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22.秘會
玉暝又吃了一杯茶,拉上江靈兒出了茶樓,在夜市上逛了一圈。過了中秋,天色黑得很早,此時已是華燈初上,京城的街上正是最熱鬧的時候。江靈兒和玉暝盡往人堆裏擠,陳福、李龍和穆笙二人寸步不離左右。
玉暝信手拿起一個攤子上的紗花給江靈兒試了試,還挺合适的,便戴了走,攤主急叫:“喂,給錢!”
陳福忙上來會賬。
玉暝又到另一個攤子上信手拿了一個香袋聞了聞,還挺清香的,就挂在江靈兒的腰上,拉了就走,陳福又追來給錢。
就這麽東拿兩樣西拿兩樣,江靈兒身上很快戴滿了亂七八糟的東西。
江靈兒見這樣買東西也很痛快,也随便拿東西往玉暝身上挂,可都是不堪入目的垃圾。玉暝強忍着沒有馬上扔掉。
就這麽買了二、三十樣玩意,兩人信步走到一座燈火通明的三層酒樓前,玉暝道:“這兒看起來不錯,就在此用晚飯吧。”陳福一看,叫“飄香酒樓”,忙進去打點,不多時會同小二出來接,帶玉暝進了酒樓裏最大的包間。
這回由陳福作主點菜,江靈兒還想吃中午的螃蟹,玉暝說太寒了,不讓她吃,只點了份蟹粉小籠。晚上的菜以清淡為主,不過江靈兒仍然以上陣殺敵的氣勢吃得滿嘴流油,把小肚皮都快撐破了才鳴金收兵。大約吃得太飽,她打了幾個飽嗝,就開始昏昏欲睡。
玉暝拿手帕給她擦了臉和手,拉着她到塌邊,讓她靠着自己。陳福一看,馬上就掩上門出去了。玉暝瞧着江靈兒極困了還不肯閉眼,道:“想睡就睡吧。”
江靈兒聞着玉暝身上的味道,舍不得睡,她知道一睡,她一生中最幸福的一天就要過去了。
小丫頭不肯睡,玉暝也很頭痛,摸摸她的腦袋安慰道:“以後天長日久,有的是機會。等回了青州,我們也可以出府去逛。”
“真的嗎?”
玉暝點頭保證。
江靈兒這才安心睡過去。聽她呼吸漸沉,玉暝略松口氣,讓她在身上趴好,伸手擰動了塌椅扶手上的一個機關暗竅。
片刻後,包廂內挂着的一幅字忽然一顫,牆面無聲地轉了角度,露出後面一間暗室。玉暝心中暗驚,但臉上卻毫無表示,端坐不動。兩個二十多歲,身穿尋常衣袍,面容平平無奇的男子從裏面走出來,上前給玉暝下跪行大禮。
“屬下閻羅,參見王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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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屬下無常,參見王爺。”
玉暝叫起,略一打量,只見這兩個人長相平庸,眼神平庸,表情平庸,跟大街上的路人毫無二致,根本看不出有何奇處。可老洛王卻說這兩個人是他可以性命相托的人,叫他一定要相信他們,重用他們。
玉暝心裏動着念頭,表面不動聲色,面無表情地道:“父王臨終前告訴我有你們二位的存在,讓我靜候你們與我聯絡,可為何等了一年多才與我聯系?”
閻羅起身道:“老王爺生前叮咛再三,若是王爺身體太弱或心智不足,難成大事,就讓我們永不要現身相見。”
無常道:“屬下從未懷疑王爺的能力,只是閻羅想多觀察王爺一段時間。”
玉暝心道,原來我毫無知覺之下,竟被這二人觀察了一年多?他冷眼朝無常看去:“本王和你們素昧平生,他不信我,或可理解,你又憑什麽相信本王?”
無常道:“王爺雖不知道我,但我已經服侍王爺十多年了。老王爺舐犢情深,當年送王爺入京時,萬分放心不下,便令屬下暗中保護。從那時起,屬下的眼睛從未離過王爺片刻。”
玉暝盯着他道:“看你也不過二十出頭,十多年前,你才多大?”
無常道:“我二人都是自六歲起,就已經開始替老王爺辦事了。老王爺令我保護王爺時,屬下剛好十五歲,已經為老王爺辦事十年。王爺若疑心,可以細想想,屬下曾經現身過的。”
玉暝垂眸略一思量,小時候确有幾次驚險,但都平順度過,難道竟就是此人暗中出力?當下也不深究,道:“那你們說說,你們究竟可以為本王做些什麽?”
閻羅道:“屬下和無常分工不同。無常專責守護王爺,負責王爺身邊的一切事物,凡是會威脅到王爺的事,他都會負責清除。屬下則負責收集皇上、太子、諸位藩王身邊的所有情報,若有對王爺不利之事,便馬上通知老洛王和無常,讓他們有個應對。若事急時,也可便宜行事,不須通報,先下手為強。”
玉暝聽了暗驚,瞬間明白這兩個人的價值還遠在自己預計之上,而且正是自己現下急缺的一股力量。當下,他就問起閻羅皇上太子和諸王的動向。
閻羅一番侃侃而談,竟說出了好些令玉暝心中豁然開朗的事。
玉暝平靜地聽完,又問無常:“你既然一直暗中随在我身邊,那你看王府裏可有什麽不妥?”
