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沈栀栀只是随口一說, 卻不想裴沅祯聽了後,悄悄紅了耳朵。
他并非此意,但莫名?因這句話空氣裏彌漫了些?旖旎。
默了默, 他沒好氣道:“我?豈會?平白無故與女子同榻。”
沈栀栀問:“那你有什麽?主意?”
裴沅祯:“你睡床, 我?睡地鋪。”
“你不怕冷?”沈栀栀反問。
“怕。”
“......”
沈栀栀看?在他受傷的份上?,說:“不必了,我?是奴才您是主子, 理應我?睡地鋪才是,哪有讓主子打?地鋪的道理?”
她說完, 走去櫃子取被褥, 然後把西邊的椅子挪開,沿着牆角鋪平展。
想了想,她又去榻上?抱了只枕頭過來,路過裴沅祯身邊時, 問:“榻上?有兩個枕頭,我?用一個行吧?”
裴沅祯“嗯”了聲,眸子盯着燭火,也?不知?在想什麽?。
等沈栀栀把床鋪好, 才發現他突然變得極其安靜。
“那我?們......”她問:“洗漱後就?安置?”
“好。”
裴沅祯情緒淡淡,長眉映在火光中,些?許清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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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栀栀出門去端了盆水進來, 服侍他洗漱。暗自納悶, 裴沅祯近來心思越發捉摸不定了。
等兩人一切收拾妥當, 裴沅祯躺在榻上?, 而沈栀栀站在桌邊。
她說:“我?吹燈啦?”
裴沅祯阖眼, 沒說話。
沈栀栀當他默認,呼一下将燈吹滅, 摸索着鑽進了被窩裏。
她窸窸窣窣地動作了會?,很快找到個舒服的姿勢,閉上?眼,準備會?周公。
也?不知?過了多久,迷迷糊糊之際,聽見?裴沅祯喊她。
“沈栀栀,你睡了?”
“嗯。”沈栀栀困倦地應了聲。
“我?睡不着。”
室內漆黑安靜,裴沅祯等了會?,又說了遍:“沈栀栀,我?睡不着。”
沈栀栀沒理她。
裴沅祯坐起來,視線穿過夜色盯着地上?那一團:“沈栀栀,我?還沒睡,你怎麽?敢先睡?”
沈栀栀煩得很。
這個裴奸臣真是驕氣!
她翻過身來:“你講點道理,哪有你睡不着就?不能讓別人睡的?”
“你敢頂嘴?”
“我?就?頂嘴怎麽?了?”
反正烏漆麻黑,沈栀栀莫名?膽肥。
裴沅祯噎了噎,沉沉盯了她一會?,突然笑起來。
“沈栀栀,我?們說說話如何?”
“你想說什麽??”
裴沅祯想了想,開口道:“你适才說我?是主你是仆,你一直都是這麽?想的?”
沈栀栀被他吵醒,還問這種莫名?其妙的問題,趁着夜黑十分鄙視地對他翻了個白眼。
“我?看?見?了。”裴沅祯沉聲。
“......”
沈栀栀說:“為何這麽?問?我?就?是你的婢女啊。從我?賣身進裴府開始,就?是奴仆啊。”
“你一直把我?當主子?”
沈栀栀這話就?聽不懂了,她問:“不當主子當什麽??”
黑暗裏,裴沅祯啞然。
也?是。
她名?義上?以及實際上?就?是她的婢女,只是這段日?子以來,他自己控制不住,悄然改變了心。
而她并非如此。
在她眼裏,自己是裴沅祯,是她主子。
床榻上?的人靜默下來。
沈栀栀等了會?,等得眼皮打?架,打?了個哈欠準備翻身睡覺。
裴沅祯又問:“那你可想過以後不當婢女?”
“嗯。”沈栀栀懶懶地:“當然想過。”
“怎麽?想的?”
“怎麽?想啊......”沈栀栀努力讓自己清醒些?,說:“我?以前打?算進府當一年丫鬟,攢夠錢就?贖身離開,然後回村裏建宅子。”
“......那現在呢?”
“現在也?是這麽?想的,不過......”
裴沅祯呼吸下意識放輕。
“不過不知?道一年能不能回得去,若是這裏的事辦得快,我?就?能快些?,若是這裏的事辦得慢,我?恐怕得等一年半載了。”
“......”
裴沅祯悶了悶,又問:“你光想着建宅子,不想嫁人嗎?”
“嫁啊,”沈栀栀說:“可建宅子也?不耽擱嫁人啊,屆時在村裏找個俊秀點的,若是村裏沒有就?去鎮裏找。哎呀......”
她想起什麽?,說:“也?不知?阿煥哥娶妻了沒。”
“......”
裴沅祯心口堵。
“睡吧!”他倏地躺下:“你實在啰嗦!”
“......?”
深夜,江面寂靜。粼粼波光映着蒼穹,呈現一片絢麗的藍。
船上?衆人已熟睡。
突然,一道尖利的喊聲劃過長空,打?破寂靜。
緊接着便?是船身搖晃起來,有人大喊:“有水匪!有水匪!”
沈栀栀被晃醒,剛睜開眼睛,一只手壓在她肩上?。
“別擔心,你繼續睡。”是裴沅祯的聲音,他安撫道:“我?出去看?看?。”
說完,他開門出去。朝不遠處打?了個手勢,門口很快站着幾個護衛。
一陣接一陣的喧鬧傳來,沈栀栀也?睡不着了。她披衣起身,走到門口問:“郝大哥,發生什麽?事了?”
