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宴總,第三季度的財報出來了,您看一下,”秘書俞菲把文件放到宴秋面前。
宴秋掃了一眼白紙上密密麻麻的文字,翻開了下面的招股書。
俞菲道:“五分鐘後您有一場會,這是會議資料。”
宴秋把金絲眼鏡摘下,道:“晚飯時間空出來,把和劉總的會推遲。”
她把目光落在了辦公桌上放着的林晚晴資料和一個新品牌的香水包裝。
對于即将要召開的會議,宴秋不着急,“聞出今天辦公室裏的味道嗎?”
俞菲細細品了一下,剛換的香薰,“好像是針葉林的味道?”
秘書知道老板很喜歡一家名叫“素魄”國産小衆香水工作室的産品,不論是身上的香水,還是辦公室裏的熏香,用的都是這個品牌,幕後創始人很低調,從來沒有在公開媒體上露過面。
針葉林的味道充滿了神秘和質感,在空曠的辦公室內緩慢巡游,裏面夾雜這些雪松的香氣,給整個辦公室增添了些許身在叢林中的放松孤獨感,仔細能聞出森林裏特有的清冷水氣。
若有若無,久居芝蘭之室,不聞其香,宴秋習慣在有這家香水的地方辦公。
宴秋把新的香水拆開,“素魄同意投資了?”
俞菲搖頭,“創始人那裏一直沒有給出準話,似乎不想把品牌做大。”
宴秋停頓了一下,她有些擔心這個小牌子悄默聲地破産在無人知道的角落裏。
俞菲再次提醒了一句,“老板,會議已經開了五分鐘了,都在等您呢。”
宴秋淡淡地嗯了一聲,對每天無休止的會議感到厭煩,
她把林晚晴的資料捎上,操縱輪椅進了會議室,坐在最首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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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參會人員心驚膽戰的用餘光觀察着這位大老板,一個個屏住呼吸,冷汗從太陽雪滴到了下巴。
宴秋銳利的眸子透過金邊眼鏡,“開始報告吧。”
參會人員戰戰兢兢的打開PPT,宴秋思悠閑地靠坐在輪椅後背上翻開林晚晴的資料。
出生年月上過的學校,人際關系,性格癖好,詳細到最近一次在論文讓導師改了幾次。
宴秋靜靜翻看和整場會議毫無關系的資料,沒有一個員工敢掉以輕心。
她坐在輪椅上,手指輕輕扶過紅寶石的手杖,比站着更讓人害怕。
宴秋:“林小姐的愛好那一欄是空的?”
俞菲彎腰說:“愛好根據林小姐從小填寫的入學報告,和林家人口中綜合判斷。”
宴秋用眼神譴責秘書的做事不到位。
俞菲苦惱解釋:“林家人說林小姐喜歡閱讀,繪畫,制作衣服,入學報告上寫的都很敷衍。”
她只表面調查了一下林小姐,若真的有不為人知的愛好,本人可以做的隐秘一些,她想不出林晚晴有必須藏着掖着的事情。
到會議結束,宴秋手指輕輕敲擊着桌面,像在思考事關公司存亡的大問題。
宴秋思忖,自言輕聲說:“她小時候喜歡種花,現在不愛了?”
俞菲沒聽清:“老板您說什麽?”
宴秋無言,操控輪椅離開辦公室,
“把會議記錄發到我郵箱裏,下個月大秀的方案再改改。”
見宴秋離開,會議室裏所有的人都松了口氣,剛剛彙報PPT的員工,後背襯衫已經濕透了。
……
宴秋回到辦公室,把鑲嵌着紅寶石的手杖撐在地上,身體自然又迅速的從輪椅上起來坐在松軟的黑色皮椅上。
沒有半點腿腳殘疾的人的落魄和狼狽,姿勢很是美觀。
秘書辦的人敲開門說:“老板,喬夫人來找您。”
宴秋把眼睛架在鼻梁上,淡笑着掃過顯示屏上林晚晴的畢業照片,
“請上來。”
兩分鐘後,喬麗華在門口擺出了一副谄媚的笑容,造型精致到了頭發絲,不論臉上抹多貴的化妝品,都難以遮擋眼角的皺紋和雙眸的刻薄。
俞菲走在前面給喬麗華帶路,“喬夫人,這邊請。”
喬麗華笑呵呵說,“我這準備了我們家晚晴的生辰八字,聽說宴老爺子比較信奉,您看要不要找一個大師來算一算?”
