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阿西爾側過頭看了一眼輪椅,感受了一下次元空間裏魔王身體的狀态,才回答,“哦,他有事離開了。”
夏佐也不知道出于什麽心态,又問了一句,“他醒了?”
阿西爾眼都不眨,“恩,醒了。”
夏佐說不清心裏的滋味,他既有點怕見到這個魔族,又有點想知道夢境的真像,自己也很矛盾,不過對方已經離開這件事卻讓他松了一口氣。
夢境裏的自己實在太陌生了,那種絕望只要想想都覺得窒息。
“他應該不是普通的魔族吧?”
阿西爾凝視着夏佐,“你好像很關心他,你是不是認識他?”
夏佐立刻否認,“不認識!”
阿西爾有些狐疑,一定有什麽問題,但現在的夏佐的确不可能認識魔王,好像也說不通。
卧室的門只是虛掩着,門縫裏透出一線光亮,夏佐想起之前被阿西爾推進來的女子,整間屋子就這麽大,可見她肯定是在卧室裏,便順勢轉移話題,“剛剛那是誰?”
阿西爾也不計較,“就是今天在拍賣行買的那只精靈,後來又回來說要跟着我。”
夏佐一頓,“聽說精靈都絕色傾城。”
阿西爾誤以為他有什麽想法,毫不客氣地打擊道,“她再絕色傾城,反正你也看不出來。”
夏佐聽了反而放心,看來阿西爾對她并沒有男女之情,最怕的莫過于心愛的人心有所屬,那麽就連努力都沒有了理由。
而現在,他們還有婚約的名義,這五年足夠夏佐做完所有能做的努力了,至少轉化為魔族的阿西爾應該不會對普遍的後代那麽執着。sk兩個大男人怎麽能跟妹子搶卧室,所以他倆便毫不避諱地在沙發上各占半邊,起先阿西爾還趕他,“我不信你跑來普羅城沒地方住,外面那麽多旅館!”
夏佐閉眼裝睡,嘴裏回道,“我急着退婚,沒訂旅館,都這麽晚了,懶得跑。”
Advertisement
阿西爾無語,“這沙發睡兩個真的很擠。”心道早知道我就買個大點的房子了。
夏佐不回答,假裝睡熟了。
大雪綿綿密密地落,覆蓋了全世界,一片寧靜中只有落在窗框上的雪花發出極輕極輕的沙沙聲,阿西爾也跟着靜下心來,揮手抽走了魔導石燈裏供能的魔力,睜着眼睛雙手枕在腦後看漆黑的天花板,夏佐呼吸漸勻,應該确實睡着了。
感覺好像回到了很多年前,那些叛逆的毫不避諱的日子,也是這樣,喝喜歡的酒,和欣賞的人一同游歷,盡管時光短暫,卻值得回味。
如果沒有屠城,如果沒有屠城,結果一定會不同的。
普羅城,你暗地裏的陰謀,我會全部找出來,扒掉你光鮮的皮,把龌龊的內裏曝曬在陽光下。
污蔑魔王的帳,上輩子沒法清算,這輩子一起讨回來。
這時候本來就已經很晚了,阿西爾不喜歡睡覺,便靜靜地冥想,冥想的時間過得很快,仿佛只是一會,天就亮了,這一夜夏佐雖然睡得時間不長,卻是最近這麽久以來難得的舒服,古怪的夢境沒再出現,心裏一片安寧。
然而安寧了沒一會,夏佐一睜眼就發現沙發另一邊的阿西爾不見了,他迅速坐起身,環視了一遍室內,随即就聽到浴室裏傳來嘩嘩的水聲,才松了口氣,真怕一覺睡醒,昨天的一切都成了一場虛妄的美夢。
因此他就忽略了另一個地方的聲音。
片刻後,浴室門打開,夏佐看過去,卻發現不是阿西爾,而是精靈,雖然他認不出相貌,但是綠色長發和尖尖的耳朵還是認識的,眼中劃過一抹失望。
精靈見他醒了,往旁邊讓了讓,“我和小黑都洗完啦,輪到你了。”
夏佐禮貌地點點頭,注意到她懷裏的黑貓,大約明白了這是那只魅魔,才知道阿西爾為什麽要參加拍賣會。
小黑被白色的毛巾裹着,只露出個小小的臉,黑色柔軟的毛發濕漉漉的,看來真的被精靈當成寵物養了,夏佐看他的時候,他還打了個噴嚏,顯得有點蠢萌,夏佐更深刻的意識到,的确不是每只惡魔都是禍害,像小黑這樣的,大約只有被賣的份了,恩,還是附贈品的那種。
等他洗漱完,桌上已經擺了許多食物了,有早上支使泰科去買的精靈愛吃的花蜜和甜點,還有些普通的東西,阿西爾為了證明一些事,之前一直在廚房裏搗鼓,精靈已經抱着小黑乖乖坐好,拿勺子舀花蜜,自己吃了兩口又去喂小黑,小黑憋了好多天,這時候真的憋不住了,腦袋一撇,叫道,“我不吃!”
