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第八十一?章
林晚晴凝心靜氣聽宴秋解釋要去大洋彼岸做手術的事情。
宴秋從香煙盒裏?抽出一?根, “這件事瞞不過你,我?也不想瞞着你。”
細長的女?士香煙在手裏?像是在轉筆, 最後沒有用打火機點燃。
林晚晴聽她的話, 心裏?翻湧起不知名的情緒,
“我?知道了,我?會去的, 和你在一?起。”
桌上放着幾樣家常小菜,分量都很少?,看起來是林晚晴一?個人吃,完全沒有打算準備宴秋的那一?份。
宴秋最終把香煙放回盒子裏?,笑了:
“我?還沒死?呢, 甜甜就不讓我?吃飯了, 若是以後癱在輪椅上動不了, 那還得了。”
林晚晴看了她一?眼, “看你不緊張, 想來手術的成功率不低。”
宴秋無聲?笑了一?下?, 把機票往林晚晴的口袋裏?又塞了塞。
一?頓飯吃的兩個人各懷心思, 宴秋幾次三番想要開口。
“甜甜, 如果手術真的有什麽意外……”
林晚晴突然擡頭, 眼眶很紅,“什麽意外。”
宴秋思考一?下?,重複俞菲說的話,“手術可能引發急性腦梗, 冠心病, 靜脈曲張, 肺栓塞,下?肢癱瘓……”
林晚晴默了默:“……确實很多?意外。”
林晚晴紅色的眼眶裏?流淌着淚水, 沒有往下?滴,懸在漂亮的眸子裏?。
那雙像只兔兒的眸子裏?是難以化解的悲傷,她盡力想要表現?出輕松的樣子,想要多?笑一?下?,她做不到。
內心中充盈着某種難以說出來的怨念,想要用點小脾氣讓宴秋知道她在不開心,她不希望她去做手術。
比如從前都會準備兩個人的飯菜……
她在回到首都時,依舊預感到手術快要開始,她無力去阻擋,只能像個小孩子似的,用無傷大雅的執拗反抗大人的獨斷。
宴秋把碗裏?最後一?口湯喝完,轉身把所?有的碗筷全部放進洗碗機裏?。
管家不知道什麽時候離開,把所?有的空間都交給小情侶。
宴秋說:“萬一?手術出現?了什麽意外,我?名下?的資産……”
她是個做事很認真的人,說着說着從公?文包裏?掏出一?個平板,打開文檔簡報。
密密麻麻的字跡寫滿了宴秋的房子,車子,莊園土地?,宴家的基金信托,細致到新西蘭農場裏?有多?少?只綿羊。
标注上個月剛誕生了十七只綿羊崽子。
別墅是獨棟和平層是單獨分開歸納,車子分為了跑車 ,轎車,商務車,其中更特?麽地?細分了油車還是電車。
林晚晴:“……好?多?。”
“你……能開跑車?”
愛好?挺廣泛的啊。
宴秋流暢介紹的語氣停頓了一?下?,抓抓頭發說,
“是我?父母留下?的,母親早年參與過方程式比賽。”
說到故去的母親,宴秋的表情有些悲傷,但只悲傷了一?小會。
賽車手死?于車禍,諷刺又具有命運感。
就像宴秋想破罐子破摔不管雙腿,卻擔心手術失敗,輾轉難眠精神緊繃到極致。
林晚晴從後面抱住宴秋的後背,把額頭抵在她嶙峋的蝴蝶骨上。
宴秋此刻沒有穿衣裳,她嫌熱把絲綢襯衫丢到沙發上,滑嫩的皮膚上是苦橙花香味。
林晚晴的手摸在上面……
林晚晴吸吸鼻子,“你繼續說。”
宴秋把簡報說完後,喝了一?口冰水潤潤喉嚨。
“我?以為甜甜會不喜歡聽這些。”
她從小見過不少?豪門中的狗血事情,家主要病逝,小妻子在旁邊哭着鬧着不要財産,要跟着一?起去,結果等人真死?了,醜陋的吃相毫不體面。
她相信林晚晴不是這樣的人,可她太平靜了,甚至在分析財産,和遺囑的格式。
宴秋光着盤腿坐在沙發上,表情有點受傷,“甜甜……”
林晚晴:“你居然還涉及了互聯網産業?!”
宴秋:“嗯,總不能被時代?淘汰。”
林晚晴驚了,“投資建設墓地?和殡儀館?!”
