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83．作客逢冤家
自出了王妃之事後，正院裏徐媽媽對江靈兒的态度親熱了許多。過去，她是例行公事，可現在，她是真心喜歡這個主子了，覺得她在大事上不糊塗，而且心存善念，是個好主。
江靈兒正在炕上做女工，徐媽媽進來道：“主子，府裏剛得了幾匹粵繡，奴才作主讓庫房公公取了來，主子個子長得快，該做幾件秋衣了。”
庫房？江靈兒一呆，庫房不歸王妃管嗎？
徐媽媽笑道：“府裏頭庫管和賬房兩處涉及銀錢，所以平時都是福公公管的。福公公如今不在，賬房那邊由王妃管着，庫房卻在奴婢轄下。”
江靈兒便叫把料子拿進來看看。
兩個小太監拿了東西進來，除了幾匹繡樣精湛的，還有幾匹次一等的，江靈兒不禁疑惑。
徐媽媽點她道：“這幾匹我想着給香兒丫頭裁幾身衣裳。這府裏頭，奴才的臉面也是主子的臉面，香兒丫頭穿得寒酸，別人也會連帶着瞧不起主子。”
江靈兒倒沒想這麽多，連她自己的穿戴她都不怎麽在意呢，哪顧得上香兒？聽了此話，不覺深感有理，便叫了香兒進來，把布料賜給了她，并差人去針線房叫人來量尺寸。
香兒跟着江靈兒也有些日子了，年紀也見長，可仍有些呆傻之氣。江靈兒賜給她衣料，也不覺她如何雀躍，使人量尺寸時，香兒還呆呆地出了半日神。等針線房的人一走，江靈兒說口渴，香兒愣了一下才驚醒過來，連忙出去喚茶來給江靈兒吃。
江靈兒只當她人小，自己也不大使她，所以這兩年閑住了，人就木起來，也沒怎麽在意。
三月，草長莺飛，百花吐蕊，風和日麗。趙安的側室張氏下帖子來請江靈兒過府去逛逛。江靈兒原不想去的，可莫羽玲覺得老是悶在王府裏，不免睹物思情，總要找些樂子開開懷，便勸說江靈兒去一趟。江靈兒央着莫羽玲一起去，莫羽玲也想出府散散，便答應了。
叫人去給了回音，第二天上午，江靈兒隆重裝扮一番，便帶着敏兒、金珠、秋穗和百合四個丫頭，會同莫羽玲和如燕、如花兩個丫頭，從側門出府，坐上了早已準備好的兩頂暖轎，在二十個親兵的護送下前往趙府。
江靈兒的丫頭雲鄉和青雪都在上一年出府配了人，後來諸事繁雜，一直沒挑定好的，所以江靈兒就和玉暝勻着使敏兒等四個新提拔上來的一等丫頭。這幾個丫頭素和江靈兒親厚，所以樂得和江靈兒厮混在一處。
王府在青州城東，這裏是富商、大官們的聚居之所，趙安的軍銜不過是六品，還挨不上城東名流的圈子，府第是設在僅次于城東地段的城南。城東因為大宅多，所以十分清靜。城南則是青州城裏最繁華的地塊，沿街商鋪林立，人煙阜盛。
江靈兒坐在轎中，聽到外頭似曾相識的吆喝聲，回想起自己當日被賣到王府時的情景。那時和她一起進府的一共有十來個丫頭，坐着一輛逼仄的馬車被送進王府的後角門，眼內都是對自己命運的彷惶和無措，再對比眼下光景，江靈兒心頭不禁有些小得意。
就算她只是個侍妾，可是因着王爺的身份，她也是可以狐假虎威的。出門前，徐媽媽就再三關照她，別人再怎麽恭敬都是應該的，千萬不能大驚小怪，畏畏縮縮，要想着她的臉面，就是王爺的臉面，磕頭問安這些都只管領受着就是了。想到這裏，江靈兒不由興奮得合不攏嘴。
Advertisement
到了趙府門口，果見張氏早已安排的兩個老媽子和四個丫頭來迎接。親兵們留在了外頭，江靈兒未下轎，轎子直接從趙府正門旁邊的小角門進了園內，轉了兩個彎，才放下來。江靈兒知道是因為轎夫是男子，不便進入後園的緣故，所以端坐轎內，并不慌張。
一個老媽子湊到轎邊屏氣斂息地輕聲說了一句：“夫人，到了，奴婢替夫人打起轎簾。”這說話是讓江靈兒做好準備，免得驀然掀簾子，萬一主子在裏頭有什麽不雅舉動被人撞見失态。
呃……夫人？江靈兒聽着怪別扭的。但想來這老媽子不可能叫錯，便硬着頭皮“嗯”了一聲。眼前一亮，那老媽子已麻利地揭起轎簾，在門口作了一個請的手勢。