精靈愣了一下,才把小黑舉起來湊到眼前,然後迷茫地問阿西爾,“小黑原來是會說話的魔獸嗎?可是貓不算魔獸啊。”
小黑哇哇叫了兩聲,“我不是魔獸,我是高貴的魔族,你再把我當寵物我就吃掉你。”
精靈一點也不害怕,“原來是惡魔啊,我有個朋友也是魔族呢,還是異影王族哦,她很可愛的,就是長不大,你會長大嗎?”
說着搖了搖小黑,小黑徹底歇菜,一聽異影王族就萎了,王族可是魔王的母族,他這種小惡魔見都沒見過,精靈居然說王族可愛。
阿西爾和夏佐目不斜視,對小黑賣蠢視而不見。
夏佐也餓了,昨天空腹喝了很多酒還打了一場,消耗挺大,他從自己面前拿了一塊看起來很好吃的烤土司,放嘴裏咬了一口,然後頓住了,都不敢移動舌頭。
阿西爾看到他吃,問道,“味道怎麽樣?”
夏佐本着吐出來影響形象的信念艱難地梗着脖子咽下去,“在哪兒買的,真的……好難吃。”
阿西爾面無表情,“我做的。”
夏佐一愣,看了看手裏賣相很好得烤土司,又看看阿西爾,把這麽簡單的烤土司做的這麽好看卻這麽難吃是在逗他?
可是話已經說出口也改不了了,夏佐開始琢磨怎麽才能挽回,既然是阿西爾做的,哪怕再難吃,也不該說出來,可是,真的好難吃啊。
阿西爾嘆了口氣,看來夏佐的味蕾沒問題,那麽以前面不改色地吞下去也是為了顧及自己的心情吧,不知道為什麽,突然開始同情夏佐了呢。
夏佐二話不說,把吐司整個扔進嘴裏,囫囵咽了下去,決定用行動證明這東西雖然難吃還是可以吃的,一片不夠,又去拿第二片,但是第二片卻不難吃了,夏佐松了口氣,評價道,“這片還不錯,剛剛那個應該只是意外。”
阿西爾微微一笑,“我就做了一片。”
夏佐:“……”還是吃飯吧。
阿西爾朝窗外看了一眼,“散步”一晚上數到不知道多少步的泰科完全忘記了這回事,這會正一臉嚴肅地守在門口,心裏嘀咕着怎麽兩條腿這麽沉,肌肉特別酸痛。
吃過飯,阿西爾指了指精靈和小黑,“今天特倫斯肯定還會來,你先把他們帶走。”
夏佐不放心,“我給他們找個住處就回來。”
果然他們離開不一會,特倫斯便來了,他先是詢問了一下泰科,想當然什麽都沒問出來,得到的答案是公主一晚上都沒出門,特倫斯很滿意。
阿西爾裝作剛起床的樣子,和特倫斯溫柔地打了個招呼,“哥哥為了我的安危,親自跑了許多地方,現在我安全了,哥哥是不是該回國了?”
