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一番掙紮之下，小丫最終還是被拉到了盆邊
在岑永望黑着的臉下，一盆又一盆比他臉還黑的髒水被倒在地裏
最後，小丫生無可戀地頂着猴屁股一般紅的臉和手，站在太陽底下
看着地上淌着的黑水，岑永望深吸一口氣，不理會某個不愛幹淨的小崽子，拿起已經小了一圈的肥皂，更是仔仔細細地清洗起了自己的手
那姿勢，可是比洗某個髒崽子更要精細許多了
‘就當是曬書了’
‘就當是寵物’
‘就當是做善事了’
一邊洗手，岑永望一邊在心裏安慰自己
不髒不髒
起碼他的手是不髒的
而被清洗了一遍的小丫捂着被洗得通紅的臉蛋和小手，只皮膚上都是火辣辣的疼，她呲牙
“爹我不是衣服，你不能這麽搓”
“衣服都沒你髒”岑永望來來回回洗了三遍手，看着也通紅的手，這才勉勉強強松了一點眉頭
但是轉眼就看到了被放在一遍的，從一個拳頭大變成半個拳頭的肥皂，他又沉默了一下
雖然這輩子的親娘變了很多，但是又有很多都沒變
想到她之前的囑咐，岑永望深吸一口氣，拿着肥皂就往李大花房門口一放，然後拎着還在呲牙咧嘴的小丫就往外面跑去
剛走出去還沒多遠呢，這邊就傳來岑奶奶怒罵的吼聲
“姥姥個腿的，老娘的新肥皂！！！”
岑永望只當聽不到，端着若無其事的姿态，邁着飛快的步子，一直帶着小丫遠離家門口這才松了口氣
他是兩天前來到這裏的，不知道是不是原身摔到腦袋的原因，他并沒有多少原身的記憶
好些事情都是看到人看到地方才有些印象
不過別的他還不是很清楚，去公社的路，他倒是記得清清楚楚的，就像是，這是他每天必備要去的一樣
他這裏想得深入，小丫卻被勒得臉蛋通紅，掙紮了好久，最後狠狠踹了他大腿一腳，岑永望這才是意識到不對
沒事吧還沒說出口
“我就知道”小丫捂着自己的細脖子，淚眼汪汪地說道，“你就是想要弄死我，然後好娶新媳婦是不是？”
“……”岑永望嘴角一抽，完全想不到，這小崽子人不大，想的倒是挺多的
“那我不如直接把你拿出去賣了，我還能存點媳婦本。”
“丫頭片子不值錢的”小丫淚眼汪汪地搖了搖頭，委屈巴巴的
岑永望本來還想逗逗她的，但是看着她眼淚汪汪的小模樣，忍不住扯了扯小丫濕漉漉的小揪揪，道
“丫頭小子都一樣，只要好好努力，都是厲害人。”
即使在他們那個所有好處都傾向于男丁的時代，岑永望也不得不承認，巾帼不讓須眉，只要給女人機會，她們并不會比男人差
小丫歪了歪腦袋，眼睛也亮了亮，她還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話呢
岑永望見她這樣，滿意了幾分，頂着腦袋上的呆毛，扯着小丫的小揪揪慢吞吞說道
“所以你給我聽話些，每天洗臉，每頓飯前都給我洗手，不然我就把你賣到城裏給別人當小丫鬟。”
小丫吸了吸鼻子，肩膀垮了下來，道，“那你還是把我給賣去城裏吧，城裏日子好，不會餓肚子。”
“……”
岑永望敲敲她的腦袋，改為牽着人的手往公社裏走
小丫吸了吸鼻子，倒是覺得他的沉默就是認真的了，紅着大眼睛，抽抽搭搭說道
“我，我自己會找吃的，會照顧自己，我就睡那麽一個小角落，你都看不到我的，不，不賣我嘛”
“賣女兒會，會被笑話的”
“洗手就洗手嘛，又不是你挑水，你說的倒是輕松”
……
聽着小丫在這裏抽抽搭搭，奶聲奶氣地說着養活自己多簡單，賣了她有多不劃算，岑永望眼眸垂了下來，又好笑又好氣，最後在心裏嘆了口氣
“我不賣你，我帶你去買東西。”
“真噠？”小丫抽抽噎噎，還有些懷疑
“真的”岑永望再次保證
小丫這才勉勉強強相信了幾分，不過，她相信的是他不打算賣她，可不是給她買東西呢
她爹這兩天雖然傻乎乎也理她了，但是給她買東西，小丫那是想都不敢想的