她的産業太離譜了。
宴秋:“剛需,賺錢。”
“甜甜 ——你晚一?點再研究,你一?點也不關心我?手術嗎!”
宴秋心裏?後悔了,她不應該那麽早和林晚晴說這些。
如果她的小兔子能多?露出一?些悲傷的表情,多?疼愛她一?點,為此她幾乎都光着坐在這裏?了。
宴秋身上只挂了一?件半遮不遮的睡衣,雙腿上是塗抹的藥物,宅子裏?的暖氣很足。
宴秋少?有如此情緒化的時候,突然站起來,身體搖晃幾下?,嘴唇動動,
“我?累了,先上去休息。”
林晚晴眼眶上的緋紅沒有變淡,雙眸像是一?汪寒潭,倒映着宴秋的身體。
“宴秋,你不會死?。”
林晚晴突然開口說。
宴秋扶住手杖的身體搖晃兩下?,“你說什麽?”
林晚晴偏執道:“你絕對不可能死?。”
“甜甜你……”宴秋詫異地?望着她,“你沒理?解我?的意思,萬一?我?出了問題,這些錢和資産都是你的。”
總價值比一?個人上班族從春秋戰國不吃不喝打工到現?在還幾倍。
林晚晴大聲?說:“宴秋,你不會死?,我?從來都沒有認為你會死?過。”
她扯着嗓子對宴秋大喊,太陽穴的血管爆出來,
淚水嘩啦一?下?流下?來,她恍然未覺,“我?當初把香水取名叫‘漂亮小寡婦’時只是在開玩笑,沒有任何詛咒的意思,也不是要貪圖你財産,我?自?己又不是沒有錢……”
“甜甜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我?只是出于理?性的考量。”
林晚晴打斷她的話,淚聲?俱下?嘶吼,“你十四?年前被人綁架,心口穿入一?顆子彈沒有死?,幾年前你父母車禍,你也沒有死?,憑什麽會覺得你會死?在一?個風險不大的骨科手術上——”
宴秋乍然,她從未見過林晚晴如此感情爆發的樣子。
她的淚水一?下?一?下?砸在地?毯上,哭得幾乎要暈過去,雪白的小臉泛着不正常的紅紫色。
為什麽,為什麽會這樣。
憑什麽。
為什麽她好?不容易有個人疼愛,還未享受多?久有安全感的日子,就要被奪走。
林晚晴是個極度自?私的人,在她身上看不到任何對苦難的歌頌,任何阻止她得到好?日子的人,她都會不假思索遠離,并狠狠踩一?腳。
父親,母親,妹妹,或許還有樟城的發小。
崩潰不止是因為宴秋,更是因為這過于苦的命運。
林晚晴啞着嗓子罵了一?句髒話。
宴秋抱着她,送回房間,用溫熱的手帕擦去她的淚痕。
懷中少?女?哽咽抽泣,哭得像是頭一?次認識世界的殘酷,
宴秋憐愛地?抱着她睡,讓懷中少?女?貼近她心口。
聽安穩的心髒跳動聲?入眠。
“乖乖甜甜,睡吧睡吧。”
……
次日林晚晴紅腫眼睛醒來。
她木着臉從冰箱裏?拿出冰塊,企圖冰敷眼睛。
管家看了吓了一?跳,“夫人,您的眼睛——是宴總嗎?”
林晚晴:“啊?”
管家痛心,又憤憤不平,“是不是宴總欺負您了,您随時可以告訴老爺子,不會縱容宴總的性格的。”
林晚晴大腦遲緩轉了兩秒,“不是她,是我?沒睡好?。”
豪門中的年輕夫人垂着眸子,重複了好?幾句“不是她,別告訴老爺子”
管家顯然是不相信的,最終什麽都沒說,只讓林晚晴遇到委屈一?定要和老爺子說,會有人來主持公?道的。
她一?個人把裝了燕窩粥和牛奶的碗給洗了,提起書包準備去Y大上學。
俞菲從門口走過來,“夫人三天後要出國,已經向學校那邊請過假了,您不必去。”
俞菲特?意換了一?件沒有貓毛的衣裳來,袖口被貓咪扯成一?绺一?绺……
林晚晴驚了一?下?:“請假?Y大很難請假吧。”
她坐上車,讓俞菲送她去學校。
“這幾日我?有很重要的課要去上,不會耽誤出國的。”
俞菲解釋說:“為了讓夫人成功入學Y大,不被其他關系戶取代?,老板在您剛入學的時候,捐了一?棟樓,和一?層圖書館。”
林晚晴:!
