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毫無心理準備的岑永望被吓了一跳
但是作為老父親，他是絕對不能展現出來的，摸了摸自己翹起的呆毛，深吸了口氣，岑永望就這樣靜靜地看着她，一動不動
父女倆對視好一會，最後還是小丫堅持不住了，悻悻然地收回了腦袋，怯生生道，“怎，怎麽啦？”
完勝
岑永望在心裏比了個耶，面上卻是不顯，說道，“不能這樣”
小丫見自己不僅沒有得到誇獎，還被‘訓’了一頓，委委屈屈地看向岑永望，焉噠噠地低下了腦袋
岑永望頓了一下，那根好不容易壓下一點的呆毛又翹了起來
“扭到脖子要花錢的”他道
小丫瞬間就認真了起來，順勢緊張兮兮地扳了扳自己的腦袋，堅定地點了點頭。
那确實不能扭了，她家可窮得老鼠都不來的。
這一到供銷社，小丫的緊張就消失了，一雙眼睛瞪得老大，在裏面左左右右上上下下地看着
天，這裏面，就是傳說中的供銷社？
小丫雙眼發光地看着供銷社裏面
這房子是磚房，裏面放着四四方方放着好幾個大櫃子，上面擺着吃的用的穿的首飾這些，就在那邊的角落裏，還專門圈起了一個角落
上面正放着幾輛自行車還有縫紉機咧
這裏，就是大家最喜歡來的地方，公社的供銷社了
小丫經常聽到別的小孩子說起和家裏來供銷社的事情，每次聽到了都會非常羨慕
現在，她也是來過供銷社的人了，還是她爹帶她來的
小丫興奮得小臉紅撲撲的，小手摸着面前的櫃臺玻璃，一雙眼興奮得不知道往哪裏看
“死丫頭，快把你的髒手拿開，這玻璃可是才擦了的。”一道尖銳的聲音打斷了小丫的興奮
她愣了一下，擡頭看了過去
說話的人正是櫃臺裏面站着的供銷員，單眼皮，高顴骨，人很瘦，手上還拿着瓜子磕着，刻薄地看向就到人大腿的小丫
“說的就是你，趕緊把你手放下，髒死了，渾身臭烘烘的，不買東西就趕緊走。”她聲音又加大了幾分
小丫瑟縮了一下，下意識放開手，摟緊了身邊的岑永望，一雙眼水汪汪的
“這倒是我們的不是了，來，說對不起”
看着嚣張的供銷員，岑永望擡了擡眼眸，一臉無害地笑了笑，表情相當誠懇
說着，他拉了拉小丫
“對，對不起”小丫紅着眼睛小聲道歉
道完歉，她抿着小嘴，雙眼濕噠噠地看着自己來之前才被她爹洗得白白淨淨就差洗掉一層皮的小手，心裏可是難受了
她，她以後再也不來公社了，她委屈地想着
正委屈着呢，一只大手就摸上了她的腦袋，小丫下意識擡頭，就看到岑永望安撫的笑容，然後
他繼續看向了面前一邊嫌棄他們髒，一邊瓜子皮亂扔的供銷員，表情越發無害，十分誠懇地道歉
“是我們鄉下來的不識趣，沒見過世面，不知道這櫃子不是用來買東西，是不能碰的，更不知道這供銷社不是我們這種鄉下人可以來的”
說着，岑永望更是深深嘆了口氣，越發愧疚道
“一想到我閨女這用肥皂洗了四五遍的小手把這滿是瓜子殼的櫃子都給摸髒了，我實在是于心不安啊，光是和你道歉都不能安撫我的愧疚”
“同志，請你一定要原諒我們，一定要帶我們去找你們領導道歉，我們鄉下人竟然摸髒了這個櫃子，一定要賠錢，不賠錢都愧對我們根正苗紅的貧農身份。”
這話聽得供銷員那是一愣一愣的，看着岑永望‘卑微’的樣子，她覺得有些得意，但是又總感覺這個話不太對勁
不過也沒想出什麽不對勁的，供銷員高高擡起下巴，把嘴裏的瓜子吐在櫃子上，嫌棄道。
“你以為你是誰？我們領導是你想見就見的？知道自己錯了就把這裏都打掃幹淨了走人，我也就不計較你們的錯了”
她覺得自己可聰明了，讓他們打掃了，她等會就不用管了，時間到了直接走人就是了。
看着供銷員的模樣，岑永望忍不住有些惆悵
好惆悵，頭一回遇上陰陽怪氣都不管用的人
惆悵過後，岑永望也不拐彎抹角了，一臉惆悵道
“我是說，你個隔着櫃子都是滿嘴口臭的人，沒資格說我閨女髒，和蠢貨說話确實好累”
“你竟然說我髒？”這下刻薄供銷員是聽懂了，聲音尖銳，“你個窮酸得衣服都穿不起的鄉下人，都不知道多少天沒洗澡的，趕緊給我滾，別髒了我的地。”
“你錯了，我不是說你髒，我是說你又髒又蠢，蠢懂嗎？就是沒腦子”岑永望深深嘆氣