特倫斯怎麽肯,他昨天離開後着人調查了“希爾”,卻一無所獲,連聖女都十分迷茫,可說他與聖殿毫無瓜葛的話,聖光镯又是實實在在的東西,做不了假,那麽濃郁的氣息,純正的一絲光明神力足以說明一切,特倫斯畢竟是紫羅蘭帝國的人,由于聖殿的排他性,不可能深入了解其中的隐秘。
越是複雜,就越不敢輕舉妄動,聖殿聲望這麽高,一旦被聖殿惦記上記了仇,百害而無一利。
為今之計就是先看好阿西爾,等着那個聖殿的神秘人主動現身,再假借婚約的名義把阿西爾名正言順帶回國,昨天他就跟夏佐說好今天再來,還有利用的價值。
他卻沒想到,阿西爾會在逃婚的時候刺激了夏佐,導致其中有了他不知道的變故,夏佐明面上答應今天再來,實際上為了兩人的隐私問題提前來了,本想私底下和西倫公主說明白統一口徑,卻撿了個大驚喜。
夏佐臉盲這個秘密,除了家人,也就阿西爾清楚。
阿西爾故意向以前的西倫公主靠近,特倫斯只感覺弟弟和自己親近了很多,本質上還是那麽膽小,可能是經歷了生死大劫,才格外依賴兄長,只要事态沒有超出掌控,他忍了八年都沒動手,當然就不缺這幾天。
“阿西爾,你也跟我回國吧,失蹤這麽久,連婚期都錯過了,既然平安無事,還是應該早點完婚。”
阿西爾遲疑,“可是聖殿的那位大人說有事情想請我幫忙,救命之恩應該報答的。”
特倫斯屈指敲了敲桌面,這是不耐煩的表現,眉宇含着淡淡的戾氣,但說話還算克制,“他這麽厲害,能有什麽要你幫的。”
阿西爾“失落”地低下頭,“哥哥也覺得我沒用嗎,什麽都做不成。”
特倫斯無言以對,雖然心裏覺得阿西爾長得好看,讓他有一種強烈的占有欲,事實上真的很弱小,确實不怎麽有用,嘴上卻還是耐着性子解釋了幾句。
阿西爾當然不會拆穿他。
這時有個侍從進來向特倫斯禀告了什麽,特倫斯略帶深意地道,“阿西爾,你心心念念的人來了。”
阿西爾露出一個驚喜的笑容,轉頭問特倫斯,“哥哥,我看起來還好嗎?剪了頭發會不會很像男孩子了?”
俨然就是戀愛中的弟弟問哥哥的語氣,特倫斯眼裏陰郁之色更濃了,咬牙回答道,“不會。”
阿西爾心裏嘲諷他,噎不死你,面上羞澀地朝門外看去。
夏佐與他的目光對上,阿西爾悄悄給他使了個眼色,夏佐嘴角微動,想起當初被諾西騙的團團轉的自己,揚了揚眉。
阿西爾朝夏佐道,“夏佐殿下,是來找我的嗎?”
夏佐恩了一聲,表情一派嚴肅中透出一點擔憂,“公主平安無事就好。”
阿西爾感動道,“我以前一直以為世人多涼薄,但是我的哥哥和殿下都不遠千萬裏來找我,可見我還是幸運的。”
夏佐便道,“公主将成為我的妻子,理所應當。”
阿西爾站起身,走到夏佐面前,輕輕靠在他胸口,“殿下,我很想你。”
夏佐心裏翻江倒海,立刻抓住機會,用力抱緊阿西爾,一片真誠地回答道,“我也特別想你。”
語畢在阿西爾額頭落下一個輕如羽毛的淺吻,情感真摯語氣動人,阿西爾心想你演技比我都好,真沒看出來。
特倫斯差點捏碎了手裏的杯子,鐵青着臉打斷,“好了,都過來坐吧。”
沒想到,難道他們真的是一見鐘情?夏佐會答應婚約不是因為聯姻而是真的喜歡阿西爾?