林晚晴的驚訝隐藏不住,“我?從那時候開始就是關系戶?”
那對別的優秀的學子來說,豈不是很不公?平。
俞菲把人送到教學樓下?面的噴泉池邊上,猜到她的內心,笑着說:
“夫人此言差矣,入學一?向是公?平的,Y大不會自?毀名聲?,老板只是讓夫人參與公?平的競争而已。”
一?直到上課開始,林晚晴都沒有能回過神。
宴秋從那時候開始就給她鋪路,從未邀功,從未主動提起。
如果林晚晴今天不多?嘴一?句,她到死?都不會說。
林晚晴墨鏡下?的眼睛,更紅了。
蘭笑笑一?個寒假都沒見到林晚晴,立刻湊過來,“晴晴我?給你發消息你都不回,你在外面有別的狗子了QAQ”
林晚晴拿起做鞋子用的鞋楦,道:“我?……很忙。”
佩戴墨鏡看不清鞋楦和皮料和細節,林晚晴只好?把墨鏡摘下?來。
一?雙哭紅腫的眼睛顯露在蘭笑笑的面前。
“啊!”蘭笑笑大叫一?聲?,“你眼睛怎麽變成這副樣子!”
周圍同學都看過來。
蘭笑笑壓低聲?音,“天哪,你這副樣子,和隔壁系的失戀的學妹有什麽區別。”
林晚晴讓她閉嘴。
林晚晴以前試過做鞋子,大概因為存放學生鞋子作品的倉庫比較隐蔽,沒有被俞菲偷到。
這幾日的作業是一?雙高跟鞋,林晚晴從上鎖的玻璃櫃子裏?拿出了宴秋尺碼的平底鞋的鞋楦。
她從口袋裏?翻出皺巴巴的,寫滿了宴秋雙足數據的紙。
請過假後,她別的課可以不上。
把時間都用在了做鞋子上。
一?眨眼日暮西斜,林晚晴在空無一?人的教室裏?把還差一?點做好?的鞋子鎖入櫃子裏?。
再拔出鑰匙,離開。
林晚晴心想:如果沒有宴秋讓俞菲偷東西的前科,她沒必要把作品鎖起來。
一?天下?來,眼睛已經消腫很多?了,在晚上看不出來。
俞菲靠在賓利黑色轎車門口抽煙,看到林晚晴從教學樓裏?出來,把香煙按滅在垃圾桶邊上,然後丢進去。
通常這個點下?課,宴秋都會來接她。
“秋秋沒來?”林晚晴小跑過來,頭探入車子裏?看。
俞菲把墊肚子的小點心給她,“老板晚一?點回宅子,我?先送夫人回去。”
車裏?還有點宴秋身上的味道,回蕩在空蕩蕩的宅子裏?,林晚晴心裏?的寂寞已經大到足以把人給吞沒的程度。
她太想要和宴秋在一?起了。
人一?旦感受到十足十的安全感,會被這種感覺給侵蝕,失去了一?個人獨處的美妙和從容,溫暖的空氣是無數看不見的蜜蜂,用看不見的針紮入皮膚。
她不知道宴秋是什麽時候回來了,第二天新來宴秋人也不在。
林晚晴一?晚上睡的很不好?,夢見了宴秋躺在手術床上,雙腿上呼啦流滿了血液,醫生拿着鋸子,砍刀,錘子,叮鈴哐啷一?頓操作,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在裝修。
她盯着黑眼圈揉揉脖頸,立刻打通了宴秋的視頻通話。
數到第十二秒,電話被接起,攝像頭的背景在宴秋的辦公?室裏?,背後依稀有幾個白大褂的人。
宴秋柔和:“甜甜,我?今天有點事,走到比較早,看你已經睡着了,沒叫醒你,抱歉。”
面對宴秋良好?的認錯态度,林晚晴說不出一?個字的苛責。
她知道宴秋所?說的“今天有點事”大概是關于身體的複健,和手術之前最後的操作。
公?司董事長需要遠渡重洋做關乎身體的重要手術,需要提前把工作事務都處理?幹淨。
林晚晴心裏?知道宴秋最近很辛苦,但她心裏?仍有一?些難受。
“今天下?午我?可以去你公?司嗎?”