“不是我誇,我們家婉晴的性格一等一的好,安靜不生事,準能讓晏總滿意。”
俞菲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臉上帶着職業化的笑容,
“一切老板會做決定。”
俞菲心裏嘀咕了一句:那樣子真像急着推銷花魁的老鸨……
喬麗華趕緊點頭,“是是是一切都看晏總的意思。”
她年輕時在酒吧和人喝醉了,才有林晚晴,發現時已經一個多月了,還好家裏給安排了嫁給現在的丈夫,丈夫常年不回家,體貼入微,把家裏的財政大權全交給她,回來時見到林晚晴還高興了好一陣。
喬麗華可不想因為林晚晴這個變數,毀了現在富太太的生活,趕緊把人嫁出去,免得出事。
對待林晚晴她又驚又怕,哪裏還有什麽母愛,只覺得是累贅,僅有的一點母女感情,全演給了丈夫看。
快到和林晚晴約定好見面的時間,宴秋在鏡子前把發絲整理好,把衣服上的褶皺撫平。
溫柔撫摸着林晚晴小時候的照片,眉眼中帶着缱绻。
她的小姑娘,現在變成了大美人了。
俞菲敲響辦公室的門,“老板,喬夫人來了。”
宴秋本不想見她,淡淡掃過去,略微點頭表示态度。
喬麗華不敢在這尊大佛前擺長輩的姿态,“晏總,您看什麽時候和晚晴正式見一面?”
宴秋:“我會安排。”
她手指輕輕敲擊在桌面上表示現在的心情并不好。
喬麗華看宴秋冷淡,面上有些挂不住,講了不少林晚晴的細節,宴秋認真的靜靜聽着,手指敲擊桌面的速度越來越快。
噠噠噠,回蕩在有針葉林和雪松香氣的辦公室裏,叫人心髒發緊。
喬麗華咽了口唾沫,臉都給笑僵,她急着兩人趕緊結婚,得到五千萬的投資。
她能從中作梗從工廠那抽到不少進個人腰包。
喬麗華得意一笑,“晏總,當媽的最了解女兒,婉晴是個性子軟好拿捏的,若您之後有別的喜歡的人,她不敢多說什麽。”
宴秋蹙眉,俞菲臉上連職業的笑容都挂不住。
這是個母親該說的話麽?
她端給喬麗華的咖啡杯啪嗒一聲放在茶幾上,警告說,“老板的私人生活不容任何人幹涉。”
喬麗華說錯話臉上一白,趕緊補救,“我是說林晚晴身上沒錢,還在念書,若不聽話,也好管教。”
她聽聞宴秋性格陰晴不定,對外傳說有暴力傾向,說不準會打人,刻意讨好說。
宴秋:“俞菲送客。”
俞菲站在喬麗華面前,“夫人,這邊請。”
喬麗華臉上一片茫然,驚吓,“晏總我——”
她臉上谄媚的讨好笑容還未褪去,已經變成了一片蒼白。
宴秋不含任何感情,冷漠的目光落在喬麗華身上在看一個沒有生命的死物,
“聽您的話,很難想象您是林晚晴的母親,菜市場裏賣豬肉的販子都比您溫柔些。”
喬麗華趕緊補救,“我,我不是這個意思,我都是為了晚晴好,她……”
宴秋打斷:“您應該先去看看家裏的工廠是否符合我司定制的投資标準,那筆投資我會讓人好好評估審核。”
喬麗華臉色唰的一下變白,五千萬的投資,她眼饞了許久。
供應商的夫人今年新換了條項鏈,她今年還什麽都沒有呢,哪有面子出去打牌。
“您,您再三思一下,我對晚晴很好,不信您去問她——合同都簽了,投資的事您不能反悔啊!”
“正式合同還未敲定,我随時可以取消,”宴秋揮揮手讓俞菲把眼前聒噪的中年女人帶走,
繼續把目光落在已經整理的一絲不茍的衣服上,猶豫要不要加個胸針。
臨走之前特意噴了點香水。
她的兔子小姐,應該被人萬般重視才對。
……
晚上的風很大,林晚晴站在十字路口,把身上的米白色大衣裹緊了。
哈出一口白氣,凍的僵硬的手指用力搓了搓,手指關節被凍紅了,鼻頭和臉頰浮上了一層,柔軟的粉紅色。
林晚晴時不時打開手機看宴秋的消息,緊張地用小皮鞋踢路邊的小石子。
只有一面之緣的宴秋看上去沒有傳聞中脾氣那麽差,母親說她會打人,她手上那根烏木手杖抽在人身上一定很疼,林晚晴頓時被腦補出的畫面給吓到了。
長得如一只貴族貓咪的宴秋,真的是個會打老婆的人嗎……
她祈禱能被打的輕一點,她真的很怕疼。
一輛顯眼的黑色賓利慕尚車燈劃破黑暗停在她面前,
宴秋透過車窗看到臉頰細細柔柔的林晚晴安靜的站在路邊,冷冷清清,有種不可侵犯的神聖感,但粉色的鼻尖和臉頰透着可愛。
她提前到了十分鐘,看樣子林晚晴在這站了挺久。
宴秋打開車門,對她笑着眨了一下眼,“久等了,上車。”
林晚晴眸光一亮。
眼神若有若無地看着她手裏的烏木手杖,驚得抖了一下。
宴秋奇怪:“車裏冷嗎?”
難道是怕她?
“不冷,很暖和。”林晚晴像個被抓住耳朵的兔子,努力讓視線移開了根手杖。
抖得更厲害了……
宴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