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萬崇山和鄭西晚上有飯局,所以下班後夏立春是自己一個人走的。
他不想回家,又沒有別的地方可以去。當公交車報站“張檻砌到了”,夏立春鬼使神差地下了車。
公交車站附近有一個小公園,夏立春尋了個石凳坐下,從夕陽西下一直坐到華燈初上。
過了很久,夏立春感覺得到,有人坐在了石凳的另一邊,但他沒有側頭去看。直到對方喊了他兩聲“夏四季”,夏立春才轉過頭,看見了坐在他身旁的人。
一時間兩人都沒有說話。
夏立春是無話可說,于涉是斟酌如何開口。過了好一會于涉才說道:“你有兩個星期沒來了。”
夏立春盯着地上的一只小爬蟲看得入神,又聽見于涉說:“其實你找我,不是想學什麽偷東西的,對不對?”
夏立春覺得那只爬蟲爬得真慢,不知道于涉有沒有看見。
“你是不是因為沒有朋友,也沒有地方可以去,所以才來找我的?”于涉其實早就發現了夏立春一直盯着看的那只小蟲子,他把小蟲子抓起來放在手心裏,遞到夏立春眼前。
夏立春看着那只在手心亂爬,卻怎麽也跑不出手掌心的小蟲子,說:“放了吧。”
于涉說好。他把手貼地,讓它自己爬走了。蟲子爬進了草叢裏,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見了。夏立春把視線轉到了于涉身上,問他:“很明顯嗎?”
這沒頭沒尾的一句話,于涉還是聽懂了,他低頭笑了一下,解釋道:“身份證和銀行卡明明知道在我這兒,卻不急着要回去。每次來都只是坐一會,然後就走了。說是要當小偷,也沒見你真去偷什麽東西。”
“我猜,你只是想找人說說話。”于涉用腳尖踢了踢地上的石子,繼續說道,“我猜得對嗎?”
夏立春不喜歡被人解讀,他沒有正面回答,反問道:“那你說,我這次來,為什麽沒去找你?”
于涉說:“熟了,認識了,你不想深交了。你可以跟陌生人說的話,并不代表就能跟熟人說。只不過見了兩面,跟你說了我的名字,你就不敢再來了。我猜得對不對?”
夏立春有一瞬被人看穿後的手足無措。
他覺得自己是一灘死水,是一具行屍走肉,他只是想活出個人樣,但是萬崇山不允許。
第一次在公交車上遇見于涉時,夏立春當時突然很想靠近那一點點,他一直不曾擁有過的少年氣,他是活的,而自己是死的。
所以那天他來找于涉了。他想看看別人是怎麽生活的。後來他發現,哪怕只是一個小偷,也可以擁有一個屬于自己的小窩,和一幫把酒言歡的朋友。
只有夏立春一個人是孤獨的。
不過是見了兩面,于涉就看穿了他。這讓夏立春有一種當街被扒了衣服,全身赤裸地站在人群中被窺探,被指點的錯覺。
夏立春覺得難堪,他一秒鐘都不想多呆了,起身就走。
于涉在他身後叫住他:“夏四季。”
夏立春的雙腳被定在原地,于涉走近他,語氣誠懇道:“我們的圈子天差地別,認識的朋友不會重疊。所以你可以放心,可以試着和我做朋友。”
于涉的這番話,對夏立春來說是一種誘惑,就像飛蛾看見光。但他沒有回頭,還是走了。
夏立春回房間時,發現鄭西正躺在他床上。
鄭西聽見開門聲,從床上坐起來,擡腕看了眼手表,質問夏立春:“你不是早就回來了嗎?現在都九點多了,你去哪兒了?”
夏立春不想回答。鄭西走近他,把他堵在角落無處可逃,雙手撐在兩旁,陰恻恻地問:“趁我沒發火之前,你最好乖乖地告訴我,你去哪兒了!”
夏立春對鄭西是不可能說實話的,想了想騙他說:“去逛街了,想買件襯衫。”
鄭西轉怒為喜,活像個變臉的:“怎麽不告訴我,嗯?我可以開車帶你去。買了什麽,給我看看。”
夏立春說:“沒有看中的。”
鄭西接着道:“今天太晚了,明天我帶你一起去,多逛幾家,總有喜歡的。”
夏立春不置可否。
鄭西拉着他下樓,邊走邊說:“老萬出差去了,他跟沒跟你講?你這幾天先住我那兒。”
鄭西把夏立春推進後座,一臉壞笑道:“給你定制了一批好東西。”
到了鄭西家,夏立春終于知道鄭西嘴裏所謂的好東西是什麽了。一套用品質上乘的玉制成的陽具,晶瑩透亮,大小各異,粗細不一。
鄭西挑了一個中等大小的陽具,得意地對夏立春說:“這一套玉我花了大價錢買的。”
夏立春淡淡地掀起眼皮,看了鄭西一眼,好似并不懂他的意圖,問鄭西:“然後呢?”