這個猜測讓特倫斯無比煩躁,不是說夏佐對什麽美人都無動于衷嗎,沒道理見過一次就看上了除了容貌之外一無是處的阿西爾,他們還一副十分深情的樣子,實在礙眼。
特倫斯不甘心,說話就夾槍帶棒,“看來我的未來妹夫和阿西爾感情很好,那我就放心了,當時阿西爾出嫁,夏佐殿下卻沒親自來,我還以為你不喜歡阿西爾呢。”
他把親自兩個字咬的很重,而且說的很對,但是兩個人都不會承認,夏佐面上浮起一點愧色,想想當時自己确實渣,如果親自去了,阿西爾就不會孤立無援。
阿西爾道,“這不怪他,誰都不知道會有人在列車上動手劫持我,這些人簡直喪盡天良,動邪念的人一定會不得好死。”
“動邪念的人”被當面說不得好死,卻不能發作,心塞到極點,忍不住灌了幾口茶,才算把心裏的邪火壓下去。
心裏一遍遍想着,等我把你弄到手,你就知道錯了,哥哥會好好疼愛你的。
此時侍從又匆匆進來,“陛下,聖殿的人來了,說要請房子的主人去一趟聖殿。”
房子的主人自然就是阿西爾了,聖殿這種分殿遍布大陸各國,相當于全大陸民衆的精神信仰的存在,雖然不幹涉皇權,但擁有的巨大能量足夠掀翻一個皇室,沒有哪個皇室會執着于跟聖殿作對,因為聖殿對他們從來沒做過有威脅的事,只關心信仰不關心權利,不然早就扶持起傀儡帝國來了,光明女神曾說,權利腐蝕心靈,所以留下神谕決不許聖殿無故插手大陸勢力分割。
因此,任何國家都對聖殿非常友好。
特倫斯除非皇帝做膩了,不然不會吃飽了撐的得罪聖殿,也就不會攔着阿西爾去。
阿西爾給了夏佐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示意不用擔心。
坐了聖殿的專屬馬車,直接從西區向中央聖殿行駛,阿西爾捏了捏拳頭,人類世界的權力中心,神留下的聖殿,裏面一定有很多有趣的東西。
怎麽就那麽巧,屠城的時候聖殿所有人都不在,全城都是平民,失去意識的時候屠城,殺完就恢複,哪有那麽多的巧合。
大雪紛飛,到處銀裝素裹,聖殿外卻有巨型魔法陣阻隔了大雪,這座龐然大物屹立在普羅城的正中央,幾乎承載了所有人類的信仰之光,可惜幾個世紀下來,終究日益腐朽,內部醞釀着重重的危機。
當然,阿西爾可不是來幫聖殿化解危機的。
聖女愛琳從花園裏走過,看見一個神侍領着阿西爾從另一邊走過,但方向問題,只能看到背影,有些好奇地跟侍女說,“那人沒穿聖殿的服飾,應該是外人吧,怎麽能進內殿?”
侍女瞧了瞧,有些遲疑,“那個領路的神侍好像沒見過。”
愛琳卻忽然反應過來,如果是沒見過的神侍,應該就是“那邊”的,那邊的人一般都不能在外走動,侍女當然認不出來。
侍女擔憂道,“随便帶外人進聖殿,還是我不認識的神侍,會不會有奸細混進來了?”
