夜搶先開口,“侯爺,殷某已無大礙,稍加歇息便可,侯爺請勿再為殷某費心了。”
齊牧又關懷了幾句,見天色确實已晚,殷子夜言談也平複自如了,便不再打擾,起身道別。不過說起來,這裏本就是他侯府的地方,齊牧想來,随時可以來。
見齊牧終于離開,殷子夜松了口氣,躺到榻上,沉沉地閉上眼皮。
齊牧地形也勘察了,将領也任命了,接下來便是提前埋伏,等待魚兒上鈎了。
這日,在出戰之前,齊牧召開最後一次會議,只有十數人參加,沈聞若來得早,順口探問,“侯爺前些天帶殷子夜出去了?”
聽他提到殷子夜,齊牧不由感慨,“聞若,你說得對,殷子夜實乃曠世奇才。他來了我府上近一年,我竟如今才得知此人之謀慧,慚愧啊。多得聞若連番提醒,本侯才沒有錯失賢良。”
沈聞若對這個結果既欣喜,又覺意料之中,拱手道,“侯爺慧眼識才,知人善任,聞若只不過順水推舟罷了。”
齊牧的部屬幕僚一個個到場,待人到得差不多了,齊牧掃視一圈,蹙了蹙眉。
“先開始吧。”齊牧也沒等,落座于主席之上,與諸人商讨起來。
進行了好一會兒,有個下人匆匆進了殿,頭低得快到膝蓋去了,聲音裏帶着點膽怯,“禀、禀報侯爺……”
齊牧轉過頭來,其他人的交談也戛然而止,齊牧問道,“人呢?”
那人沒敢擡頭,“殷……殷先生他,還沒醒……”
齊牧一怔,衆人則面面相觑,殿堂裏霎時鴉雀無聲。
“還沒醒?這都日上三竿了!”齊牧臉色沉了下來,适才還和沈聞若說着他是曠世奇才,奇倒真的是奇了……“把他攆起來!”
君主議事,謀士竟然因為睡懶覺而缺席,真為天下奇聞。
“攆……攆過了,叫不起來……好像說是,說是……”
“是什麽!”齊牧不耐煩道。
“說是昨夜醉了……”
“……”齊牧真的無語了。
“侯爺,待聞若去一趟吧。”沈聞若起身道。
“聞若你坐下。”齊牧冷聲道,“別管他了,我們繼續。”
會談結束,已是過午,衆人散去後,齊牧出了廳堂就邁步往殷子夜的廂房而去。
他料想着殷子夜再怎麽着這會兒也應該起床了,進門一看,沒人,再走兩步到內屋,還在榻上躺着呢。
殷子夜的住處十分冷清,殷果走了後,除了他自己,便只有一個老仆阿羅,所有事情都由他張羅。見齊牧來了,阿羅沒敢說什麽,任由他穿梭其中。
可不,人才是這的正主呢。
齊牧面無表情地走到榻前,語音低沉,“殷子夜。”
沒有回應。殷子夜側着身子,被褥裹得緊緊的,只隐約能看到蒼白的側臉。
“殷子夜。”齊牧提高音量。
仍然沒有回應。
齊牧雖也求賢若渴,全然不介意禮賢下士,但傲慢成殷子夜這樣的,他還真第一次見。難道因為昨日自己大加贊賞,他便與自己擺起譜來了?其他情況倒也罷了,謀士最重要的就是出謀劃策,那種關鍵時候他都不在,齊牧要他何用?
“殷子夜!”第三聲,齊牧已是極其隐忍。
殷子夜似乎總算聽到了,在被子裏挪了挪,喉間發出細微的聲響,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齊牧忍無可忍,一把掀起他的被子。
十月初的中午,說冷不是特別冷,然而殷子夜還是禁不住縮起了身子,卻始終沒有睜開雙眸瞅面前的齊牧一眼。
齊牧想要把他拉起來,握上他的手時,不由一頓,他之前也與殷子夜有過肌膚上的接觸,一直覺得這個人體溫很低,手尤其冰冷,今日卻覺得有點暖意。
齊牧彎下身來,試探着将手背覆上殷子夜的額頭。
一陣燙熱。
齊牧一驚,思緒回到将近一年前,他與殷子夜的第一次見面,他也如現在一般,神志不清。
繼而想到靈會山之行,那天的風,他吹了整整半日,齊牧與諸将士都是打慣了仗的人,早習以為常,卻沒有顧慮到,殷子夜的體質與他們大相徑庭。更何況,又摔了那一跤……
“快叫大夫!”齊牧回頭一聲斷喝。
“我……我找了,大夫不在。”阿羅跪在地上回道。
他朝夕陪在殷子夜身邊,殷子夜的狀況,沒人比他更清楚了。可他無奈啊,一邊要照顧殷子夜的飲食起居,另一邊要出去尋那位大夫,殷果也不在,他哪敢離開太久?
齊牧看着阿羅愣了好一會兒,又回頭看看殷子夜,半晌,坐在榻旁,執起被褥重新給他蓋上,再度探了探他臉上的溫度,嘆了口氣,說到底,還是他這個主子的倏忽。
還說什麽禮賢下士,連自己府上的一個門客都照料不好,讓他獨自病卧榻上,若非今日議事派人相請,他什麽時候才會發現殷子夜的病情?
齊牧想起什麽,回頭問道,“他這樣子怎麽還讓他喝酒?”
阿羅忙道,“少爺他……他執意要喝,老奴攔不住啊。”
最能治殷子夜的殷果已經走了,阿羅很多時候确實有心無力。
“……”
齊牧不再追問,擺了擺手,“行了,你退下吧。”
阿羅唯唯諾諾地出去了,齊牧執起殷子夜纖細的手腕,握住他的手掌,“子夜,明日我便領兵迎敵了,你且好好休養,回來我再與你暢談天下。”
殷子夜仍靜靜地閉着雙目,面容安穩。
齊牧站起來,最後看他一眼,轉身出門。
“顧決,你去找一下管家,安排幾個丫鬟奴仆到殷子夜那裏去伺候,還有,讓他們馬上把陳大夫找過去,刻不容緩!”齊牧見到顧決便開口道。
顧決一時傻眼,這是什麽個事兒?莫說平時齊牧甚少會對府中這些瑣碎的細節上心,他一般也不會讓顧決幫他處理這種私事,侯府的家丁調度之類的,怎麽看都是齊牧的夫人該管的範圍啊。但齊牧口氣堅決,顧決不敢多問,趕緊照辦便是。
殷子夜醒來的時候,屋子裏多了好些人,讓他差點以為自己走錯了地方。幾個丫鬟忙前忙後,年老力衰的阿羅反倒沒什麽事幹了,顯得有點不知所措。見殷子夜起身,趕緊過去,“少爺,您醒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