“可以,我?在辦公?室裏?。”
宴秋細聲?細氣的安撫不安的小妻子。
林晚晴貪婪地?看着視頻通話裏?,宴秋過于昳麗的眉眼。
她的長相和身份像是被命運極致偏愛,從小生長在富貴鄉裏?,父母只有她一?個獨生女?,可以獲得百分之百的全部財産。
完美的叫人心生崇敬,可惜天道善妒。
林晚晴起床洗漱,一?邊和她唠家常,沒有提制作鞋子的事情。
“早飯要好?好?吃,昨日聽管家說,你早上只吃了半碗粥。”
宴秋叮囑,“我?的身體已經不好?了,甜甜要好?好?保養,別像我?似的要提前準備小盒子。”
林晚晴苦笑了一?下?,“如果秋秋要小盒子,我?一?定親手制作一?個最漂亮的。”
宴秋背後的醫生互相看了一?眼,面色古怪。
手術之前講真的一?點都不吉利,幾乎所?有的病人都會避免談到準備後事。
這兩個過于有錢的愛人之間,已經開始談論定制小盒子了??
就很離譜,又很合理?。
宴秋看了一?眼時間,“我?下?午還有點事情先挂了。”
林晚晴戀戀不舍地?把目光從視頻對話中挪開,“下?午見。”
她輕聲?說。
早上見到漂亮大貓貓,林晚晴有被安撫到。
她會開車,也考過駕照,宴秋大概是自?己腿腳不能開車,也不放心林晚晴開,每天早上都讓俞菲來把她送去Y大。
學校門口,俞菲在車窗前揮手,“夫人今天早點回來,明天的飛機別忘了。”
林晚晴點頭,心想要抓緊了。
俞菲把一?個紙袋子給她,“夫人的護照和簽證都辦好?了。”
林晚晴往裏?面看一?眼,“我?以為以宴秋的身份,會有私人飛機。”
“老板有,但申請航線麻煩,醫療研究所?的位置很特?殊,走流程很久,怕是上面不給批,到地?方有人來接我?們。”
林晚晴注意到俞菲的用詞不是“醫院”而是“研究所?”
厲害了。
做這種手術的費用花費很大,一?般坐輪椅的人,壓根就打聽不到類似的信息,更別提籌錢了。
林晚晴站在校門口,聲?音很淺,像是生怕驚擾到無常的命運,
“如果研究所?治不好?……”
俞菲抓抓頭發,“唔……當地?不禁木倉,希望不要引發外交矛盾?”
林晚晴:?!!
俞菲呵呵一?笑:“開玩笑啦,我?去找個菩薩拜拜。”
林晚晴心想你剛剛的那句才像是開玩笑。
她要拜哪個菩薩,南無加特?林菩薩嗎。
她從前一?直以為俞菲是個簡單的秘書角色,随着在宴秋身邊的時間越來越多?,林晚晴發現?俞菲或許日後不能考公?務員了,政審怕是過不了。
俞菲收回思緒,得益于請假的關系,她可以一?整日去制作兩雙鞋子。
到下?午,林晚晴放下?手裏?打磨用的瑪瑙刀,揉了揉過于僵硬的脖頸……
用精致的鞋盒子把兩雙剛做好?的鞋子裝起來。
小羊皮做的內裏?,足夠柔軟,內側面有宴秋燙金的名字縮寫。
林晚晴眷戀地?撫摸過鞋子的所?有細節,宴秋的腳背很薄,穿什麽鞋子都好?看,因為長期不下?地?走路,雙足比一?般人窄一?些。
給宴秋制作的鞋子,比她身高對應的鞋碼小兩個碼數。
她離開校園,打了一?輛車去荟雁集團。
林晚晴在路上心想,古人喜歡三寸金蓮不是一?點道理?沒有,她并非偏向封建迷信,只是人對雙足的喜愛好?似刻在了骨子裏?。
柔軟細嫩的足被捏在手掌心裏?,好?像掌握了一?個人的全部,産生這種文化除了審美以外,還有希望得到支配別人身體的權利。
她想要更深入地?得到秋秋。
出租車司機奇怪:“乘客您臉那麽紅,發燒了?”
