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林晚晴嘴唇動了動,如果她是只兔子,耳朵已經耷拉下來了。
她翻開病歷,宴秋——三年前一場車禍,雙腿殘疾,難以站立,導致性格偏執激進,需按時按量服用鎮靜藥物。
手背上的傷口一陣一陣的疼,林晚晴不自然的蜷曲手指。
看描寫,那個叫宴秋的人,妥妥個暴躁陰鸷的瘋子啊。
外面的景色越來越荒涼,母親喬麗華對林晚晴的态度不耐煩,一想到宴秋,耐下性子說,
“宴秋雖然不能站立,但一點也不影響她對集團的掌握,多少人進宴家,都沒有門路呢,你不要不識好歹。”
喬麗華繼續說,“有錢人沒有一個是好相處的,你溫柔哄一哄,順着她的心,有你好日子過。”
林晚晴沉默了,沒有人願意自己的婚姻被強行安排。
她無法拒絕母親的要求,她是母親和別的男人生下的孩子,是私生女,父親從前常年在外出差,信任母親從未懷疑過。
按理說,她本不配得到良好的教育和生活,現在到了償還的時候了。
看窗外的路越發靠近宅子,林晚晴的兔耳朵更耷拉了。
喬麗華壓根沒有把注意力放在林晚晴身上,“你聯姻嫁給宴秋,咱們家的紡織工廠立刻能得到五千萬的投資,晏家那邊的訂單源源不絕地找來,啧啧啧,再也不愁倒閉了。”
喬麗華滔滔不絕說話,尖銳的指甲敲打在資料上,生氣:
“林晚晴,你有沒有聽我說話!你的學費不便宜,小時候出國治病可沒少花錢,更何況——”她沒有繼續說下去。
林晚晴垂眸:“我明白了,我會和宴秋結婚的。”
喬麗華這才滿意,手指拂過精致的卷發,她無名指上戴了一顆鴿子蛋大小的寶石戒指,耳垂上綴着大溪地的珍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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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點也沒有家裏工廠會倒閉的樣子。
瞧着宅子越來越近,喬麗華道:
“放心,宴秋不會虧待你的,嫁過去就是豪門闊太太,別人巴結你還來不及。”
林晚晴嗯了一聲,臉上沒有太大的起伏。
……
黑色邁巴赫停在院子的車庫裏,林晚晴從車上出來,
在秋冬季,院子裏的樹早就變得枯黃,風一吹,失去生機的落葉刮落在地上。
林晚晴的小皮鞋踩在落葉上,倏然踩個粉碎。
她溫吞地跟在母親身後,手指拉開水晶門把手。
突然間,那門把手往裏被拉開,門打開,一個坐着輪椅的女子被推出來。
黑色的皮質輪椅上坐着個帶着金邊眼鏡的女人,皮膚是長期待在室內的蒼白色,能看到手背上黛青色的血管。
一雙純黑色的眸子透過鏡片看向林晚晴,讓後者有種被掠食者頂上的錯覺,絲毫不見長期被困輪椅上的頹靡。
宴秋穿着正式的黑色絲緞綢面禮服,一只手上佩戴了白色蕾絲手套,另外一只手抓着個烏木鑲嵌了紅寶石的手杖,
複古優雅,像從中世紀穿越來的貴族夫人。
喬麗華趕忙彎下腰道:“宴總,不知您大駕光臨,我剛把小晚晴接來,現在還早,阿姨準備了晚飯,您……”
“不用”
宴秋的視線淡淡從喬麗華身上掃開,重新落到了林晚晴身上。
她饒有趣味地觀察那比兔子還軟乎的林晚晴,後者局促不安地站在原地,手指緊張地握緊了袖扣,紅了的眸子顫動着和自己對視。
像完全沒有情緒起伏,又好像是一只被拎住耳朵的小白兔,害怕得不敢動彈。
林晚晴不敢把視線挪開,被宴秋看得快要憋不住淚了,她是淚腺失.禁體質,受不得一點吓。
宴秋心中思忖,林晚晴原來那麽可愛,如果哭出來該多可愛。
“林小姐,你的手帕掉了。”宴秋彎腰撿起輪椅邊的雪白色手帕,“免貴姓宴,宴秋。”
林晚晴抓住手帕,身體又是緊張地一抖。
母親厭煩女兒的木讷,用眼神提醒她主動一點。
“謝謝您。”林晚晴僵硬笑了一下,接過手帕,手指尖和宴秋的手指短暫接觸,觸電似的縮回去。
她一緊張就會哭鼻子,眼眶和小鼻尖粉紅色,抓緊手帕塞到兜裏。
宴秋的目光落在她的手背上,“林小姐似乎受傷了,我車上有止血噴霧,需要嗎?”
