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寧莘莘安頓好他們,自己也累得不行了,回房間倒頭就睡。
躺下沒一會兒,忽然感覺雙手奇癢無比,越癢越撓,越撓越癢,皮膚都被她抓出了幾條血痕。
她實在受不了,想下樓打水沖一沖,走出房間發現不對勁。
瘋人院從裏到外都很破舊,走廊也是一樣。
牆壁斑駁地板開裂,角落裏還長滿黴斑與爬山虎。
可眼前呢?
地板是光滑嶄新的大理石,牆壁漆成淺灰色,包了一條淡金色的邊,左右各挂一副看起來就很貴的畫。
這是哪兒?她在做夢嗎?
寧莘莘忘記了手上的癢意,小心翼翼往前走。
樓梯也變了模樣,鋪着一層柔軟的短毛地毯。
她下到客廳,看着眼前堪稱奢華的家具與裝飾,忽然間想起來了!
這不就是她以前去看過的樣板房嘛!
在好不容易攢夠了一百萬整的時候,為了犒勞一下自己,寧莘莘特地休息一天,報名了一個看房團去看房。
雖然買不起太貴的,但欣賞一下還可以。
當天給她留下印象最深的,是一套獨棟別墅,裝修得那叫一個豪華,晚上回去做夢都夢見自己住在裏面。
可惜別墅售價三千多萬,憑她目前的收入,不吃不喝幹個十年,也買不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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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她又回到這裏了?難道又是做夢?
寧莘莘使勁掐了把大腿,痛感清晰,似乎不像夢。
她又回到二樓走廊,仔細摸了摸牆壁、挂畫,甚至聞了聞角落裏的盆栽,一切都那麽真實。
她後退一步,靠在牆上,徹底蒙了。
手邊有一扇半掩的門,門裏似乎有聲音。
寧莘莘走進去查看,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裏面有張床,床上趴着一條毛茸茸的大狗子,幾乎比她都大。
狗子本來在睡覺,看見她搖了搖尾巴,可愛得要命。
她忍不住走過去,摸了摸狗腦袋,柔聲問:
“你為什麽一個人在這裏?你主人呢?”
大狗自然無法回答她,舔了舔她的手心,相當溫順。
寧莘莘一直想養狗,以前孤兒院就有條看門的小土狗,她總跟它玩。
可惜工作以後實在太忙,自顧不暇,因此到現在都沒如願過。
這狗是什麽品種?吃什麽長這麽大的?
周圍沒人,她放肆地抱住它,而大狗也乖巧地依偎在她懷裏,一動不動。
好爽啊。
住這麽好的房子,養這麽大的狗,不知道主人是誰。
她親了親狗腦袋,疲憊感湧上來,抱着它躺在床上睡着了。
不知過了多久,懷裏有東西在動,還推她。
寧莘莘沉浸在美妙的夢鄉裏,拍拍那東西的腦袋,輕聲哼哼。
“別吵,讓我再睡會兒。”
對方動得更厲害了,猛地一推,徹底掙脫。
她只好睜開眼睛,正要說話,卻發現面前躺着那個從外面帶回來的男人,身下是瘋人院搖搖晃晃的單人床。
至于豪宅、大狗,全都不見了。
……所以都是她的幻覺?
豪宅是瘋人院,那她抱着睡了這麽久的大狗豈不是……
她看着幾乎跟她臉貼臉胸貼胸的男人,咽了口唾沫,窘迫地漲紅了臉,支支吾吾不知道該怎麽說。
“這個……應該是一場誤會,我剛剛好像出現了幻覺……”
男人盯着她眼睛都不眨,她被看得心裏發毛,低下頭道:
“對不起啦,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好歹我也算救了你,當做什麽都沒發生可以嗎?”
對方仍然不開口,也不動,宛如一尊雕像。
寧莘莘困惑地擡起頭,正要問,他終于開口了。
“你是誰?”
嗓音還是那個嗓音,音調卻變得尖細稚嫩,像個小孩子。
寧莘莘錯愕,“你不記得我了?我啊,把你從山洞帶回來的。”
“山洞?”
“大哥,你該不會睡一覺就失憶了吧?”
他緊鎖眉頭,似乎自己也不确定。
寧莘莘試探地問:
“你叫什麽名字?”
“聶燃。”
“多大歲數?”
“六歲。”
“……”
堂堂一米九的大高個,突然變成六歲的小朋友?
到底是失憶還是鬼上身?
寧莘莘直覺他是騙自己,下定決心要戳穿他的僞裝,強行把他拉了起來。
“你再說一遍,你幾歲?”
“六歲。”
“哦,那你現在多高?”
“我……”
“六歲的人有可能長這麽高嗎?你看看你的手,比我臉都大,好意思觍着臉說自己六歲?”
睜着眼說瞎話嘛!
聶燃抓抓頭發,一臉困惑。
她看他還沒有收手的意思,把臉一沉道:
“你騙人騙上瘾了是不是?再不恢複正常,你就……你就滾出去。”
聶燃睜大眼睛看着她,嘴巴微張。
她把眉梢一挑,“看什麽看?有意見?”
他眼中漸漸湧出水光,眼睛那麽一眨,便滾出一串淚珠,趴在枕頭上嗚嗚地哭了起來。
寧莘莘:“……艹。”
見鬼了嗎?