江靈兒起身出來，左右兩個老媽子順勢扶住了她，用對待一個八十歲老太婆一樣的謹慎小心，伺候她往裏走。此時，莫羽玲也從另一頂轎子裏出來，可她只有自己的兩個丫頭攙着，沒有像江靈兒這般受重視。
不過莫羽玲心性沉穩，自不會為了這點小事在臉上表露出什麽，走上前來朝江靈兒一笑，便在江靈兒錯後一步的地方跟随同行。
過了垂花門，便是後院。這趙府雖不及王府寬綽，可放眼望去，也是花枝錯落，柳帶垂碧，假山疊障，靈水穿流，亭臺水榭藏于萬綠千紅中，露出半片青檐或一抹粉牆。
花影樹蔭處，隐約有人聲傳來。老媽子扶着江靈兒往人語聲處走，繞過一片林子，便瞧見一間雅致的花廳，老媽子直接就扶了江靈兒進去。
江靈兒打眼一瞧，乖乖，原來這張氏請的不止是她，在座的還有三個陌生的女子，年紀都不大，作少婦打扮。張氏一瞧見江靈兒，馬上站起身迎上來行跪禮，那三個女人見狀，哪有不明白的，連忙也下跪行禮。
江靈兒懷着激動的心情叫起，然後被迎到上座，張氏陪在一側，莫羽玲則在下首相陪。屋裏人多了，不免覺得難受，張氏便請示江靈兒後，讓兩個老媽子帶着衆丫頭們下去，吩咐好茶好水地招待
奉上茶來，江靈兒看了一眼，茶湯青中帶點金黃，嘗了一口，芳冽沁人，不禁贊道：“好茶！”
張氏笑道：“哪能和王府裏頭的比。”然後才介紹江靈兒認識那三個少婦：“這是青州馬行鄭老爺的側室阮妹妹，這是商行行長于老板的側室胡妹妹，這是鹽司衙門錢通判的側室鄭妹妹。”
江靈兒聽了沒什麽，莫羽玲卻微露驚容。這些人竟然是青州最有錢的人和油水最足的官員女眷。也不知是這張氏日常便與這些人交往呢，還是借着江靈兒攀結上這些人。這張氏看來極擅鑽營，懂得借勢，也懂得投人所好。
在洛王跟前，自然連一品大員也不稀罕，張氏是看準了王爺身份尊貴已極，又手握兵權，要權有權，要勢有勢，只差錢了，所以一定會喜歡結交有錢人，才如此安排，心不可謂不細。
阮氏、胡氏和鄭氏都欠身向江靈兒再行一禮。
江靈兒坦然受了，也把莫羽玲介紹給衆人。衆人一聽是名滿天下的袁大才子的元配，不禁又驚又歡喜。這錢多了，難免就愛裝個風雅，自然樂意結交書香人家。她們倒也不在意莫羽玲是正妻，因為袁轶雖然有才，但必竟是個草頭百姓，位不高權不重，如果來的是妾室，就不配與她們相交了。
衆人一番寒暄後，張氏笑問鄭氏：“妹妹說有個親戚要來，怎的還沒有到？”
鄭氏道：“我這位姨表姐最是個知禮儀守本分的人，今兒是與諸位姐妹初會，怕是不敢來得太早，以免攪擾了府上。”
張氏便問後頭一個婆子：“現在是什麽時辰了？”
那婆子恭敬地道：“剛交巳時。”
鄭氏道：“那怕是該到了。”
話音未落，外頭便有人回：“二奶奶，鄒家奶奶來了。”
張氏應了一聲“知道了”，并未起身相迎，其他人也都端坐不動，江靈兒瞧大家都沒動，也便屁股釘在椅子上，坐得坦坦蕩蕩。少時，便有人引了一個胖乎乎、厚嘴唇、油光滿面的女人進來。江靈兒打眼一瞧，此人一身紫紅繡裙，年紀約在三十上下，看着面善，似在哪裏見過，卻又一時想不起來。
滿座裏只有鄭氏起來與她打了個招呼，并向衆人道：“我這位表姐是青州最大的木材商號萬山木材行的東家二奶奶。”
江靈兒一呆，腦子裏立即跳出來四個大字：冤家路窄！
這婆娘姓賴，正是當初楚剛跟過的那個面酸心冷的主子，木材商人鄒萬山的二房。
張氏并未急着讓座，而是手一擡，道：“這是江夫人。”
賴氏臉上現出鄭重之色，挪動着肥大的身子艱難地跪下來給江靈兒磕頭，樣子看起來又老實又穩重，毫無當日布莊裏的那份氣焰。可江靈兒是個小雞肚腸的人，自然将當日發生之事記得清清楚楚，陳福可是給了這娘們三百兩銀子，才把事情擺平，救出楚大哥！
賴氏是麽？今日我就叫你掉層皮！
作者有話要說： 江靈兒如何擺布賴氏，且看下回分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