郝侍衛道:“有兩艘船撞了過來,船上?來了些?人。下頭亂,沈姑娘莫出去。”
沈栀栀點頭,她又不會?武功,當然不敢出去。
她問:“是不是刺客?”
“看?着不像。”郝侍衛說:“但若只是水匪,更不必擔心,區區匪賊,不成氣候。”
沈栀栀“哦”了聲,正欲關門回去繼續躺着,那廂,隔壁的門吱呀一開。
劉淳一臉懵地出來,他像是才睡醒似的,完全不知?船上?發生了何事。瞧見?沈栀栀,他上?前打?招呼:“肖夫人,船上?怎麽?了?為何吵吵鬧鬧?”
“聽說好像是遇到水匪了。”
“啊!”他頓時跳起來:“有水匪?水匪在哪?在哪?”
“在樓下,你要?去看?看??”
劉淳立即結巴:“我?我?我?......我?第一次遇到水匪,長什麽?樣的?”
“......我?也?不知?道。”
劉淳跑進屋子抱了把劍出來,卻不敢下樓,站在欄杆處顫着腿說:“肖夫人別怕,我?在這守着,水匪不敢上?來。”
郝侍衛幾人嘴角抽抽。
沈栀栀預感這次的情況沒有那天在峽谷裏的嚴峻,至少下頭的打?鬥聲沒那麽?激烈。
果然,喧鬧漸漸停歇,貨船上?四處亮起了燈。
船艙裏的人陸續出門,連劉淳也?在外頭喊:“肖夫人,水匪跑了,你可要?下去看?看??”
沈栀栀想了想,出門下樓。
一層夾板上?,除了地面殘留些?濕漉漉的水漬外,其他倒還算完好,偶爾見?倒地的木桶和船板表示适才打?鬥過。
沈栀栀沿着船艙往後頭走,聽見?一陣爽朗的笑聲。
“竟不想如此有緣,你們劉家?商船去荊城送貨,而我?正好是勝爺的小舅子,這奇遇實在妙極。”那人道:“肖二爺,今日?要?是沒你出手相救我?恐怕要?橫屍異鄉,你這個朋友我?交定了。”
裴沅祯問:“那些?人是誰?為何追殺你?”
“說來複雜,都是道上?的幾個敵手,不對付多年,這次得知?我?的行蹤便?派人來刺殺。”
聽到此,沈栀栀松口氣,原來不是來殺他們的,而是追殺別人,誤打?誤撞追到這艘船上?了。
她拐過去,就?見?裴沅祯身姿高大地站在船板上?,而他對面也?同樣站着個身姿高大的男子。
那男子餘光瞥見?她,停下來。
裴沅祯順着視線轉頭,對她伸手:“傾城,過來。”
沈栀栀懵了下,意識過來自己化名?就?叫沈傾城。
她赧然,硬着頭皮走過去。
裴沅祯風度翩翩,對那人介紹:“這位是內子,非要?跟着我?去荊城逛一逛。”
那人笑着拱手:“原來是嫂嫂,我?叫方冀,是肖二爺才結識的好友。嫂嫂去荊城看?看?也?好,荊城好玩的有趣的非常多。且荊城是勝爺的地盤,到了那你們只管敞開玩,沒人敢為難你們。”
沈栀栀福了福:“多謝。”
裴沅祯問她:“怎麽?下來了?外頭冷。”
“我?過來尋你,怕你有事。”
聽得此,裴沅祯眸色溫柔,轉頭對方冀道:“方兄弟安心在船上?住下,我?們正好要?去荊城,同路。”
“好。”方冀抱拳:“多謝肖二爺。”
沈栀栀配合裴沅祯假扮了會?“恩愛夫妻”,然後随他上?樓。
進了屋子,沈栀栀小聲問:“那人是誰?我?怎麽?聽他說是勝爺的小舅子?”
裴沅祯站在桌邊若有所思:“還真是巧了,得來全不費工夫。”
他要?去荊城查這個勝爺,這個方冀自己撞上?來。
少頃,他回轉神?,見?沈栀栀蹲着整理被褥正打?算鑽進去繼續睡。
他喊了聲:“沈栀栀。”
“嗯?”沈栀栀扭頭。
“你适才下樓......真是擔心我?有事?”
沈栀栀愣了愣,覺得他的問題實在奇怪得很。她若是回答只随口說說配合他演戲而已,裴奸臣肯定又得生氣。
這人最近嬌嬌氣氣的,聽不得半點不好。
她索性點頭:“當然擔心啊。”
裴沅祯聽後,唇角溢出一絲淺淺的笑意。
他朝她招了招手。
“做什麽??”
“你既然關心我?,不問問我?的傷嗎?”
“哎呀,倒忘記這個了。”沈栀栀放下被褥連忙走過去:“你是不是又動着傷口了?”
裴沅祯“嗯”了聲,在椅子上?坐下來。
沈栀栀解開他的衣扣,才脫掉外袍,就?看?見?裏頭的紗布洇出鮮紅的血來。
“興許是傷口裂開了。”沈栀栀想想就?疼:“不說只是水匪嗎?有侍衛在你湊什麽?熱鬧?你這傷口總是這麽?結痂又裂開,以後發膿了怎麽?辦?”
“以後不會?了。”
“現在在路上?尋大夫不方便?,可得注意些?。”
“好。”
解好衣衫,沈栀栀跑去拿藥箱。
“胳膊擡起來。”
“嗯。”
“擡高些?。”
“好。”
沈栀栀幫他解開紗布,忙裏抽空打?量了下裴沅祯。
真是奇怪了!
裴奸臣這會?兒看?起來,居然......
有點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