結果無常說出了令他大吃一驚的話:“王府裏不妥的人有四十三個。”
他說三個,玉暝都會覺得多,更何況是四十三個!
看玉暝終于變色,無常道:“王爺放心,這四十三個中,有大半是無關緊要的小人物,目前還不能對王爺構成威脅。王爺既然有閻羅,別的藩王、皇上、太子自然也有眼線,王爺手握重兵,他們自然會加倍小心,依屬下之見,只要他們沒有威脅,王爺可任其自然。”
玉暝道:“那我近身的人裏,可有不妥的?”說到此處,下意識地朝懷裏看了看。
無常馬上道:“這個江靈兒沒有不妥。”玉暝心頭一松,竟有種劫後重生的喜悅。如果這個小丫頭竟是什麽王的眼線,之前在他面前表現出來的一切全是裝出來的,那他一定會恨死自己的愚蠢,竟一點也看不出她是假裝的。
玉暝鎮定下來,問道:“那其他人呢?福伯、月娥可不可靠?”
無常道:“福公公對老王爺和王爺都是忠心耿耿的,王爺可以信任。至于王妃,據屬下觀察,王妃本人對王爺并無絲毫惡意,但她是秦大将軍的千金,無意中會做出些對王爺不利之事。比如她的家書中常提到王爺的起居行止,平日喜好等。這些事易為有心之人利用。”
閻羅補充道:“從屬下在京城的眼線看來,秦大将軍對皇上極為忠心,王爺不得不防範一二。”
防範月娥?怎麽防範?難道不讓她寄家書?這肯定不可能。玉暝暗嘆:她是王妃,如果信中不提起我才怪了。
玉暝把愁緒暫擱一旁,示意無常繼續。
無常道:“王爺日常會近身的人中,不妥的有七個。王爺的四個近身侍婢,除了翠煙是襄王的眼線,餘下三個都是太子的眼線。”
聽到這話,玉暝并不驚訝。本來這些侍婢就是太子派來伺候他的。當年他三歲到京,身邊只有一個奶娘徐媽媽,到了五歲時太子才給他找了這四個侍婢,所以他對這四個丫頭一向都存了小心。
“徐媽媽呢?”玉暝問。徐媽媽是從青州跟去京城的,在京城一待十年,忠奸也不好說。
無常道:“徐媽媽是幹淨的。”又道,“此外,王妃身邊的內侍總管小祥子是皇上的眼線,茶侍柳兒是汝王的眼線。第七個是府裏的清客徐文成,此人也是皇上的眼線。”
看來皇上真是對他很不放心啊,安插了這麽多眼線盯着他。玉暝不覺得生氣,只覺得有趣。那個徐文成,長得獐頭鼠目,見面馬屁亂飛,他很看不起此人,現在倒要刮目了。他問:“府裏皇上的眼線到底有多少?”
無常道:“一共有八個,只是其他人都沒有混到王爺跟前來。”
“膳房和傳膳的人裏可有不妥的?”
無常道:“飲食之事屬下加意留心,若有不妥也都暗中使鬼調開了,現下這些人都是身家清白的。”
玉暝點頭,道:“盧統領和謝統領這二人如何?”
閻羅接了話題道:“軍事是重中之重,因此老洛王屬意屬下着意留心,這二人目前對王爺還算忠心。只是軍權在握,難免會有動搖,王爺還要多下些功夫籠絡二人。”
玉暝點點頭,這就夠了。他又問:“你們讓我入京才相見,為何不在青州相見?”
無常道:“只因府裏有不少眼線,屬下不想驚動他們,入京之後王爺身邊的人就少了,跟來的人,根基網絡都在青州,在這裏出不了太子府,能力有限。所以屬下選在京城相見。”
玉暝道:“京城裏諸王和皇上的眼線只會更多吧?”
無常道:“不錯,王爺在太子府裏時,便有許多眼睛盯着。今日出門,一共有三路暗哨緊随王爺,路上的眼線更多。”
閻羅道:“不過王爺不必擔心,眼線雖多,可也有盲點的,這一套潛行探查的功夫屬下二人最是熟悉,這包房他們無法靠近,只會在遠處靜候。”
玉暝道:“但我不能每次都來京城與你們見面,這樣不是辦法。”
無常道:“正是要與王爺商定一個慣常見面之法。”說着,便把已經想好的方案說出,玉暝一聽,并無破綻,便點頭表示同意。
三人又說幾句話,無常面色忽然一變,朝玉暝懷裏看。玉暝順着他視線低頭一瞧,差點氣暈。江靈兒睡得正香,口水淌下來,已經把他胸前濡濕了一大片。
吃了蒙汗藥還這麽不老實!玉暝把她架起來,江靈兒哼了一聲,咂巴小嘴,似乎正在夢裏吃東西,吃得滿臉都是口水。玉暝抽出帕子,無奈地替她擦嘴,然後再抹了一把自己的衣服,把帕子甩到地上。看來又要叫福伯去買新衣服了。
該說的事都說得差不多了,閻羅和無常識趣地提出告辭。玉暝想起一事,道:“慢着,有一個人你們替我查一查。京城清安街烏月巷鹿耳胡同裏有個天龍賭坊,你們替我查一查那個坊主的來歷。”
閻羅應了,無常邊退邊道:“王爺還請自己保重,那種藥切不可再服用了。”
玉暝一驚,二人已退到牆後,牆面歸位。
玉暝心道:此人連這麽隐秘的事也知道,看來确有些真本事。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