林晚晴嗫嚅道:“不用了謝謝您。”
連母親都沒有在意的傷口,被初次見面的大老板注意到,林晚晴內心動容了一瞬。
宴秋颔首沒有堅持,對她淺笑了一下,“我還有事,先告辭了。”
很快會再次見面,可愛的小兔子。
林晚晴見宴秋被推着輪椅離開,回頭才發現宅子門口多了一輛賓利的商務車。
宴秋走後,院子裏瞬間安靜了下來,能聽到耳邊的呼呼風聲,
空氣中則多了幾分,她身上殘留下的熟悉香味。
林晚晴對香水頗有研究,認出那香味是苦橙花,這種香味可以減輕心悸,緩解失眠和壓力,光是聞到這味道,渾身放松下來,她緊張的情緒得到舒緩。
這段香味……林晚晴懷疑自己曾經聞到過,已經記不清了。
好像宴秋沒有資料傳說中的脾氣那麽差。
長得……好漂亮啊,像一只高貴的大貓咪。
……
還沒等她回過神,喬麗華指責道:
“你剛剛怎麽回事,冷着臉給誰看!人家晏總主動把手帕給你,你像個木頭樁子似的。”
林晚晴回頭看了一眼宴秋離開的方向,
“我下次注意。”
喬麗華不滿意地哼了一聲,從大門走進看到丈夫坐在會客廳裏面前放着兩份合同。
林晚晴的父親長相還算慈祥,頭發有些花白了,鼻梁上架着一個琥珀色的框架眼鏡,仔細研究剛剛和宴秋簽訂的貿易合同。
父親從小對林晚晴還算不錯,自從他和母親有了妹妹後,分給妹妹的感情多了許多。
林晚晴在外求學,變成了家族裏的邊緣人。
父親疲憊的摘下眼鏡,“剛剛在外面見到晏總了?”
林晚晴點頭,試探地看着父親,她是對不起父親的,後者一直把她當親生女兒,實則沒有血緣關系。
父親說:“這幾天你準備準備多和晏總接觸,培養點關系,她那樣的大老板性格冷淡暴躁些正常,你小鳥依人一點,吃不了苦頭。”
林晚晴沉默,“我明白了。”
林晚晴手指放在口袋裏不斷揉捏着宴秋剛剛遞給自己的手帕,上面沾有了她身上的一點苦橙花香味,連手背上傷口的疼痛都不那麽明顯了。
喬麗華坐在沙發上急不可耐的翻看剛剛和宴秋簽的合同,父親嘆了口氣,
“讓你嫁給晏總,委屈你了,我知道你心裏有氣,你要克制一點,懂事一點,識大體一點,你妹妹還小,作為姐姐要擔負起家族的責任。”
林晚晴點頭,如果可以用婚姻來報答二十多年的照顧,也算兩清了。
身體殘疾的人大多會性格暴躁易怒,對他人的視線敏感,說不準有家暴妻子的偏向。
母親給的病例也說明宴秋的性格不穩定,需要按時按量服用藥物。
那位晏總,看上去沒有想象中的那麽恐怖……
林晚晴揉了揉緊張發紅的眼角,兔子似的吸吸鼻子。
晚上一家人吃飯,喬麗華喋喋不休的說起了宴秋的偏好,叮囑林晚晴要全部記得。
滿桌都沒有她喜歡的菜,林晚晴只動了距離最近的胡蘿蔔丁。
喬麗華翻看資料,用眼角看着林晚晴:“宴總不想結婚,是晏家老爺子催得緊,要不然這種好事哪輪得上咱們家?”
林晚晴:“……”
原來宴秋也不樂意。
有錢人的演技真不錯,即使心裏不願意靠近她,也在第一次見面時表現的彬彬有禮,完全看不到眼裏的不耐和厭煩。
林晚晴在宅子裏過了一夜,沒有宿舍的吵鬧,整個房間安靜的只能聽到心髒砰砰的跳動聲音。
她一夜未眠,用被子把自己包裹起來,只露出一個腦袋在外面。
……
第二日早早打車回學校。
課不多,林晚晴和蘭笑笑從圖書館出來後,步行前往在學校附近創業園租的房子裏。
蘭笑笑牽着她的小拇指,“你身上的香水真好聞,在哪買的呀?”
林晚晴:“閑來沒事自己調着玩。”
蘭笑笑卧槽了一聲,“真的假的,味道比不少大牌還高級,你咋那麽牛逼。”
長得比她漂亮的人,成績比她好,還比她會賺錢。
林晚晴總是安安靜靜的,穿着一身象牙白的大衣,長長的頭發用一根雪白色的蕾絲随意布條紮起來,平時沒有起伏的情緒,
是當下流行的很冷清破碎感美人,但蘭笑笑覺得她安靜的像個總是在吃提摩西草的兔子。
林晚晴:“還好吧,也不是很難?”
她創業的事兒沒有和家裏人說,免得多生事端。
蘭笑笑心想你在凡爾賽,幽幽怨怨:“你那麽厲害,會不會嫌我太笨?”
林晚晴搖頭:“不會。”
蘭笑笑心裏燃起了一絲溫暖,“晴晴真好。”
林晚晴慈愛笑了:“你又不是我的合夥人,不會虧我錢,怎麽會嫌你笨。”
蘭笑笑:“……”被嘲諷了。
林晚晴拍拍她的肩膀。
林晚晴告別蘭笑笑,進入香水工作室,把長發随便用一根筷子挽起來,身上穿上白大褂,手指上套了一層乳膠手套。
只有回到這裏,她才能把即将和陌生人結婚的不安暫時壓下來,她安撫地拍拍小心口/////
等忙完後已經到了晚上,林晚晴疲憊地打開手機,有一條未讀短信。
宴秋:抱歉打擾林小姐,這是我的號碼,你的地址在哪裏,我想和你見一面。
位高權重,疑似性格不穩定,陰鸷暴躁,可怕的未婚妻,現在要和她見面……
兔子小姐不争氣地握緊手機,緊張地編輯了一大串文字,删删減減不敢發出去。
手機突然嗡嗡作響,宴秋打電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