聖殿的侍女都是從小培養的,沒道理還有不認識的人。
愛琳立刻打斷她,“你想太多了,可能是分殿剛調進來的,聖殿從來沒出現過這種事。”
的确沒有,侍女意識到自己說錯話,立刻告罪,誠摯地向光明女神請求諒解。
雖然糊弄過去了侍女,愛琳心裏卻也有點隐憂,剛剛知道黑暗聖殿的存在時,對愛琳産生了巨大的沖擊,畢竟世人的觀念,黑暗等于邪惡,愛琳也不例外,直到成為聖女,她才有資格接觸聖殿的核心秘密,起初真的是世界都要崩塌的感覺,她甚至對信仰有了懷疑,不過随着了解的深入,愛琳才知道很多事情都不如想象的那樣。
也幸好她堅持了下去,經受了住了考驗,不然聖女這個身份帶來的就不是榮耀,而是致命的危機了。
這時候大祭司在外巡視,還要過一段時間才回來,愛琳便去了第二祭司那裏。
第二祭司是個有着一頭銀絲的老婆婆,她算是看着愛琳長大,因此愛琳對她格外親昵。
“愛琳,我的孩子,你來向女神禱告嗎?”
愛琳猶豫了一下,“我今天看到那邊的人帶了一個年輕男子進內殿。”
第二祭司有些意外,“黑暗聖殿只接納黑暗體質的人,但這種人如果一直流落在外怎麽可能活到這麽大,早就被害死了吧。”
她說起黑暗聖殿倒是十分坦蕩,遠不像愛琳那般遮遮掩掩。
愛琳和第二祭司聊了一會,感覺心情平靜了下來,便告辭了。
此時阿西爾已被帶到了內殿,越往裏走,就能感覺到氛圍的不同,最外圍是聖光極其濃郁,最裏面就透出濃烈的黑暗氣息。
整座聖殿就像是中心的黑球外面包裹着白色的球,外表與內裏截然不同。
安德魯在等他,阿西爾神色不變,絲毫不擔心對方會做出什麽危險的舉動來,安德魯背對他,跪在一座雕像前,阿西爾眯眼去看,發現是個穿黑袍的女子,面容雕刻的極其模糊,卻有一股莊嚴的氣勢撲面而來。
安德魯面容嚴肅,沒有上次見面的懶散和玩世不恭,起身對阿西爾道,“換衣服吧聖子。”
阿西爾颔首。
換了聖子的服飾,和愛琳的是相同的款式不同的顏色,不分男女。
随後開始帶路的神侍悄然退下,之後的事情就不是他能參與的了。
安德魯看着阿西爾,眼裏有一絲感嘆,多少年了,黑暗聖殿多少年沒有碰到過純黑暗體質的聖子聖女,導致在聖殿的話語權越來越弱。
阿西爾面朝雕像問道,“這位是黑暗女神?”
安德魯肅然點頭,“我将在女神面前為你洗禮。”
所謂洗禮,就是用黑暗元素貫通全身,确認體內不含絲毫雜質,這也是為什麽需要純黑暗體質的原因,同時也是為了确認黑暗女神接受了新的聖子。
阿西爾也覺得新鮮,人類的道道還真多,雕像前面是個巨大的水池,安德魯示意他進去。
阿西爾一步步踏進中央的水池,仔細感受了一下,并沒有發現什麽異常之處,只有絲絲縷縷的黑暗氣息破開聖光镯萦繞的聖光鑽入阿西爾的體內,四處游走。
黑暗氣息和魔氣同源,因此并不互相排斥,反而不斷吸收着,阿西爾閉着眼站在池水正中,他的體質本身就很純淨了,魔焰種子的改造非常徹底,現在更多的是吸收修煉的能量。
安德魯暗暗吃驚,眼中卻更有灼熱的光彩透出來,有這樣的黑暗聖子,黑暗聖殿何愁不能崛起。
阿西爾本想在能量吸收飽和後就停下,修煉也需循序漸進,魔焰種子的生長也有一定的速度,一下子吸收貪多并不好,但在此時雕像上忽然發出一道烏光,悄然無聲地鑽入阿西爾的眉心。
阿西爾身形一震,體內的魔焰立刻反射性追着那道烏光,但阿西爾卻忽然沉入了精神海中,這是重生以來第二次進精神海,他并不慌亂,過了一會,烏光在他的精神海裏化成了一個女子的模樣,阿西爾卻好像也忽然跟夏佐一樣臉盲了,那女子近在咫尺,可就是看不清相貌。
女子緩緩開口,“魔王。”
阿西爾一凜,她居然一下就識破了自己的身份,聯想到古怪的雕像發出的烏光,阿西爾試探道,“黑暗女神?”