畢竟，她可是害死了她娘的人呢
兩人去公社的時候要經過這邊一隊的位置
他們低聲說着話，內容外人不得而知，但是從旁觀者的角度上看，父女兩個很是溫馨
尤其是牽着孩子，這可是這麽多年來頭一次呢
看到的人都相當稀罕地看着這一幕，期間，誰也沒有注意到，人群中一雙眼滿是嫉妒地看着他倆
又或者說，是看着小丫的背影
岑雲雲一想到上輩子的事情，就對岑小丫恨得咬牙切齒的
她不明白，不明白上輩子岑小丫明明只是自己身邊的小丫頭，明明是被自己踩到腳底的人，最後憑什麽能過上這樣好的人生？
明明是她娘不嫌棄他們岑家窮酸，帶着她嫁了進去，她們嫁進去後岑永望才過上了好日子，要不是她們母女倆，岑家能過上好日子嗎？
她娘養着岑小丫，只是讓她幹點活怎麽了？她成績好，再多高考一次又怎樣？
這死丫頭，一想到上輩子自己失去了上頂尖大學的機會，岑雲雲恨不得現在就上前給這死丫頭一巴掌
要是當初自己去了，那得到工作機會的就是自己，擁有完美未婚夫的人也是自己了，她也不會遇上那個人渣，也不會到那個地步了
一想到上輩子自己最窮困潦倒的時候，岑小丫的落井下石，岑雲雲的臉就扭曲了
看着那邊還瘦瘦小小跟難民一樣的岑小丫，岑雲雲緊緊攥着拳頭，眼中蘊着暗色
只要她……
上輩子岑小丫的一切，都會是她的
至于結婚，呵，上輩子她娘不計較岑永望家窮得響叮當，為岑家付出這麽多，最後也沒撈着什麽
這輩子，他們別想要什麽都不付出，就這麽輕松把她娘娶回去
**
小丫和岑永望可不知道那有着神奇經歷的事情不只他們自己，他們正朝着公社走去
公社距離他們大隊不算遠，半個來小時也就差不多了
但是，這父女兩個，一個還是不到四歲的長期營養不良的小崽子，一個是身體長期喝酒身體文弱的‘書生’
這崎岖不平的路對他倆可真說不上簡單
半個多小時的路，硬是歇歇停停走了一個來小時，兩人才到了公社上
“呼”
看到那前方的房子，小丫擦了擦汗，忍不住露出了個激動的笑容
“公社，爹，公社”蹦跳了兩下，小丫激動得滿臉通紅，說話也帶上小孩子的軟糯，“我，我來公社了”
岑永望神色不變，看着這破破爛爛的公社，心裏唏噓了幾下，倒是把小丫給牽得更緊了
雖然只是破破爛爛的公社，雖然只是髒兮兮的小崽子，但是還是得注意安全的
小丫一邊被牽着，一邊好奇地四處張望
作為一個從來沒有出過門的小崽子，公社那就是大地方了
瞧瞧這路啊，多寬吶
看看這房子，好多磚房啊，還有兩層樓的
再看看那邊
天哪，那衣服紅的綠的，一個補丁都沒有，還有紗巾，還有皮鞋
那看的小丫眼睛都直了，身子跟着岑永望走在前面，那腦瓜子就在後面看着
字面意思的腦袋在後面
岑永望一開始還沒注意，直到一路上都是安安靜靜的了，他才覺得不太對，低頭一看
這個小崽子腦袋都轉到肩膀後面了，就兩只腳還在走着，看得他眨了眨眼睛，倒是湊近了幾分，看着那詭異轉着的脖子，岑永望也下意識試了試
“咔”
很好，一點都不意外的扭到一半就閃了脖子，岑永望趕緊轉過頭，輕咳一聲，順便把小丫那與衆不同的小腦袋也給扳了回來，義正辭嚴道
“這樣轉會把腦袋轉掉的”
他上輩子也就見過哪些耍雜技的人還能這個麽轉，不過那都是從小訓練的，這髒小孩，深藏不露啊
“啊”小丫歪了歪腦袋，茫然了一下，發動小腦瓜子想了好一會，這才軟呼呼說道
“你說這個？”
說着，她就又給他展示了一下
那就宛如個小機器人一樣，小腦瓜子從肩膀一直往後，最後腦袋反了一面朝着背部，整個人就跟長反了一樣
就這還不算，她還順便轉了個身，就用後背朝着岑永望，一雙黑漆漆的大眼睛看着岑永望，扭了扭雙手，小腦袋再往旁邊一歪，嘴上弄出古怪的聲音
“咔咔咔”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