一邊哭他還一邊說:“你好兇,我想回家,我要回家找母妃……”
母妃。
根據寧莘莘多年看古裝劇的經驗判斷,應該是皇帝的妃子。
他要找母妃?他以為自己是皇子嗎?
寧莘莘簡直氣笑了,站在床邊道:“行,你牛,你慢慢演,祝你早日當上戛納影帝。我忙我的去,沒恢複正常別找我。”
雖然對方實力強悍,但眼下受傷缺了條腿,她才不怕他呢。
回到自己房間,她躺下想接着睡,然而回想起之前的幻覺,看看自己手上已經結痂的血痕,怎麽也睡不着。
應該是那些植物導致的吧?
聶燃站在旁邊也不提醒她,看着她光手去拔,真是可惡。
橫豎睡不着,身上這麽多天沒洗澡臭得很,寧莘莘幹脆起床,去樓下打了桶水,提到房間洗澡。
白天氣溫高,用冷水洗也能吃得消,正好省點燃料。
瘋人院裏沒有燃氣,廢棄家具的數量也有限,外面倒是有樹,但她沒法出去砍,用一點少一點,以後就算找到食物,如何烹饪也是個問題。
寧莘莘從頭到腳洗得幹幹淨淨,換了套合身的幹淨病號服。
倉庫裏沒人穿的病號服挺多,都是嶄新的,還有好幾大包一次性內褲,估計是給身體不便的患者使用。
可惜沒有文胸,不過反正也沒什麽人,不穿還舒服些呢。
換下來的衣服舍不得扔,她清洗幹淨,挂在走廊上晾曬。
曬衣服的時候,她總感覺有人盯着自己看,抱着臉盆轉過身,虛掩的房門裏藏着半張臉。
“出來。”
聶燃拉開門往外走,個子太高,腦袋撞到門框上,慘叫一聲,彎下腰,捂着額頭可憐兮兮地走到她面前,臉上帶着幹涸的淚痕,眼眶腫腫的。
“現在不演了?”
寧莘莘沒好氣地問。
聶燃問:“這是哪裏?”
“這得問你啊,你比我熟悉多了。”
連喪屍害怕什麽植物都知道。
他一臉茫然,抿抿嘴唇說:“你可以送我回去嗎?母妃會賞你很多銀子的。”
“不送,滾。”
寧莘莘才沒興趣陪他演戲,扭頭就走。
聶燃拖着傷腿追她,跌跌撞撞地小跑,同時還得提防自己撞門框。
“等等!姑姑你等等!”
寧莘莘:“……你喊我啥?”
姑姑?她有那麽老嗎?
對方停下,猶猶豫豫地問:“那……嬷嬷?”
寧莘莘沖他豎了個中指,加快腳步下了樓。
聶燃費力地跟到客廳,她忍無可忍,回頭罵道:
“你再跟着我可不客氣了!”
對方停在距離她老遠的地方,不敢過去,蚊子哼哼似的問:
“可以給我一點吃的嗎?我好餓。”
“……沒有!”
聶燃張了張嘴,想說什麽,但最終啥也沒說,一瘸一拐地回了房間。
寧莘莘把臉盆放回原位,倒了杯水喝,想到對方的表現,懷疑自己被坑了。
她之所以那麽主動積極地帶他回來,是看中他的能力,想抱個大腿。
可聶燃卻給她裝瘋賣傻,什麽都做不了就算了,搞不好還得麻煩她,變成一個大累贅。
土豆已經吃完了,下一頓在哪兒?
她想起老太太說的小村莊,又倒了杯水,端到樓上敲門。
“奶奶,你渴不渴呀?我給端了點水。”
“進來。”
寧莘莘走進去,停在老太太面前,将水遞給她。
“上次去找村子,沒找到,你能不能再給我具體說說?”
老太太用下巴示意了一個方向。
“你就朝那邊去,頂多十分鐘,就能看見村子了。”
“是麽?”
那她還得再試試。
“你帶回來的那個男人怎麽樣?”
“他?”寧莘莘撇撇嘴,“他奇奇怪怪的。”
“怎麽個奇怪法?”
她正愁沒人傾訴,将聶燃的變化跟她說了,說完吐槽。
“他肯定是在惡作劇吧?可這麽大的人,非說自己是六歲,還幻想他是皇子,編出來誰信吶,簡直莫名其妙。”
老太太似笑非笑,“你确定他是編的?”
“不然呢?”
“咱們這兒是什麽地方?”
“瘋人院。”
“瘋人院是什麽人住的?”
“是……”
寧莘莘不說話了,老太太望着窗外道:
“冥冥之中自有緣分,有時候越離譜的事,反而越是真的。”
兩人又聊了會兒,寧莘莘離開房間,站在走廊上,心裏犯起了嘀咕。
莫非聶燃沒撒謊,只是有精神病?
以前也常聽人說,某些精神病會分裂出別的人格,幻想自己是另外一個人。
要是那樣的話,她就錯怪他了。
聶燃的房門就在眼前,她想了想,敲響房門。
“睡了嗎?我可不可以進去?”
聶燃瘸着腿來開門,表情膽怯,似乎挺怕她。
她坐在床沿上,眼神很認真。
“你能不能把自己的情況詳細說一遍?”
他點點頭,坐在床尾處,小聲說了起來。
“我叫聶燃,是夏國國君第十四子,今年六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