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有?了昨夜的變故, 沈栀栀後半夜睡得不大?好,次日起得遲了些。
她睜開眼,下意識往床榻看去, 那裏已?經空蕩蕩了。
沈栀栀起床将被褥疊好抱進櫃中, 又齊齊整整拾掇了遍,才出門問侍衛:“二爺呢?”
“二爺在樓下用早膳,”侍衛說:“二爺交代, 若是沈姑娘醒了就下樓去尋他。”
“好。”沈栀栀點頭。
樓下,裴沅祯與方冀坐在船艙裏喝茶。船上條件簡陋, 沒什麽精致的茶盞, 兩人面前一人擺了只碗。
沈栀栀進門時,是方冀先看見她。
他“嚯”了一聲,對裴沅祯道?:“嫂嫂過來尋肖大?哥了。”
裴沅祯轉頭,見沈栀栀一身淺紫衣裙配着件白色鬥篷, 兜帽幾乎蓋住了整個腦袋,只露出巴掌大?的小臉來。
他招手:“過來。”
沈栀栀走過去,見他們兩人對坐吃茶,旁邊沒其他凳子, 想了想,便跟裴沅祯擠在一張條凳上。
“用過早膳了?”裴沅祯問。
沈栀栀一聽他這溫柔的語氣,就知道?他又在演了。
她故作嬌羞搖頭:“還沒, 才起呢。”
裴沅祯噙着點無?奈, 對方冀道?:“讓方兄弟笑話了。”
方冀豪爽大?笑兩聲:“得如此嬌妻, 肖大?哥好福氣。若是小弟, 也舍不得苛責嫂嫂這樣的好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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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沅祯淡淡笑了笑, 問他:“聽方兄弟的意思,你還未成家?”
“我走南闖北多?年漂泊不定, 哪個姑娘願嫁我?嫁了也委屈人家。”
“方兄弟妄自菲薄,你是勝爺的小舅子,如此權勢又豈會愁妻室?”
方冀擺擺手:“不愁,只不過我性子不喜管束。娶妻做什麽,有?美人相伴就好。再說了,像我們這樣的整天刀頭舔血過日子,有?家室反而羁絆。”
“此話有?理?。”裴沅祯舉起茶碗:“方兄弟的性子實在合我意,能與方兄弟結識,是我肖某之幸。”
“我也一樣。”方冀端起茶碗:“我看肖大?哥談吐不俗,儀表非凡,定是個前途無?量的。”
裴沅祯笑:“還得方兄弟在勝爺面前多?提拔才是。”
聞言,方冀停下:“肖大?哥的意思是?”
裴沅祯說:“勝爺這樣的英雄人物,誰人不想結交?我以往沒機會,可如今與方兄弟結緣,自然也不想錯過。”
“爽快!”方冀笑道?:“平日那些讨好我的,嘴上不說但私心裏都想通過我巴結勝爺。不想,肖大?哥如此光明磊落。肖大?哥昨日以命相救,即便你不說,我也會代你在勝爺面前美言。只不過......”
“不過什麽?”
“勝爺此人行事低調,要見他得等時機。”方冀說:“肖大?哥此去荊城若是不急着回,倒是可以在荊城多?待些時日。”
“實不相瞞。”他說:“你們這次送去的家具正是我妹妹的嫁妝。”
“哦?”
“我二妹即将嫁給勝爺做繼室,下個月初的日子,若是肖大?哥不急到可以留下來等些時日,屆時也一并吃個喜酒。”
裴沅祯笑:“原來是新舅爺,恭喜恭喜。”
“嗐!”方冀擺手:“我跟随勝爺多?年,與勝爺算是生死?之交。如今身份突然轉變,居然成了他小舅子,說起來還有?些不大?習慣。”
兩人聊着聊着,突然一聲輕微的咕嚕響聲。
裴沅祯和方冀皆是一怔,默契地朝沈栀栀看過來。
沈栀栀羞赧,她哀怨地對上裴沅祯的視線:“你只顧與旁人說話,我還沒吃早飯呢。”
裴沅祯錯愕。
方冀哈哈大?笑。
過不久,裴沅祯吩咐小厮去端早飯,然後領着沈栀栀上樓。
進了屋子,裴沅祯突然轉身似笑非笑看她。
“做得不錯。”他說。
?