女子點點頭,“魔王,這是我意識的一道投影,跟你說完就會消散,不會對你造成任何傷害。”
阿西爾不動聲色,聽她怎麽說。
女子繼續道,“魔王,你一定很疑惑,為什麽時間會倒流,你會回到三十年前。”
聽到這裏,阿西爾才略有動容,這個黑暗女神這麽說,是不是這件事是她做的?又有什麽目的?
黑暗女神嘆息道,“這個大陸,每個紀元都會誕生神祗,第一紀元是神祗最多的時代,那時候有我,有光明,有命運,還有許多,但是這些神祗因為數目太多,因此幾乎耗空了大陸的能量,神祗越多,普通的生靈就越弱小,當時我們都不知道,這是災難的起源。”
“所有人都會覺得,神祗已經是站在世界巅峰的存在,不老不死,永生不滅,但其實不對。”
阿西爾心中一動:“哪裏不對,莫非神祗之上還有超神的存在?”
黑暗女神搖頭,“不是超神,而是難以捉摸的存在,當我們成神之後,才發現,在這塊大陸的冥冥中,有一股說不清的力量,甚至淩駕于各種法則之上,我們稱之為世界的意志,這股力量後來就演變成了滅世的開始,魔王誕生了。”
魔王起先不如神祗強大,但是成長性極為可怕,等他發展到與神祗比肩的地步,他就開始毀滅大陸的生靈,首當其中的便是神祗,許多神祗被魔王消滅,精純的能量返回到世界裏,給大陸注入了新的生機,最終剩下的神祗聯手消滅了魔王,但數目也不多了。
幸存的神祗對世界的意志有所感應,便離開了紅月大陸。
阿西爾問道,“照你這麽說,世界的意志不允許神祗的存在,因為神祗越強大,世界的意志對世界的掌控就越弱小,是這個意思嗎?”
黑暗女神肯定了他的想法,“沒有誰願意因為這樣的理由死去,而紅月大陸并不是唯一的世界,所以我們就離開了。”
這就奇怪了,阿西爾疑惑道,“既然如此,現在為什麽又回來了?”
就算只是個投影,也說明這位黑暗女神是有意識地回來的。
黑暗女神道,“正因為我們去了別的世界,才知道紅月大陸這樣是病态的,所謂的世界的意志,在別的世界也存在,但是它們只是法則的執行者,并不幹涉世界的發展,無論出多少神祗,也不會有類似魔王來消滅他們,而我們的大陸會這樣,正是因為世界的意志産生了真正的自我意識,簡言之,它有了私心。”
阿西爾毛骨悚然,一個有了私心的,至高無上的存在。
這事很好理解,就像每個國家都有法律,法律的執行者如果有了偏好,有了私心,就會對法律的執行造成嚴重的影響,就是法律轄制下的民衆的災難。
黑暗女神目露憐憫之色,“你是這一代的魔王,卻和前兩個世界意志的傀儡不一樣,你有自己的思想,也是超出世界意志的預料的事,這就是轉機。”
所謂轉機更伴随着風險,阿西爾這才明白,這麽多年,到底是生活在怎樣的陰影之下,一想到虛空中也許有一雙眼睛時時刻刻盯着自己,妄圖操控自己,阿西爾就渾身不舒服,作為魔王的驕傲,不允許。
見他靈魂波動有些劇烈,黑暗女神似乎挺滿意,“你重生回到三十年前的現在,我受人所托将這一切告訴你,接下來怎麽做只能看你自己了。”
阿西爾抓住了重點,“受人所托?是誰?是你讓時光倒流的嗎?”