“鄉下人怎麽了？公社就不是鄉下了？”
他雖然才穿過來沒兩天，也不是很适應這個身體，但是作為一個聰明人，他這兩天也沒少打聽情況，就連岑家那些個小崽子的課本還有□□，他都一點沒放過的
雖然現目前的境遇和上輩子沒法比，但是不得不說，這樣的一個世界，那是岑永望以前沒法想象的
就像現在，看着面前明顯自持身份自覺高人一等的供銷員，岑永望扯起了大旗
“大領導說了，你們要為人民服務，要從人民中來到人民中去，你現在這瞧不起我們鄉下人民，那就是不聽大領導的話？”
“這供銷社就是為我們人民開的，那是人民的供銷社，是公家的供銷社，你憑什麽讓我們走？還有”
岑永望慢悠悠反問
“什麽叫你的地盤？這明明是公家的地盤，你這是想要以公為私？侵占公家財産，還是想要仗勢欺人？”
他說話不急不慢，也不帶什麽語氣，但是卻說得供銷員腦袋都忍不住冒汗了
“你，你胡說八道”
她不就是看這兩個窮酸的人不順眼嘛，這怎麽就和侵占公家財産了，怎麽就以公為私了？
她是脾氣不好，但是可不是傻子啊
這要是傳出去，她可沒個好果子吃的，她前段時間才‘不小心’得罪了新來的領導，可是不敢被這樣抓把柄了
“是不是胡說八道你們領導肯定是最知道的，我相信，作為一個大公無私立場堅定的人，他肯定是不會嫌棄我們這些根正苗紅的貧農”
“不過說起來，你這供銷社的東西不想賣給我們這些貧農，還想要賣給誰？”
刻薄女人一下子就慌了
雖然說他們這個是鐵飯碗，但是要是被投訴被告到領導那裏也是會被批評的，嚴重些的還會扣福利，更被說這種追究到立場上的問題了
女人勉強扯出和善的笑容，瞬間宛如變了個人似的，和善說道，“同志你別生氣，都怪我，都怪我”
說着，她趕緊站直，然後從兜裏掏了一大把瓜子出來，一點也不心疼地遞了過來
“來，吃點瓜子消消氣，消消氣，你們這是來買東西的吧？這不是秋收了嘛，我們才去縣裏面拖了東西回來，這裏可是啥都不缺，你這是要點啥？”
“瞧這孩子長得，可太精神了，剛才是嬸子不好，來，吃顆糖甜甜嘴……”
這就宛如變了個人似的，态度熱情
岑永望接過收了瓜子，把糖塞給小丫，然後在小丫震驚的目光下，說道
“既然什麽都不缺，那就給我來兩斤紅糖，一包鹽，一盒火柴，一塊肥皂，這個糕點也給我來半斤……”
“好嘞”
要是往常，王小燕可得挑個刺，上上下下把人都打量一番懷疑一下他有錢沒有，免得讓她白幹活
但是鑒于岑永望是個硬骨頭，她現在巴不得把人給早點送走，什麽也不問，直接就把他要的東西都拿了出來
“肥皂0.35，紅糖8毛一斤，兩斤1.6，火柴0.02一盒，鹽0.15……總共4.9”
這價錢，那就是踩在岑永望的底線來的，畢竟，他現在全身上下加起來，也就只有岑奶奶給他的那五塊錢了
不過下一秒
“還有一張肥皂票，還有兩斤紅糖票”
因為心虛，王小燕還專門拿油紙這些把東西一樣樣包好，表情十分熱情，宛如回到了她頭一天上班的時候
對于她的熱情，岑永望不作回應，只是故作驚訝地說道
“什麽票？哎呀，我這個貧農前兩天天摔到腦袋了，事情記得不太清楚，沒想到買東西還得要票”
說着，他非常惆悵地把東西退了回去，憂傷道，“是我不配了，小丫，爹不能給你買東西了，爹帶你回去撿糞球換票，等我們下次再來吧”
“同志，記得替我向你們領導問好，等我下次來再去找他。”
王小豔：……
你剛才在這裏扯大旗的時候可看不出來你記不得事了啊
小丫雖然不明白岑永望的意思，但是一想到櫃臺上的大包小包東西都得還回去，從來沒見過世面的她可受不了
她眨了眨大眼睛，轉動自己的小腦袋，想想平日大人們說的話，她立馬舉起小手，奶呼呼說道
“我們可以買不要票噠”
具體的小丫也不太清楚，但是她經常縮在各種角落裏聽大人們吵架炫耀，還是記得一些的
她絞盡腦汁想了好一會，突然奶呼呼地大聲道
“瑕，瞎子品”
小丫雙眼亮晶晶地看向王小燕
對，就是叫這個名
岑永望也看向王小燕
王小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