沈栀栀懵。
“以後去了荊城,你繼續這麽當‘肖夫人’,只管在我身邊驕縱就是。”
适才的話題不宜再聊下去,點到為止即可。方冀走南闖北多?年,且是勝爺的左膀右臂,城府又豈像表面這般簡單?
此前,他故意在他面前做出矜持和魯莽的矛盾之舉,便也是虛虛實實地打消方冀的疑慮。
眼下看來算是有?所?成效。
當然,還有?一部分?功勞要歸于沈栀栀。一個帶着家室的男人,正如方冀所?說是有?羁絆之人。
如此,也更值得信賴幾分?。
沒多?久,小厮端早膳進來,除了沈栀栀的,還有?裴沅祯的藥膳。
裴沅祯盯着藥膳若有?所?思片刻,吩咐小厮道?:“以後藥膳裏再加一味黃芩。”
“黃芩?”
沈栀栀此前聽尤冰倩說過黃芩,她記得這是一味安胎藥啊。
她悄悄打量裴沅祯的腹部:“你要喝安胎藥?”
裴沅祯臉黑:“黃芩除了安胎,還有?止血清火之功效。”
“不過......”他不緊不慢道?:“你倒是說對了,我加這味黃芩确實是用來安胎的。但不是給我安胎,而是給你。”
“給我安胎?”
沈栀栀先是震驚了下,随即下意識地看向自己的肚子:“我何時懷上了?”
瞧她傻愣愣的模樣,裴沅祯無?奈。
他轉頭囑咐小厮:“我受傷之事需保密,但在船上每日煎藥難免引人起疑。放一味黃芩在藥膳裏不打緊,以後若是有?人問起藥膳的事,盡管說是給夫人安胎用的。”
沈栀栀聽了暗暗松口氣,原來裴沅祯是想借她的名?義養傷。
法子倒是不錯,就是......
她心情?複雜了會,問:“那我是不是還得裝孕吐?那多?累人啊,整天嘔來嘔去的。”
裴沅祯莞爾。
“無?需裝孕吐,這樣就好,當然......你還可以再嬌氣些。”
“......”
沈栀栀愁了愁,說:“若是旁人問起幾個月了,我怎麽回答?”
“就說......”裴沅祯視線在她腹部掃了眼:“就說三個月。”
“哦,可我沒懷過孕呢,若是旁人問是何感受,孩子有?沒有?踢肚子,我怎麽回答?”
“就說沒踢。平日嗜睡,喜甜,易心浮氣躁,惡心頭暈。”
沈栀栀古怪看他:“你也沒懷過,你怎麽知道??”
“我看過醫書。”
“哦。”
看過醫書就能記住這麽多?,這裴奸臣看得還挺認真?。
沈栀栀心想。
行船的第?三日,天氣極好,江風徐徐,陽光明媚。
沈栀栀吃過早飯後,搬了把椅子出門曬太?陽。
那廂,劉淳抱着把劍從樓梯拐上來,見了她立即沖過來。
“你懷孕了怎麽還搬椅子?”他忙接過椅子。
沈栀栀驚訝:“怎麽連你也知道??”