林晚晴窘迫,“有,有點。”
林晚晴到了地?方跌跌撞撞地?下?車,差點撞到路邊的欄杆上。
“外面那輛車是誰的?怎麽直接擋在門口,太不像話了。”
“是那位的,小心點,今日老板脾氣肯定不好?。”
兩個美貌的前臺小姐姐竊竊私語,一?看到林晚晴來,瞬間恢複了正兒八經上班的樣子。
林晚晴進門時發現?一?輛紅旗轎車直挺挺擋在大門口,
來往員工不得不從露出的一?條縫隙擠出去,整個公?司風聲?鶴唳的。
林晚晴好?奇:“是誰?”
她提着鞋盒子在前臺面前停住,蹙眉:“誰那麽大膽子擋在路口,讓人給移走。”
“夫人!!”俞菲不知道從哪裏?竄出來,“是老爺子過來了,正在老板的辦公?室裏?面發火呢。”
林晚晴被推到專屬電梯裏?,“他怎麽來了,該不會是……”
俞菲快要哭了,“對,老爺子不知道從哪裏?知道老板要動手術的事情,人都快要被氣暈過去了。”
電梯穩穩停在辦公?室的樓層,兩個人輕手輕腳走過去。
林晚晴從來沒有看過俞菲那麽慫的一?面,如果背後有一?條尾巴,肯定是耷拉在地?上。
董事長辦公?室的門打開了一?條縫,俞菲沒敢直接推門而入,和林晚晴做賊似的往裏?面望望。
宴秋坐在輪椅上,無奈地?看着面前的長輩,他杵着木頭拐杖往地?上敲。
老爺子半截身子入土的年紀,生起氣來絲毫不遜于年輕時。
“如果我?不發現?你打算瞞我?一?輩子?!”老爺子把拐杖氣的往宴秋的辦公?室上用力敲了一?下?,“你對得起你爸媽麽——”
随着咔嚓一?聲?,辦公?桌上的玻璃水杯砸在地?上,四?分五裂。
滿地?都是閃爍光芒的玻璃碴子。
老爺子氣得唾沫橫飛,他們那輩子做生意的環境野蠻多?了,不像現?在還守着規矩,一?個個身上都有着草莽的一?面。
他狠狠瞪了一?眼宴秋,一?般人早就被吓得腿抖發慫了,宴秋嘆氣說,“您悠着點,別氣進醫院了。”
老爺子更氣了。
指着拐杖對宴秋罵罵咧咧。
宴秋好?像習慣了他的這一?面,“我?父母要是真顯靈了,手術肯定沒問題,如果沒顯靈,問了也沒用。”
老爺子:“你——”
孝死?了。
宴秋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最差的結果是這輩子再也站不起來,這和車禍剛開始醫生的診斷沒有任何區別。”
老爺子用力用拐杖敲地?板,“就為了那微乎其微的可能性,不值得去賭,不管是做生意還是做人都要穩妥!”
宴秋打定主意去做一?件事情,任何人的任何話語,都不會讓她改變決策。
她笑着看爺爺,“那能怎麽辦呢,要不我?從現?在開始買彩票,等中獎了再去做手術?”
老爺子被氣得差點撅過去。
林晚晴在門口不争氣地?笑出聲?。
“誰在門口?!”
林晚晴默默探出頭。
老爺子臉上的兇意立刻消退,很不熟練地?換上了和煦的笑容。
“晚晴來了。”
宴秋擡起頭委屈地?看着她,“甜甜,我?腿好?疼,爺爺剛剛兇我?,兇得好?大聲?,我?父母都沒有這樣教訓過我?。”
林晚晴:“……”
這小嘴抹了蜜了。
老爺子很認真說:“宴秋,我?在為你好?。你父母把你囑托給我?,我?不能讓你冒那麽大的險。”
滿頭銀發的老人深深看着宴秋,他對宴秋的性格太了解了,他有一?萬種阻止她的方法,她就有一?萬零一?種方法去實現?她的目标。
一?個人如飛蛾撲火般不停地?沖撞入虛無的火苗中,可以用瘋子賭徒神經病來形容,也可以說是一?個人的命運。
老爺子脊背上提着的那口氣緩緩松懈,身體像一?下?蒼老了好?幾歲。
“你至少?應該去你父母墳前看看。”他們應該不會同意。
宴秋頭疼地?捏捏鼻梁,“我?去問過了,父母托夢說可以做手術。”
老爺子壓根不相信宴秋說的話。
宴秋抓着林晚晴的手說,“爸媽說我?雙腿不好?,配不上甜甜那麽好?的姑娘,萬一?甜甜不要我?,那我?可就真的沒人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