黑暗女神搖搖頭,眼神有些複雜,“時光倒流即使是神祗要做到,也必須付出生命的代價。”
說完最後一句,黑暗女神的影像消失了。
阿西爾沒有試圖留住她,只是個意識投影,時間到了就會消散的,留也沒有用,除非他能跑到別的世界把這位的真身抓出來。
黑暗女神給了他很重要的線索,的确有一個人送他回到了三十年前,甚至是一個神,而這個神為了改變他的命運,付出了生命的代價,又拜托黑暗女神提供了信息,這位神是誰,他是真的好心,還是為了大義,或者有什麽別的目的,一切都不得而知。
阿西爾想起了那個亡靈法師,還有古怪的圖案,亡靈法師口中的神,又是怎樣的存在。
這個神一定和普羅城屠城事件有關。
阿西爾睜開眼睛,眼底深處竄過一絲黑芒,找到那個亡靈法師,他一定知道些什麽!
池水被他的氣勢所激幾乎沸騰起來,阿西爾腳尖在池底一點騰空而起,帶起一片水霧,等他落在瓷磚上,安德魯才問道,“剛剛女神的雕像有神力透出,是不是有神谕?”
他的聲音有點不穩,語氣略微激動,侍奉神的信徒,最值得驕傲的便是獲得神谕,這是證明自己侍奉的神垂憐了,也是至高無上的榮耀。
阿西爾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實際上心裏也不平靜,神谕?催命符才對。
沒想到自己也有這麽天真的時候,重活一次就能不做魔王了?借用了人類的身體就可以擺脫命運了?
如果是人或者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作妖,阿西爾都不覺得怎麽樣,可現在卻牽扯到“世界的意志”,這個新的名詞意味着暗地裏窺伺的是逃不開躲不掉的東西。
躲不開那就迎難而上,阿西爾讨厭麻煩但不畏懼麻煩。
安德魯沒有等到答案略微失望,不過還是很快調整過來,“洗禮儀式結束了,你便正式是黑暗聖殿的聖子。”
阿西爾點點頭,“是不是可以動用聖殿的權利?”
安德魯道,“理論上來說是可以的,但更多的是裁決所的力量。”
阿西爾對聖殿的構造不熟悉,因此問道,“裁決所是什麽?”
安德魯苦笑,“裁決所基本都是黑暗聖殿的人在管,碰到堕落的祭司,還有新生的黑暗體質的孩子,前者斬殺,後者領回聖殿教養,還有一些反對聖殿的邪惡勢力都是裁決所要解決的,因為我們體質和光明屬性相反,所以別人都不會聯想到聖殿身上,還可以潛入進去卧底。”
阿西爾給了個評價,“藏尾巴的。”
安德魯無奈點頭。
“無所謂,只要能用,不管是聖殿的哪部分都行。”阿西爾現在不能動用魔族的力量,只好從人類方面下手。
不過也是時候和魔族取得聯系了。
安德魯問,“你要做什麽?”