“知道?啊,船上的人都知道?。”劉淳說:“肖夫人還是注意些,以後別幹這樣的活了,萬一磕着碰着後悔都來不及。”
他把椅子擺好,請沈栀栀坐下,然後自來熟地站在一旁說話。
“我四姐去年嫁了人,今年初診出身孕。她跟你一樣覺得自己年輕身子骨健壯便不當心,誰曾想走路時滑了一跤。據她說也沒哪兒疼,可回去後就見紅了。她得知孩子沒了,難過得不行,哭着喊着拿剪子戳死?自己去陪我那未出世的小外甥。我娘勸了她許久,她家中婆母也勸了許久,這才好些。後來調理?了幾個月,今年秋又懷上一個,她再不敢出門了,放話說孩子沒落地就不踏出屋門半步。”
劉淳說:“這事你要引以為戒啊。”
沈栀栀呆呆地望了望他:“你怎麽比我還能唠叨,一說就說這麽多?。”
劉淳撓撓頭,不好意思道?:“我家中全是姐妹沒一個兄弟,她們整日叽叽喳喳比我更啰嗦。”
沈栀栀問:“你家中多?少姐妹?”
“姐姐六個,妹妹三個。”
沈栀栀驚訝:“都是你娘生的?”
“不只我娘,還有?姨娘她們。”
“哦。”
兩人閑着沒事,邊曬太?陽邊東拉西扯......
“我見你抱着的這把劍挺好看啊,你還學過武?”
劉淳點頭:“學過啊,我三歲就會舞劍了,我師父還誇我是個武學奇才,平日以一抵百不是問題。”
“真?的假的?”沈栀栀一臉懷疑:“你這麽厲害,那前天晚上為何連水匪都不敢打?”
“誰說我不敢了?”
“我看見你腿打顫了。”
“......”
劉淳臉紅了紅:“我不是不敢,而是......”
“是什麽?”
“我的劍出鞘就要見血的,我暈血。”
“!!!”
沈栀栀面色荒唐,不可思議。
她問:“大?半夜,即便有?血也看不清楚,你也怕?”
“我鼻子靈,聞到血就暈。”
“那萬一敵人來殺你了怎麽辦?你不還手嗎?”
“還,但我只守不攻,能不見血就不見血。”
“若萬一見血了呢?”
“萬一啊......”劉淳想了想:“目前還沒遇到,不知道?吶。”
沈栀栀又說:“你既然武功這麽好,為何還要出來經商?去當護衛啊,護衛很掙錢的。”
“我也想啊,我的願望就是去闖蕩江湖當第?一劍客,但我爹說闖江湖沒前途不讓我去。”
“......”
沈栀栀慢吞吞點頭:“你爹說得對。不過你可以去京城闖一闖,回頭當個護衛統領什麽的,不僅威風還能有?很多?月奉......”
天氣明媚,兩人在船頭一坐一站。又都是話痨,話痨遇話痨,越聊越歡快。
裴沅祯在屋子裏看書,并未刻意去聽,卻也聽了一耳朵。
從窗戶瞧出去,恰好能看見十六七的少男少女在陽光下青春活潑,美好如畫。
而劉淳看沈栀栀時,眼睛明亮,笑容燦爛,面容還隐隐含羞。
裴沅祯面色沉了沉。
須臾,他重重咳嗽。
外頭,沈栀栀聊得盡興,沒聽見。
“你也別經商了,”她說:“你經商容易被人騙,還不如去當護衛。”
劉淳臉一紅,問:“我看起來很傻嗎?”
還用看起來?
很明顯啊。
沈栀栀心說。
劉淳道?:“我爹跟大?伯也是這麽說的,所?以才讓我出來歷練歷練。大?伯說肖二爺非池中之物,讓我跟着好生學。”
“你大?伯很有?眼光啊,不過......”
“咳咳——”
那邊,裴沅祯喊了聲:“沈傾城!”
沈栀栀停下來,扭頭望過去:“怎麽了?”
“進來研墨。”
“能讓小厮代勞嗎?”
沈栀栀曬太?陽曬得舒服,而且在船上悶了兩天,難得有?人說說話,她不想這麽快回去。
小厮就在門口,聞言殷切進去,然而才跨進門檻,就被裴沅祯沉臉攆出來。
“不能!”裴沅祯說:“你有?手有?腳,為何要小厮代勞?”
“......”
沈栀栀憋了憋,憋不住說:“我有?手有?腳,可我懷孕了啊。”
“......”