鄭西把陽具插了一半進夏立春的嘴裏,沾了水漬的玉更顯色情:“夏夏。”他靠近夏立春,舔了舔他因為口塞異物,不能合攏的嘴角,語氣裏滿是欲望:“我要你玩給我看。”
鄭西抽出夏立春嘴裏的陽具,放到他手裏,挑眉示意他可以開始了。
夏立春朝鄭西不鹹不淡地笑了一下:“鄭西。”
鄭西一邊親夏立春左臉頰笑起來時,露出的淺淺酒窩,一邊應道:“嗯?”
“你自己來吧。”
鄭西直起身子,皺着眉頭不悅道:“你說什麽?”
夏立春無所畏懼,重複了一遍:“鄭西,你自己來吧。你想怎麽玩都可以,但是讓我玩給你看——”他搖了搖頭說,“不可能的。”
鄭西也不惱,笑着擡手拍了拍夏立春的臉頰:“你在跟我講自尊呢?”
夏立春說:“是。”
鄭西掐着夏立春的下巴,暗暗使勁,皮笑肉不笑地說道:“夏立春,尊嚴不值錢的。但放下那可笑的自尊,至少可以讓你少受苦。”
夏立春也笑了:“我知道,可我還是想要尊嚴。”
鄭西一腳踹在夏立春的小腿上,把他踹倒在地。夏立春跪在地上,聽見鄭西怒火中燒道:“敬酒不吃吃罰酒,你自找的,夏立春。”
鄭西用來對付夏立春的東西挂滿了整整一屋子。鄭西選了一根最細的牛皮鞭,粗暴地脫光了夏立春的衣服,揚起鞭子一下一下地抽在他身上。
夏立春知道自己躲不掉的,所以他幹脆就不躲了。抽在身上的鞭痕肉眼可見的紅腫了起來。小血點遍布在皮下,皮卻不見破。
夏立春不求饒,鄭西就更氣了。他分開夏立春的兩腿,分別綁在床兩側,用鞭子抽在腿根上的嫩肉處。
夏立春疼得直冒冷汗,整個人就像是一只從水裏撈出來的狗。他疼得咬枕頭,鄭西看見了,把枕頭抽出來扔在地上,夏立春只能改咬手臂。
鄭西終于打累了,氣喘籲籲地甩上了門走了。
夏立春緩了緩神,爬到床頭翻出褲兜裏的手機,他給萬崇山打了個電話。響了六聲萬崇山才接,那邊很安靜,萬崇山應該是已經睡下了,被手機鈴聲吵醒了。他不耐煩道:“這麽晚,你打來有事?”
夏立春手心裏都是汗,險先拿不住手機,說話時帶着一陣讓人不能忽視的顫音:“萬崇山,這次我值多少錢?”
萬崇山譏諷道:“你現在在鄭西那兒?你說他怎麽就這麽急,讓他明天去找你,一晚都等不了?”
萬崇山心情愉悅,一邊笑一邊調侃:“你看,這不是比你給別人打工掙得多多了?鄭西把城西那單生意都給我了,夏立春,這才是你的價值。而我,是在幫你實現你的價值。”
夏立春仰躺在床上,看着頭頂的吊燈無聲地流淚。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麽,也想不明白萬崇山對他的惡意到底源自哪裏。
就因為他是夏薇的兒子嗎?可如果有得選,他也不想當一個情婦的兒子。如果給他一次選擇的機會,他可以選擇離開萬家,并且可以一輩子不出現在萬崇山面前。
可偏偏萬崇山不讓他出局,又想折磨他。
夏立春顫巍巍地拿過衣服,一件件地穿好。他步履蹒跚地走到衛生間洗了一把臉,然後出門打車去了張檻砌。
夜裏十一點,路上行人稀少,車輛更是寥寥無幾。夏立春坐在路燈下,擡頭仰望天上的繁星點點。
于涉半夜喝完酒回來,一眼便看到了坐在地上的夏立春。夏立春淚眼婆娑地看着他,說:“于涉,我餓了,有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