“我要找一個亡靈法師,他有一條會飛的骨龍,長得大約是二十七八歲左右的青年男子模樣。”
安德魯記下,皺了皺眉,“世間居然還有能操縱骨龍的亡靈法師,按理說應該臭名昭著了,為什麽從來沒動靜。”
阿西爾倒是有點驚訝,亡靈法師居然這麽低調,連最大的敵人聖殿都沒聽說過,有點意外。
分別之前安德魯詢問,“要住進聖殿嗎?光明大祭司過段時間回來,肯定要見你的。”
畢竟聖殿最安全,黑暗聖子是個寶貝疙瘩,有一點閃失他都會心痛的要死。
阿西爾拒絕,“你還是多擔心自己吧,忽然多出一個聖子,光明聖殿那邊估計要找你麻煩。”
安德魯苦笑,搖搖頭也不再多勸,經過聖池的洗禮,阿西爾的氣勢愈發凝實,安德魯越發看不透了。
阿西爾穿着黑暗聖子的服飾走出內殿,聖殿守衛森嚴,每個人都有相對固定的活動區域,倒是沒碰到什麽人。
轉出內殿的最後一個回廊,和愛琳碰了個正着,愛琳看到他同款卻顏色相反的衣服,微微睜大了美眸,“你……”
阿西爾沖她略一點頭,淡淡道,“愛琳聖女,我們又見面了。”
愛琳聽聲音更吃驚了,“希爾先生?”
沒想到爛大街的鬥篷底下卻是這麽一個連她都覺得黯然失色的容貌。
阿西爾和她沒什麽可說的,禮貌的打過招呼就離開了。
愛琳失神地站在原地,片刻後匆匆趕往圖書館。
這身衣服畢竟還是太顯眼了,之前沒注意,碰到愛琳才想起來,于是萬能的鬥篷再次閃亮登場,盡職盡責地包裹住了主人。
特倫斯果不其然派了泰科在聖殿外等候,以泰科的身份是進不了聖殿的,只要确保阿西爾在眼皮底下就行。
回到西區,特倫斯居然不在,只有夏佐靠着沙發安安靜靜在看報紙,阿西爾進門的時候他剛剛翻過一頁,聽到動靜擡了下頭,一向嚴肅的臉上竟似乎挂着一絲淺笑,“你回來了。”
阿西爾忽然有種新婚妻子等待歸家丈夫的錯覺,想想他們現在的身份暫時是未婚夫妻,不由略感微妙。
夏佐看看他的臉色,“是不是有什麽事?”
阿西爾搖頭,在理清線索之前他不打算跟夏佐說,看着夏佐毫無陰霾的臉,忍不住想,若是再來一次,他還會殺了我嗎。
他有時候也會想上一世的自己死後發生了什麽事,夏佐那時候和自己一樣已是半神之境,他死了無數年之後,夏佐是不是和什麽光明女神黑暗女神一樣也成神了呢。
若是成神,他會不會就是那個逆轉時間的人。
旋即又自我否定,怎麽會呢,如果是夏佐逆轉了時間,現在的夏佐也就不會存在了。
不知為什麽,內心深處有個極其隐秘的角落有些失落。
阿西爾若無其事地從夏佐手裏拽過報紙,“我看看你在八卦什麽,紫羅蘭帝國之花西倫公主與米亞帝國十一皇子将于十二月六日締結婚約……”
通篇溢美之詞,大多都是在誇兩人如何金童玉女十分登對的,文筆十分誇張,阿西爾看來寫的十分欠揍,心想有空讓聖殿去把發行報紙的地方整頓整頓。
沒錯,就是濫用職權!
夏佐幹咳一聲,“沒什麽,剛好翻到一份舊報紙。”
阿西爾瞄了一眼日期,還是很久之前的報紙,應該是房子的上一任主人留下的,剛好被夏佐看到了。
也沒多想,只覺得是湊巧翻到了這一張。
他把報紙往報紙架上随手一扔,“特倫斯呢?”
“他跟我打聽‘希爾’,我随便說了幾句,他就走了。”
随便诳了幾句才對吧,不過給點虛假的消息,夠他折騰了,特倫斯雖然自負但同時也很謹慎,出現不可控因素的時候一定會調查徹底,越查不出東西他就越忌憚。
畢竟黑暗聖殿的存在,連聖殿內部都消息封鎖的厲害。
特倫斯這是反正不會在普羅城動手,就抓緊時間排除障礙去了。
兄友弟恭看來無法打動□□熏心的哥哥,阿西爾冷漠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